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古元前辈竟然……”韩半清恰到好处地惊呼了一声,但在注意到余清圣脸上神情时,便骤然停住,脸上微微露出歉意之色。
余清圣可没她想象中的那么多有关身世的感慨,这种伤春悲秋的闲情,早在若干年前便被消耗殆尽,此时他心中想的却是,如何将药王谷建立为自己一个在中洲的立足点。
修真界虽然并无明确的地盘划分,但也隐隐有些规则,若是魔道大张旗鼓地进入中洲,必然会因此引起玄门诸派的联合抵制,但若是暗度陈仓,哪怕并不能完全瞒天过海,也仍然大有可为。
有些事情端不上台面去说,但并不代表不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过去。
余清圣此刻身上承接的正是在百多年之前,他的生身母亲同样接下的任务。这任务的目的其实说不上太明确,但若是万一有所闪失,必然是死无葬身之地,别说玄门那边,就是这些派遣任务的老魔头,包括其外祖母在内,都不会放过他。
魔道中人,哪怕是血脉至亲,也并没有那么多的温情脉脉,更多的是利益纠缠。这一点,余清圣从记事起,就记得很牢,而即使到了现在,也并没有忘记。
余清圣似笑非笑地扫了韩半清一眼,道:“韩姑娘不必感到抱歉,修道之人,祸福自担,生死固不足虑。”
但他话锋一转,忽然一笑,微微自嘲道:“不过,古某还是希望自己能够多活两年的。”
余清圣乃是世间罕有的美少年,此时露出笑容,略带俏皮,冲淡了他身上那种生人勿近的冷傲气质,一时间,令韩半清竟然有惊艳之感。
余清圣并不打算和这韩家女子多谈,事实上对他来说,此女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但既然是中洲修真世家的子弟,或者以后也有用得上之处,也未可知,因此略略谈过几句后,他便露出几分告辞的意思来。
韩半清却很有几分不舍,只是她心中也明白,究竟也不能显得太过热络,以免被人误会别有用心,以后自然还有机会再见,因此,她也只微微颔首,就此分别。
……
这韩家女子走了之后许久,余清圣才起身离去,根据他之前在那些药王谷弟子身上以搜魂之术得到的讯息,往药王谷的方向不紧不慢地追过去。
药王谷这个门派在百年之前,还名列十宗之内,也曾有过飞升祖师,但近几百年内,却没有几人突破元婴,随着长一辈的飞升的飞升,陨落的陨落,这个门派也就渐渐地有些败落下来,但仍然还算是一流门派。
只是,自从百年之前,药王谷内最年轻的一位元婴真人古元忽然失踪,还带走了药王谷的镇派宝物,就连突破金丹的弟子也越来越少,而目前硕果尚存的一位元婴修士,也在数十年前渡劫失败,寿元将尽。一旦这位元婴真人一死,药王谷立刻就要跌落到二流门派的水准。
余清圣已经想得清楚,他若以其他什么身份,混入中洲玄门门派,倒也不难,只是皆不如“古元之子”这个真实的身份更加有说服力。何况,当初古元失踪便是一桩谜案,任谁也想不到,这位出色大派的年轻元婴真人,竟然会成为魔女禁脔,死得默默无闻。
余清圣飞遁一阵,已经瞧见那群药王谷的弟子,为首一个秀丽文雅的青衣女子,应当便是那药王谷的大师姐朱碧落。
只是,余清圣瞧见的却是,这药王谷的人又遇上了麻烦,朱碧落正同一个御使一黑一白飞刀的男子单对单争斗,另有一人在旁掠阵,这二人俱是金丹修为。但朱碧落这边虽然人多,却除了她之外,都是一些练气筑基的弟子,在余清圣看起来,简直都弱得不堪入目!
这美少年冷哼一声,也懒得说什么,心念一动,六翅金蝉化作一无柄的飞刀,挟着无边凌厉杀气,向那比斗纠缠的二人当头斩下!
六翅金蝉乃是天生的修道种子,道法也是精纯唯一,这一刀当空狠狠劈下,似乎任何敢稍阻碍之物,都必然会在这凌厉无俦的一刀下雪崩瓦解,没有任何余地!
森寒的刀气笼罩而下,宛如严冬突然降临,但这却非是道法所致,而是余清圣这一招本身的刀意所在,便是冰封万物的酷烈无情。
这一下变故突生,观战诸人都大惊失色,有几个药王谷的女弟子忍不住惊呼出声,而朱碧落正被敌手纠缠住,根本无力抵挡这天外飞来的一刀。
正在她以为自己今日必死在这不知哪里来偷袭的敌人刀下时,这药王谷的大师姐只觉得眼前刀光一闪,一股腥热的液体喷了她一身,那刚才还在和她争持的修士,竟然已经身首异处!
余清圣缓缓自空落下,居高临下,对这些人鼓噪喊叫充耳不闻,只是冷冷瞧着这溅了一身血、还有些失神的药王谷大弟子,道:“你便是朱碧落?真个废材!”
那与被杀修士同来之人,也是惊恐迷惑莫名,不知道这药王谷哪来的援兵。他也是听说了传言,药王谷的元婴老祖不能离开闭关的洞府,又听说药王谷的人在斗剑会上也不被重视,这才起意寻仇,哪知对方忽然来了援兵,只是一刀,便斩杀了一位金丹修士!
朱碧落是个爱洁的女儿家,先被这天外一刀惊吓一回,又被溅了一身血,狼狈不堪,忍不住羞恼道:“阁下是什么人?管我药王谷闲事做什么?”
余清圣嗤笑一声,也不理她,只是身边忽然刀光一翻,那撇着同伴尸身不管、试图悄悄溜走的金丹修士,只觉得腰上一凉,整个人便被齐齐整整地分做了八块。
这俊美绝伦的少年两次出手杀人,都是干净利落,凶悍绝伦,也不知是敌是友,虽然朱碧落心中很有微词,却也忍不住有些胆怯了,她倒不是怕死,只是怎么也放不下这些师弟师妹。
朱碧落心中凄苦,暗想:“若是恩师还在,或者古师伯还在,万灵药鼎不曾失落,咱们又怎么会落到这种任人欺凌的地步?”
余清圣可不理会她想什么,他这两刀下去,起码那些嘀咕的药王谷弟子,都不敢吭声了,耳边清净许多。这气质冷傲的美少年毫不客气地道:“你们多少人懂得祭炼法器?”
朱碧落心中莫名其妙,只是不敢不答,低眉顺眼地道:“本门大多是学习炼丹医术,祭炼法器并不擅长,小女子倒是懂得一些,不知阁下意思是?”
余清圣听得十分皱眉,心想药王谷怎么说也曾是十宗之一,弱成这样真是超乎了他的底线!自己原本想找个落足之地,哪知竟然还有这许多麻烦!他只得一扬手,便见光芒一闪,却是一道法诀往各人身上落去。
那些炼气筑基的弟子,根本无法抵抗余清圣的法力,朱碧落稍稍犹豫,还是不曾抵抗,任这道法力落入识海,却是一道祭炼符箓的法诀,倒也不甚麻烦,便是炼气期的弟子也能勉强完成。
朱碧落正在疑惑,为何对方要给这样一份法诀,便听见那美少年不耐烦地说道:“碰上你们这些穷酸废材算小爷我倒霉!这里有一件席云帕的胚胎,你们一人祭炼一道符箓上去!限你们两个时辰,速速给我祭炼了来!”
他就手扔下一张轻薄仿佛丝帕的法器,似乎是冰蚕丝织成,确实是一件法器的胚胎。朱碧落等人不敢不从,只是心中也十分腹诽,怀疑对方脑子很有贵恙,先是随手杀人,这也就罢了;但捉着一帮素不相识的人,逼着人家祭炼符箓,还嫌弃这些炼丹的修士不懂炼器,这到底算是几个意思?
虽然这些药王谷弟子许多腹诽,但也不敢违拗此人凶威,开始辛苦地往这件席云帕胚胎上祭炼符箓,有的人功力浅些便慢,还好有修为高些的同门帮忙,这才好不容易在两个时辰之内,一人祭炼了一道符箓上去。只是这些人修为参差不齐,祭炼的手法也高低不等,只能算是胡乱拼凑来。
朱碧落将这件祭炼了三十六道符箓上去的席云帕还给这不知名的美少年,她也是有些好奇,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用意。只见余清圣接过,捏了个法诀,这三十六张符箓忽然动起来,一阵光芒乱闪,以一种奇异的方式纷纷组合。他将这席云帕往上一扔,顿时便化作一座十丈大小的云车,上面符箓流光闪烁不定,竟然成了一件飞遁的法器!
余清圣吩咐道:“都给我上来!”待这些药王谷弟子都上了云车,他将法诀一催,这辆云车便风驰电掣地飞遁起来,比这些人来时御遁法器,不知道快了多少倍。
朱碧落有些慌了,几次问“阁下带我们去哪里”,对方都不理会,她想要离开又不敢,又不能扔下这些师弟妹,对方法力高明,行事却十分古怪,敌友不知。朱碧落正在十分的六神无主,不知所措,偏偏还有些不大懂事的年轻弟子,心里觉得这英俊少年不像敌人,又法力高强,虽然不敢打扰,却都偷偷去瞧,竟然很有些崇拜的意思,让朱碧落十分无奈。
大约飞遁了五六个时辰,朱碧落发现,这云车竟然是往药王谷而去。她虽然还有些忐忑,不知对方的意思,但也镇定了不少,心想:“你法力再高,也不过是金丹,谷内还有师祖坐镇,不怕你图谋不轨。”正在想着时,云车猛然降落,正是药王谷的山门口。
余清圣施施然地走了下来,也不管这云车,只是大刺刺地对朱碧落吩咐道:“引路!”让这一路上都提心吊胆的药王谷大弟子,再次暗自气苦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