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行了一段时日,按照风白羽所说,距离那灵机岛已经不远,因此神鳌舟的速度放得甚缓,敖紫篁将三支妖兵都放出来防护,三人也不再做别的事儿,只是在舟中打坐,随时将真气法力保持在最充沛的状态,这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出了什么变故,不及应变。
大事上敢决断,小事上不马虎,这才是修道人当有的行事气质。
这日,距离灵机岛已经是千里之内,遥遥看去,乃是一座数百里方圆的岛屿,上有一座高山,虽然和陆地上的山峰不可比拟,但在茫茫海中,骤然一看,也是峰峦如削,颇具气势。
风白羽心头一松,他辛苦这一场,虽然还没完成目标,但也是达到一半,且并没有多少波折,心中也颇畅快。见敖紫篁收了神鳌舟,跟着他走上来,风白羽便说道:“虽然按理这岛上十分荒芜,除了那座传送阵外别无他物,但也不得不防,尤其是因最后还要靠这座传送阵返回,更要细致。咱们先分头在岛上探一探,在最高峰顶的道观上见,可好?”
虞璿同敖紫篁自然没有异议,这灵机岛孤悬海外,久无人烟,连鸟兽也少,但却草木葱茏,地气浓郁,若不是嫌荒凉了些,倒也算是一处静修福地。
岛屿才数百里方圆,虞璿同风白羽中任一人,只要肯放开金丹界域,便能全数覆盖,但两人都不会这么做出这般霸道手段。至于敖紫篁这位龙族公主,她将三支妖兵都放了出来,喝令:“给我细细搜查一遍,若有异状立刻禀报,不许打草惊蛇。”年纪虽小,呼喝指挥起来,倒也威风凛凛。这也是因为海中贵胄大多都有妖兵随身,哪怕是再不得意的龙子龙女,也能有随身亲兵,较之路上各路修士,可就阔气多了。
虞璿在岛的西北部分转悠了一会,除了山幽林静,略有几只小兽出没,也没什么别的发现,倒是觉得这座海岛峰峦景致,真个清雅出尘。
古木参天,葱郁苍翠,阳光细细碎碎从枝叶间隙中洒落,时有松涛风吟,虞璿从一开始的查探地势,到现在已经很有几分信步闲行,玩赏风景的意思了。
又走了一段,前方隐约听见水声,忽然,身后一阵带着水汽的轻风袭过,敖紫篁追了上来,笑嘻嘻道:“我走了半天,什么也没有,忽然发现你就在不远,就赶过来了。看来这岛上确实没有什么人,风大公子就是多心,咱们直接去山顶等他吧!”
这小小龙女咭咭咯咯地不停说话,显然心情甚好,此时路已经走到尽头,前方隔着数十丈,一片云雾水汽蒸腾,竟然是一道极宽的瀑布,宛如银练挂落,飞珠溅玉,水声隆隆。尤其妙的是,这瀑布之下,乃是一道涌出的地热温泉,冷热相冲,这才仿佛云雾蒸腾。
敖紫篁一见大喜,道:“风大公子细致,一定很慢,我们不如在这泉水里略泡一会,也来得及去找他。”
虞璿笑道:“你都能撞到我,你焉知他不会也走到这里来?”
敖紫篁浑不在意,依旧兴高采烈道:“等我设下禁制,就算有人以神识扫看,我也能发觉。”
虞璿往前走了几步,偶然抬头,猛然竟有些毛骨悚然,原来她竟然看见,那冷热温泉里,雾气蒸腾之中,竟然有个朦朦胧胧的人影,但之前无论是她还是敖紫篁,竟然没有半点察觉!
虞璿这一世虽然修为尚浅,但元神更加稳固,而且经验丰富,懂得手段繁多,远过一般的金丹修士,就算是元婴修士的动静也瞒她不过,但她和敖紫篁已经走到了边上,竟然还如同睁眼瞎一般,这一惊着实非同小可!
虞璿急忙拉住就要布置禁制的敖紫篁,轻轻指了一下泉中,敖紫篁也睁大了眼睛,急忙捂住小嘴,压低了声音惊讶地道:“这……是人是鬼?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刚才还什么都没有……”
虞璿捏了她一把,也低声道:“咱们走罢,这位前辈一直不曾出声,大概也是不愿同我们计较,还是不要多事了。”
这话还未说完,那泉中洗浴之人忽然转过身来,虽然仍然是蒙蒙的一片雾气遮挡,但却有几分半遮半掩之意,当然,这“半遮半掩”乃是虞璿心中下的断语,否则直接遮掩去了便是,何必非要让人瞧得见是个男子躶体洗浴,却偏偏隐隐约约看不见面目和关键部位。
那人声音似甚清朗好听,但却偏要挤出几声阴森森的淫//笑,高声喝道:“两个小美人,偷看了某家的清白之躯,不给报酬这就想走?”
虞璿险些吐血一口,修真界弱肉强食,并无什么明文规定专人执法,靠的不过是一些约定俗成的规矩和道德准则,虞璿自然不会认为人家不敢对她怎么样,但无论遇到危险,她修行多年,也不至于会惊恐忧惧到进退失据。
虞璿暗想:“这人气质并不阴邪,有些故意捉弄之意,待我也回他一句。”
敖紫篁还没怎么反应,虞璿已经应声回道:“我等刚才甚么也不曾看到!阁下有心拦路打劫也就罢了,不可如此胡乱冤枉我等。万一传将出去,坏了我等女儿家清白名声,还如何嫁人?”
那泉中男子也是一愕,显然想不到这“小美人儿”居然如此胆大,顿时呵呵一笑,道:“那却该如何?难道要某家走出来给你看个仔细,这才算数么?”
虞璿平时都显得娴静,极少同不熟的人耍嘴皮子官司,但却不是不会,正要继续同那男子扯下去。忽然,她发现敖紫篁身子簌簌发抖,吓了一跳,急忙牵着她的手,渡了一道真气过去查探,一时也没来得及继续答话。
那男子等了一会见她不答,误会笑道:“小妞儿都是银样镴枪头,嘴上说得响,遇到真刀实枪便要退缩了,也罢,某家也不欺负你们。”
那些云雾仿佛有生命般缓缓散开,一个高大男子缓缓走出来,一头长发湿漉漉披在身后,上身犹自赤//躶,肌肤如同白玉,宽肩窄腰,极具阳刚雄健的美感,但一张面孔却俊俏异常,眉若春山,目如剪水,轮廓柔美,都称得上男生女相了。
虞璿也不知敖紫篁是出了什么问题,虽然这英俊男子脸上带着懒洋洋的笑意,一步步走过来,也没什么气势可言,但她也丝毫不敢放松,全身法力运转,只要稍有不测,便要动手!她身具天下数种最绝顶的剑术,如炼剑成丝,虚空挪移的瞬剑术,就算是高出一个大境界的修士,也有一拼之力,何况还有两件七阶法器,一件法宝,只要能逃脱,就算这些外物都毁了也不要紧。
她正全神贯注地戒备,忽然,敖紫篁猛地挣脱,大叫一声,“师父!人家可找到你了!”
这一下,无论是虞璿,还是那半躶的男子都有些目瞪口呆,只见一个娇软轻巧的女童,仿佛小蝴蝶一般,一头扎进了那男子怀里,敖紫篁身高连人家一半也不到,只能死死抱住大腿不放,叫道:“师父师父!可总算找到你啦!”
那男子也是吃了一惊,忙推脱叫道:“某家还未成婚,以前也从不曾和哪家女子勾搭过,你这女娃娃不可胡乱认爹……不对!你叫我什么?”
敖紫篁心满意足地抱着大腿,别说龙女威严,就连平时的娇蛮之气也全数收了起来,喜孜孜地道:“师父,我叫做敖紫篁,我找你找得好苦啊!”
英俊男子脸色十分扭曲,适才邪魅狂霸拽的风度是半点也不剩了,双手掐着敖紫篁的小脸,想要把她从腿上撕下来,“你、是、谁、家、的、孩、子!”
敖紫篁倒也不怕他拧,反而抱得更紧,用小脸蹭蹭,“我娘是落珈龙女。师父师父!这不是重点啦!人家好不容易找到你了,快带我回家!”
事情的发展急转直下,虞璿也收起了之前的戒备,饶有兴趣地瞧着这龙族的一老一少夹缠不休,平日里敖紫篁都是十分傲气,说话行事,小大人一般,谁知这龙女的缠人功夫,居然如此厉害!
这不冻海主人最后也还是拿这头撒娇的小龙没辙,无奈道:“知道了知道了,落珈当年都是个小丫头,居然转眼女儿都这么大了!你爹又是谁?”
敖紫篁答道:“我爹是多罗龙王。”又问道:“师父,您老人家的名号是什么?可别我走出去,连师父的名号都不清楚,那多丢脸!”
不冻海主人将身一抖,已经穿上了一件银色锦袍,看起来已经放弃了试图将这个贴上来的徒儿从自己大腿上拽下来的举动,“这才不到万年,南海龙族都已经不记得丹朱这个名字了?”
敖紫篁一震,惊呼道:“你是公子丹朱?”
公子丹朱双手叉腰,一脸痞气,居高临下地低头瞅着小小龙女,“害怕了?害怕了那就乖乖回家吧?”
敖紫篁只是呆了一会,随即猛烈地摇头,“才不是!我最崇拜公子丹朱了!不对!我最崇拜师父你了!我以前就听说过很多你的……事迹!”
公子丹朱捏了捏她的小脸,转怒为喜道:“这才对!当年为师我风靡万千龙族少女的绝世风采,果然不曾随着时日变化而稍有淡薄……你娘有没有提起过我?”见敖紫篁摇摇头,他颇为遗憾地道:“定是你父亲心怀嫉妒,否则像为师这样的龙中才俊,理当日日被挂在嘴边才是。以后回去告诉你爹,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如此心胸狭窄?”
……
被这拜师的一出闹剧一搅,公子丹朱的架子也没法继续端下去了,转头又问虞璿道:“你是陪同紫儿从南海来的么?倒是伶俐,可是归塘家的女孩儿?”
虞璿微微停顿一下,行礼道:“晚辈乃是中洲洞真派弟子,俗家姓虞,道号摇光。”
公子丹朱听说不是南海妖族,也没多过问,只略问了来意,听说是要通过传送阵往那元磁极光圈内的天外神山寻找东西,他乃是神通广大的妖族巨擘,便慷慨答应,顺道送二人过去。
虞璿躬身称谢,心中思绪也是一闪,“海中龙族真龙,无论修为高低,男为太子,女为公主,这位既然修成了应龙幻身,也该是太子丹朱,或是称王,为何却仍然是公子之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