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见微(1 / 1)

“师弟!掌门师弟!”

就在朱碧落推门而入的同时,殿中猛然散出一种混合了数十种草药的异香,但随即便化作了一种焦糊味,很明显是拉丹的时候失败了。

余清圣盘坐在一座丹炉前,地上散落的药渣,一地狼藉,这美少年有气无力地向后一倒,顺便白了朱碧落一眼。

他此时也未着掌门冠带,散着头发,赤着脚,十分的不修边幅,但他是世间罕有的美男子,放在别人身上叫蓬头垢面,到了他这里就得换个词形容,叫做潇洒不羁。

朱碧落没来由地脸一红,讪讪道:“掌门……这是在炼水云丹么?可是我……”看见对方眼里明显的“就是你打扰了”,她接下来的几个字,就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朱碧落对这个“古珣师弟”感情颇为复杂,但她性子本软,被高真人劝说了一次后,也认可了这个掌门师弟,慢慢开始自发地为余清圣找理由。诸如古珣师弟从小孤苦流落在外,年纪又小,挑起门派重担很不容易,又是这种风雨飘摇的关头,想要革新也是为了门派好……等等。

便如此时,她原本是受了几个同门师叔的说项,觉得余清圣一些新规矩有些过了,想要劝说掌门,但看了此情此景,不由又心软了。虽然对方态度不好,朱碧落也并不生气,反而瞧着他此时狼狈模样,有些微微的心疼。

这样想着,朱碧落声音也柔和了下来,一边施展法力收拾地上残渣,一边柔声道:“珣师弟,你上次炼出的养元丹品质已经上好,师姐刚学炼丹时,可是远远不如你。炼丹本来是一件循序渐进的事儿,你大可不必这样逼迫自己。”

余清圣可没有她想象中那样沮丧的心理活动,只不过听见朱碧落误会,他也将错就错,道:“我知道。”

朱碧落收拾了残局,闻言抬起头,嗔怪地瞧了他一眼,心里仍觉得这师弟逞强,又想到他年纪轻轻,担此重任,虽然有师祖做主,但门中反对者亦不在少数,因此急于练习丹术,好更加名正言顺一些,这种心情,自然可以理解。

只是这样一来,她原本要来说的话,便有些说不出口,收拾了东西,便站在一边,竟然想不出该说什么。反而是余清圣站了起来,道:“朱师姐稍候,待小弟换过了衣衫,再来招待师姐。”

朱碧落讪讪道:“是我不该乱闯……”

其实修士更衣换服也自容易,不过一转眼的事儿,但朱碧落毕竟是个女子,余清圣要讲究几分礼节,这才避开一下。

不过一晃眼,余清圣便又转了出来,羽冠道服,翩然出尘。只是,朱碧落怎么都觉得,适才那少年散发赤脚的样子在眼前乱晃。

她镇定了一下心神,先随口说了几句琐事,正在思考如何转入正题,又不让古珣师弟觉得她心存不满,便听见余清圣笑了一声,道:“师姐何必为难,若有人说话,让他自来我这里开口。师姐资质高妙,修炼或是炼丹,调///教弟子,做什么不好,把时间浪费在这些鸡毛蒜皮的琐事上,何其不智。”

朱碧落第一反应便是,自己不小心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心思被戳穿,她脸一红,道:“也不是这样。”

余清圣懒洋洋道:“那又是哪样?我还是那句话,有本事便当面跟我提。背地里在师姐耳边嚼舌头,这般没种,如何称得上男人?”

朱碧落瞠目结舌,那几位修士其实也是她的师叔辈,只是资质不佳,两百多岁还未能结成金丹,在门中地位还不如朱碧落。只是余清圣上任以来,许多举措,首先触及的便是这些人的利益,虽然有高真人支持,明面上他们也不敢反对,但私底下小动作却是不断。

朱碧落也是左右为难,一边觉得古珣师弟也不容易,另一边也觉得这些长辈也确实受了委屈,她性子本软,高真人又明摆着是支持古珣的,若是人家把脸一板,拿出掌门的架子来,她也真不能把他怎么样。

余清圣瞧着她局促的样子,又笑了笑,忽然站起身来,破天荒地给她倒了一杯茶,道:“朱师姐,我敬你是个明理知事的人,本门是什么境地你心里清楚,若不求新图变,日后什么下场,也不消我多说。我知师姐心里也是赞成我的,那些目光短浅的自私之徒,以后再在师姐耳边聒噪,大可不必理会。”

朱碧落叹了一口气,她也是真被余清圣说服了大半,道:“古珣师弟,我只是觉得,你这样遇事都冲在前头,若是事成也罢了,若是有个什么差错,怕是责任都要落在你身上,万一墙倒众人推……”

她话未说完,便被余清圣打断,这美少年挑着眉毛一笑,“只要师姐不去狠心地推我,其余人也罢了。”

朱碧落又气又笑,白了他一眼,语气里带着连她自己也不觉得的娇嗔,“你也说过了,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的难处,我推你做什么!”

余清圣虚虚地拱了拱手,毫无诚意地道:“那就先谢过师姐了。”朱碧落哼了一声,“要你谢?你不带累我就谢天谢地了!”

余清圣这次却没有继续同她说笑,而是淡淡地道:“修士自凡人入道不易,而入道之后,却并不是一步登天,反而是另一种艰难困苦的开始,资质的高下,一开始便将人的前途划分了三六九等,财地法侣样样不可缺,而就算有了这些,也未免会有后人追上来,甚至抢了你的夺了你的。除了自己的实力,并没有人能保证你的安全。古来有大成就者,或者并非天资过人,出身豪阔,但却必然是大毅力者。”

“偏偏如今门中,有些人自诩入了门派,便可高枕无忧,不思进取,他自己放任也罢了,对门派也毫无贡献,宛如蛀虫一般,太平无事还好,一旦风雨将至,这些人根本毫无用处,甚至成为累赘、毒瘤。”

“我立内门外门,便是从道心入手,第一要将有资质有潜力的门人挑选出来,其次是否有坚韧不拔之志,乃是修行的关键;而最重要的,便是气运。”

这气度过人的美少年侃侃而谈,朱碧落不知不觉便被他这种挥洒自信所吸引,不由自主地问道:“气运?”

“正是如此!”余清圣点了点头,“气运之说,其实飘渺无凭,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

朱碧落问道:“哪一点?”

余清圣一笑,“一路高歌猛进,从杀伐争斗中活下来的人,自然便是气运过人;举步维艰,自身难保,留下也只是贻笑大方。”

他这句话虽是带笑说出,却隐约杀机毕露,只不过朱碧落心神被这美少年风姿所惑,浑然不觉,反而觉得他每一个字都说得极有道理。

余清圣又宽慰她道:“师姐不必担忧,此刻才刚刚起步,待三五年后,再看门中,必然欣欣向荣,气象大不相同。”他唇角一挑,微微露出一丝冷酷之意,“再有人饶舌,师姐便将这话告诉他。借着师姐的口,我便同他们打个赌,五年之内,必见成效!修真之人,倘若连这几年的耐心也没有,我也只好算是他故意取闹,门规处置了!”

朱碧落修道的资质不错,但在这些人心人情上,却不大擅长,至于纵观大局,判断外势,更是没有那个本事。其实她已经心里被余清圣说服,只是仍然不放心,叮嘱他还是放柔和些,都是同门,如无必要,还是尽量别得罪太多人。

……

道德殿乃是洞真派中收藏功法道藏之地,不提各位真人自家机缘所得功法,这些年来,派中所收道法神通也自不少,基本上每位弟子修为到了一定阶段,都可根据自身情况,挑选合适道法,只是法不轻传,本人实力、师承、为门派的贡献,都要算在一起。

而且,这些道藏非得许可,不能随意进入翻阅,要么便是已经有心仪的道法,直接提出;要么便是大概地提出自己的需求,再由殿主选出几种相近的,自选其一。

因此,这个时候,若有个好师父指点,便能知道下一步该如何走,否则有人从中刁难,说不好便一步错,步步错。

这些执事殿主,都是各位真人担任,但事实上这些元婴真人也不可能亲自管事,因此具体操作,还是着落在副殿主身上。恰好道德殿的副殿主便是商仲明,在这种情形下,蒋煜哪怕积攒功德贡献已经不少,也不敢贸然去请求赐法。

直到虞璿回来,他才提了这事,说是希望得一部较为中正平和的道法,这类道法虽然威力不强,但多有后劲,而且修炼起各种法术来,限制也是最少。蒋煜当年也曾羡慕过那些一剑来去的修剑之人,但他自度剑术上资质不够,不如将心思多放在修为上,日后有机会再修炼些厉害法术,更加适合自己。因此,虞璿往齐墨渊那里问了一次,给他求了一部白阳真解。

至于虞璿自己,回了洞真派后,颇有危机感,因一时也没有提升修为的法门,唯一能提高战力的手段,便是祭炼法宝了,于是,日日吐纳修炼之余,便是祭炼那件溪山行旅图,倒是越发通灵。虞璿本拟至少也要数十年才能令这件法宝恢复,哪知不过七年,居然大有起色。

虚灵法宝便能领会主人意思,御使起来如臂使指,而唯有到了真形级数,才可成就人形,能够说话交流,这溪山行旅图的器灵虽然还不成真形,但经过虞璿这十余年的祭炼,在本体图中,便可显形,乃是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有眉有眼,周身云光水气缭绕,尤其精擅一招满地打滚。虞璿自从第一次好奇地戳了这器灵一下后,每次祭炼,这器灵必然要凑过来主动让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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