齐墨渊柔声道:“璿儿可愿意陪为师出门一遭?”
虞璿稍稍犹豫,笑道:“璿儿修为尚浅,跟着去了又有什么用处呢?”阴重玄亲自来接时,她都婉拒了,不肯在这个时候前往北冥天池;齐墨渊纵然是她名义上的师父,若是拿不出什么给力的理由,虞璿可不愿稀里糊涂地答应。
齐墨渊轻轻笑了笑,道:“少卿同我说,璿儿有意派外开府。为师便记在心里,有意替你寻一处上好的道场,此番正是机会。”
虞璿问道:“师父是说少咸之山?”
齐墨渊点了点头,道:“此山其实是一处天然形成的半洞天,但这少咸之山与别个不同,介于虚实之间,可随意挪移,出入口并不固定。虽然仍然只是半洞天,但这种随意挪移的性质,却已经比大多数洞天还要实用得多,且也更容易掌控。”
他脸上露出少许回忆的神色,又笑道:“为师少年时偶然闯入,也算是一大机缘了。若不是璿儿,为师都舍不得将这个大秘密告诉别人。”
虞璿噗嗤一笑,若无其事地道:“师父想的倒好,却忘了北冥妖主精擅空间之道,人家家放着这样一件宝贝在家门口,怎肯留给外人得了便宜?”
齐墨渊笑道:“璿儿就不想碰碰运气吗?”
虞璿伸出一根手指点着脸颊,笑道:“当然想,可人家更怕运气不足,反而丢了小命。师父您老人家若没什么实在可行的计划,可怪不得璿儿没胆量去。”
齐墨渊失笑道:“小滑头。”默念了几句口诀,周围景物如水波般晃动了几下,转眼二人已经到了玉霄殿内。
这玉霄殿内仍然如旧,只是那高有百丈的白玉台阶,却已经消失不见,虞璿仔细一看,却见半空中漂浮着一朵微型的白玉莲花,自西向东不断旋转,却是已经显出原形的太素白莲。
虞璿一出现在这玉霄殿内,那平稳旋转着的太素白莲骤然一顿,随即光芒大盛,化作一道素白流星向她投来。这朵莲花十分娇小,花瓣不过指头大小,仿佛有生命一般,绕着虞璿不断旋转飞舞,似乎欢欣不已,又似在焦急催促。
虞璿伸出手,这太素白莲便落在她掌心,乖顺地一动不动,此时这件化神级数看不出什么灵气,倒像是一个普通的玉莲花坠子。
上次她配合玲珑塔捉拿了太阴戮神刀,当时便引动了这还是白玉台形态的太素白莲,只不过那时候太素白莲态度甚为冷淡,只给了一部名为《太素真诀》的道法,便没了下文,今日却是见面便投怀送抱,唯恐不纳,简直热情过度。
虞璿自然知道其中缘故,必然是她得了须弥小境,气运消长相关,这种冥冥之中祸福起伏,人难以察觉,纵然有着推算之法,也只能模模糊糊,但法宝却不同,对此极为敏感,因此常有宝物择主之说。
虞璿想起那部深奥古拙的太素真诀,心道,太素白莲是魔道气运至宝,但太素真诀却不带半丝邪气魔气,比最正宗的玄门道法还要正宗,倒不知何故。
齐墨渊在旁道:“自数月前你返回山门时,这太素白莲便显出原形,我猜测应当是同你有关,今日一验果然如此。此物想来是该你所得。”
他昔年和虞明月有过一段交往,虽然对方无意要他的命,但情到浓时,到底损伤了根基。最后虞明月撇了他,却留下了清心普善咒这法门,以及白玉台形态的太素白莲。齐墨渊能够弥补当时亏损的本源,也是仗了这太素白莲之功。
当时各派围剿白骨幽冥教,均以为太素白莲已经自行飞走,却不料其实此宝却以白玉台的形态,隐藏在洞真派中,甚至连齐墨渊也并不清楚,直到近日太素白莲显出真形,他才若有所悟。
虞璿手掌一握,这太素白莲仿佛知晓她心意一般,化作了一枚白玉莲花发钗。虞璿随手插入发间,这件魔道赫赫有名的至宝,便如一件普通饰物般,再没有人能瞧出半分端倪。
这般情景,落在齐墨渊眼中,却令他微微晃神,但旋即收敛神色,笑道:“有了此物,璿儿可曾多了几分胆量?”
虞璿不再同他说笑,只是微微蹙眉不语,过了好一会,才缓缓道:“我现在不能涉足北冥妖部。”上次同阴重玄匆匆一会,寥寥数语,但本着父女天性,也让她隐约猜到阴重玄的几分心思。
阴重玄忝为一方妖帝,又是天下最绝顶的高手之一,自不会向女儿吐露苦水,但虞璿从只言片语中,七拼八凑,却也有了一种猜测,那就是,她这个父亲其实过的并不轻松。
因此,虞璿直觉,在她还未在中洲达到一定根基时,最好是不要轻易和北冥妖族发生太密切的联系。毕竟,上次敖怀沙被水静流所阻一事,便隐约现出几分端倪。
中洲修真之士,显然并不能容忍妖族或者魔道肆意进入发展,虞璿对当年母亲所知越多,便越觉心惊,以虞明月之能,以及西方魔国的支持,前后也只撑了百年,而从真正建立势力的时间开始算,更是才区区三十载!
她现在的情形,和当年母亲相比,差了何止一筹!不说背景人脉,便是个人实力,也远远不如。虞明月身死道消时,已是三劫元婴真人,在化神高手不肯轻出的情形下,这已经是修真界中能见到的最高战力,而虞璿现在还连天劫都未渡过。
而最重要的是,以虞明月的出身,她对各种秘辛的知悉程度,更是虞璿拍马也赶不上的。在修真界,很多时候正确的信息比绝对实力更重要,因为这才是保证你不致于一步踏错,便万劫不复的根本。
齐墨渊也收敛了调笑神色,思索了一会,道:“也罢,你既然无意少咸之山,那此事就姑且作罢。不过一甲子之后,这座奇山还会出世,那时候再说此事不迟。”其实少咸之山又号雷池,实是天然的雷霆之地,若给精擅雷法的修士掌握,战力何止增加十倍,便是对上化神修士,也未尝没有一拼之力。
齐墨渊与其说是将这份机缘托给虞璿,不如说是为荀少卿日后所谋。他因为虞璿的出身,虽然爱护有加,但也实是不得不忌惮,尤其是不愿意荀少卿走了他的老路。但这几年下来,他这个大徒弟同虞璿牵系愈见紧密,将来卷入纷争几乎是必然,大违齐墨渊打算举全派之力支持虞璿,但却要将荀少卿摘出去的初衷,只是他对此也着实没什么办法可想。
偏偏在当下关口,洞真祖师又露出去意。将来劫数一到,洞真派必然第一个衰落,而有了少咸之山,至少能给荀少卿增添几分生机。
虞璿本以为齐墨渊至少还要劝说她几句,想不到说放就放,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细声道:“璿儿还有什么能为师父做的么?”
齐墨渊正要说不必,转念一想,笑道:“你也留在玄真殿相助你荀师兄吧,将来派外开府,于阵法上总是要学的。”
……
三大世家的萧氏地处云秦,秦地多山,连绵俱是峰谷,由于特殊的地势,这一带并没有统一的王朝,而是分散为十余个小国。而萧氏在云秦有年,素为云秦诸国供奉,族人逾万,除了有修真资质的,都居住云岭灵脉之中,其余族人,分散各国,有几个小国干脆便是萧氏子孙所建。
水无尘同谢霜行奉命来萧氏送上拜帖,临走时,虞璿将飞仙金舟赐下,有这件法器代步,二人不过旬日便赶到了云秦境内。萧氏在各国都有供奉坐镇,二人很容易便打听到了所在。那名萧氏族人虽然被奉为国师,也不过是练气修为,一听说是洞真派来人,急忙遣人往族中报信,一边殷勤招待,热情有加。
一方精巧别致的庭院之内,假山堆叠,水榭飞桥,池中鸳鸯水鸟,仙鹤悠然,道旁繁花幽草,富丽而不失清雅别致,显得这建造园林之人,极为用心。
谢霜行立在水亭栏边,入门数月,这少年身上已经多了一种出尘之姿,此时伫立水边,眸如点漆,意态闲适,就连水无尘看了,也暗暗赞叹,不愧是元婴真人瞧中的弟子,哪怕修为尚浅,也天生有一种令人心折的气度。
谢霜行忽然转过头来,道:“来了!”水无尘修为比他高得多,稍一感应,也发现有修士正往这边园林而来,只是心中诧异,谢霜行不过练气一层,却是如何早早便发现的?
来者正是萧氏来人,为首却是一个颜如春花的少女,未语先笑,“两位可是虞真人门下?小女萧卿眉,见过水前辈,谢郎君。”她看着年纪尚轻,修为也不高,但一身气度,却非凡俗可比。
水无尘、谢霜行纷纷还礼,萧卿眉嫣然微笑,道:“老祖宗得知两位要来,正是欢喜不已,已经备下洗尘宴席,车驾还请随小女一行。”
她轻轻拍了拍手掌,一辆华贵的马车便驶过来,车厢极为宽大,刻着一道道云纹禁制,拉车的却是两头喷云兽,浑身雪白,头上一只银色独角,分外神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