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昊古墓相传是上古时候圣帝的陵墓,自从北邙山地气变动,形成一处天然的凶煞之地之后,便被群鬼占据,这一片陵墓广有数千亩,无数墓室相连,仿佛迷宫一般。
邢忆薇蜷缩在冰冷的石室里,由于全身法力都被封住,不能祛除阴寒之气,一张小脸白里透着青,和女鬼也差不多。
忽然,石门吱呀一声开了,走进一个体态轻盈的侍女,这侍女斜睨了她一眼,不冷不热地道:“也不知你走了什么运,竟然被婉儿姑娘瞧中,点名要你去服侍,还不快起来!”
邢忆薇忐忑不安地跟着这侍女,她醒来的时候,便发现自己做了阶下囚,虽然并无什么折磨,但也惊疑不轻,只是她怎么也弄不明白,若是那指点自己的少年想要对自己不利,只需点一点手指头,又何必再费波折将自己关押到这里来?
邢忆薇百思不得其解,但却潜意识不肯往另一个方向想,那便是那指点自己的少年,亦遭了这些恶鬼毒手……
也不知绕过了几重石廊,邢忆薇被那侍女引到了一处石殿,这石殿和别处不同,门外设着禁制,她一进去,便觉得那湿寒阴气减少了许多,虽然仍然有几分阴森,但却要好受了很多。
这石殿中装饰华贵,串珠垂纱,中间树立着一面半人高的水银梳妆镜,镜前玉榻上坐着一个鬼姬,身如青玉琉璃,还有些半透明状,显然修为并不高,周围还有四五个侍女服侍,俱是容貌气度不俗的女修,只是较之这居中而坐的鬼姬倾城丽色,却宛如萤火皓月一般。
见了邢忆薇进来,那坐着梳头的鬼姬站了起来,走上前打量了一阵,俏脸也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道:“就是她了,你们都下去,不要来打扰。”
那些鬼女侍婢都纷纷退出,邢忆薇站在殿中,有些手足无措,也不知该说什么做什么。那鬼姬淡淡地道:“偏殿有一间屋子,你且暂住。我无事唤你的时候,你就不必出来。”
……
虞璿阴神出窍,令风白羽替她肉身护法,那些土木山石在她面前,便如水之于鱼,仿佛不存在一般,她只顾直闯过去,顷刻便在地下穿行了几百里。
虞璿自进了这十凶道,便提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此地和别处不同,有许多阻挡,是连无形无质的阴神也无法穿过的,显然是专为阴魂之体所设。
她将心意收敛得静如止水,身上淡淡的五彩烟霞围护,这件乾坤五相镯改成的乾坤五芒簪,得了齐墨渊以正宗玄门道法重新祭炼,威力比以前还要更大。有了这件法器围护,她连过数道关隘,倒也无惊无险。
忽然,她微生警觉,阴神之体较之寻常时候,对危险的直觉更加敏感。虞璿自诩明有乾坤五芒簪,暗有溪山行旅图护体,论起真实本领,就算几位鬼仙围攻,也留不住她,此刻忽然觉得危险,几乎不用猜测,便能知道必然是有人布下了陷阱等她,至于此人是谁,不问自明。
虞璿之前并不知道余清圣的身份渊源时,并不认为和这小魔头私下接洽有何大不妥。因为在她眼中,这人虽然有几分本事,但还是属于随时可以舍掉的那种,别看之前打情骂俏仿佛亲密异常,内心虞璿还真没把他当一回事,仍然还处于说翻脸就翻脸的范畴中。
但当齐墨渊说出当年魔教曾经派出白莲圣母入中洲的秘闻,且这位魔道前辈还和自家师父、古元、甚至自己也大可能有几分渊源之后,虞璿却立刻便升起了警觉,联想到余清圣此来,很大可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甚至接近自己这件事,便是早有预谋,否则如何能够一遇再遇?
这样一想,虞璿顿时便忍不下去,她虽不认为齐墨渊的猜测就是真的,但至少洞真派和魔道之间的暗地纠葛,是有前科的,倘若再被人借此事,就算能够周旋过去,也必然惹得一身骚,乃至灰头土脸。
风白羽邀约她来北邙山实在是偶然,但却正合了虞璿心意,至少明面上她有了一个插手的由头,而不会太露痕迹。从到达乌风坪开始,她便留了十二个心眼,注意周围情景,就算不能一次将余清圣置于死地,也要或擒或捉,治得他服服帖帖才行。
虞璿略略放缓了遁光,她料得余清圣最大的可能便是拿阵法对付她,但虞璿自诩阵法上造诣也是不浅,加上溪山行旅图这件法宝修复得七七八八,也有挪移虚空之能,论起斗阵破阵,自己是不吃亏的。
至于第二个可能,便是余清圣的那座星宿洞天,但虞璿手握万鬼阴池,也有部分进出的权限,也稍有周旋之力,届时就只看这小魔头为了她,肯伤筋动骨到什么程度罢了。若是余清圣稍有犹豫,虞璿自然是祭出溪山行旅图,把人摆布了再说!
说起来,虽然有“对战之时情势千差万别,并非法力高者便能取胜”的说法,但事实上,一个修士最厉害的手段是什么,都是心中有数,若是这最厉害的手段也奈何不得人家,其余取巧的法门,也十之八九不会有什么用处。
或者对于艰难讨生的散修来说,多会几门不同的法术,便能多几条命,确有道理;但对于虞璿这等不愁资源之辈来说,还真就是十招会不如一招精,而大多数精英修士,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虞璿穿行了许久,忽然发觉前方空气中微微扭曲,显然有一处并不明显的禁制,她射出一团混元真气,将其黏住,同时混元真气裹了五颗雷珠送去,五行相生,威力越大,又被混元真气裹住,顿时便撕开了一道黑洞洞的缝隙。
……
邢忆薇服侍了这位鬼姬半日,只觉得对方虽然冷冷冰冰,但却也没有为难自己,甚至也没真个呼喝她做什么。她本也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孩儿,只是性子怯懦了些,低头一想,却有几分回过味来。
这鬼姬哪里是要找个侍女,分明是借机将自己接过来加以庇护!邢忆薇仔细观察了半日,因其他侍女都被这鬼姬赶了出去,她瞅了个空,屈膝行礼,低声道:“……谢谢姑娘。”
那鬼姬转过脸来看她,这鬼姬脸色青白,挽着百花髻,插着金凤钗,胭脂点唇,宫装曳地,虽然冷冷冰冰,却仍然风情万种。鬼姬淡淡地道:“你倒聪明,这里不是活人呆的地方,就算一时没有谁去吸你阳气,过些时日,被此地地气侵染,也要变成冰冷的鬼物。”
邢忆薇见她还算好说话,便大着胆子问道:“姑娘……请问为何……”
鬼姬道:“不必叫我姑娘,我姓乔,单名一个婉字。”她淡淡地笑了笑,道:“我也没什么别的缘故,只是瞧你顺眼,我现在算是救你,但若这里有谁瞧中你一身精气向我要人,我也未必就会继续保你,因为你并不值得我去得罪旁人。”
邢忆薇微微一笑,道:“一件归一件,我只领姑娘救我一次的恩德,岂敢再奢望第二次?”
乔婉道:“想不到你竟然是个明白人,既然如此,你这几日就好好地在我这里,到时候有机会就离开吧。也不要想着闹什么幺蛾子,其实你我一般都是修为低微,对于大局毫无作用,顾好自己为先。”
邢忆薇点了点头,这鬼女乔婉话虽直白,但心却不坏,她也觉得对方说得在理,只是,邢忆薇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道:“乔姑娘,你可知道是谁把我捉……送来这里的?”
乔婉摇头道:“我怎知道?我还是听别人闲谈得知,说有一位女修乱闯,现被捉住。”
邢忆薇打探不出那黑衣少年的下落,不觉甚失落,只是她见这乔婉还算好说话,便悄悄打听其他金丹鬼仙的消息,哪知乔婉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我劝你还是熄了报仇的心思吧!”邢忆薇只得作罢,见乔婉有逐人的意思,她也只得讪讪退下。
邢忆薇有些恹恹地回到偏屋,虽然法力尚未恢复,也打算打坐静静心,哪知她刚刚闭上眼,眼前便忽然浮现一个绝色少女容貌,竟然是洞真派的金丹真人虞璿。邢忆薇惊讶之下睁眼,却发现身边并无异状,只是一闭眼又看见了虞璿,广袖长裾,翩然若仙。
那虞璿对她点点头,和颜悦色地道:“邢师侄,你虽然身陷鬼窟,但却没有性命之忧,不要担心,三日后便是你劫满脱身之时。”
邢忆薇此时便宛如见了救命稻草一般,她虽然和虞璿不熟,但怎么说也是自己那边的人,因不知真幻,也不敢开口答话,只是在心里默默祷祝,又想着自己能做些什么。果然,那虞璿的影像又开口道:“既然如此,我便交给你一件事儿,待会你往西边走廊去,有一个魔头扮作我的模样,想要横插一手,你按照我的吩咐行事,便算帮了我的忙,回头在令师那里也记你一功。”
邢忆薇此时不辨真假,忙暗暗点头,将接下来“虞璿”叮嘱分派的事儿,都一一牢牢记在心里,却不知自己心智已经被魔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