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头疼的人是胡副将和冷知州,如今胡副将倒是想开了,带着小谢气哼哼走了,剩下一个冷知州对着一副烂摊子和一个‘阴’阳怪气的夫人。
冷澄好言好语:“又不是我惹了香菡,你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算怎么回事?”
倚华好笑道:“是谁先说我护短的?这会子装什么无辜?“
冷澄按捺着‘性’子:“你本来就是护短。不过口舌之争你瞧瞧你把事儿闹得,又是把人家抓来又是说人家该打的……。”
倚华寸步不让:“他就是该打,说一千次一万次他也是活该!倒是你,动不动就讲大局,讲大局,不是我说,你是不是从小到大没有朋友啊?轮到你朋友被欺负了,你也讲大局?”
冷澄脸一下子就沉下来了,气哼哼地拂袖而去。
倚华莫名其妙:“诶,你别走啊,我刚才说着玩的。”
任‘女’史不知道,她在无意中一语中的了。
冷澄从小到大,真的没几个朋友。
小时候他一‘门’心思读书,对同龄孩子爬树,玩泥巴,掏鸟蛋的游戏嗤之以鼻。人家嫌他‘性’格古板无趣,也很少来兜揽他。那些一个个满口“冷大哥”“冷大哥”短的人,大多都是像铃儿那样的年轻人,只因为他书念得好而崇拜他,提起就两眼放光。若是他真正的同辈,听到他的名字恐怕都是这个反应:
“哦,那个书呆子。”
“哦,那个成天捧着书坐屋里的书呆子。”
“哦。那个听说后来当了官的书呆子,不是我说,就他那样不玩不闹光看书,对我们理都不理的架势。他不中举不当官都怪了!”
“那是谁?哦,就那小时候不跟我们玩的书呆子!”
所以说,跟有朗云和文茵在身边打闹玩耍,相互扶持的倚华相比。冷大人他从小到大,真的没什么朋友。
长大了,进京城,他只擅八股不‘精’诗文,这就少了一批风雅人士与他‘交’往。‘性’情倔强不知变通,那些圆滑的人对他也敬而远之。好容易当了官,被赐了婚,周围的人亦是嫉妒的嫉妒,看不惯的看不惯。有为人不错的也只是提点几句。见他没听明白也就算了。和秦如琛算是患难之‘交’。但两人之间虽能互相理解,对对方持有敬意,但若论情感。却当真是没有多少。再加上两者‘性’情,出身背景都相差甚远。除了官场上的事儿和内宅里的杂事儿,实在没什么好多‘交’流沟通的。
站到了院子里的冷知州,回想起这些年来遇到的人,只觉人生寂寞如雪。
他垂头丧气地出‘门’去,一眼就看到探头探脑的小谢。
他皱起眉头,语气却在看到小谢冻得哧哧哈哈时,莫名其妙和缓了些。他想着,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又何必计较太多,何况这次的事也不全是他的错:“你是奉了胡副将的命令来拿钱的?走吧,跟我进去吧,别冻坏了。”
小谢明明都哆嗦了,可还在强撑着:“我不进去,我只想过来问下大人,如果我求你,你肯不肯拿钱出来?不用太多,二百两就够。”
听着他低声下气,冷澄先是惊愕,后是深深的无奈:“你这又是何必呢?这钱不是我能做主得,是她的钱,她如今是生了气,只怕你怎么样,她都不愿意拿了。”
小谢不甘心:“你是一家之主,连老婆都管不了?”
冷澄简直‘欲’哭无泪:“一家之主也不是什么都能管,那是她自己的体己,我手再长也深不到那里去。”
小谢开始歪缠:“我不管,反正我就求你。冷大人——”
他扑通一声,半跪下来,抱着冷澄大‘腿’开始干嚎:“冷大人,求求你行行好吧,兄弟们都等着过年呢,呜呜呜……。”一面干嚎眼睛还往两面瞟,像是在期待有人经过。
他若不来这一套虚情假意的,冷澄也许就心软了。可他没有那金刚钻,还揽那瓷器活,没得让人起‘鸡’皮疙瘩。冷澄恨不得踢开他,又不好下重脚,只能挣扎:“放开,开始耍无赖了是不是?”
远处刚找到人的胡副将怒发冲冠:“冷大人,你别太过分了。我们兄弟都跪下来求你了,你还想怎么样?小谢,跟我回去,大哥再也不怨你跟他作对了,冷血的读书人,什么玩意儿!”
冷澄目瞪口呆:“你——胡副将,你问都不问怎么回事,上来就指责我?”
胡副将雄赳赳,气昂昂:“一看就是我兄弟受了委屈,还用问吗?算了,你也不明白,像你这种一看就没什么兄弟朋友的人,知道些什么呀?呸!”
冷澄的心在那一刻仿佛被戳成了筛子,里里外外都透着冷风。
和他有同样烦恼的还有身为九五之尊的萧卓。
他带着笑容友好地询问成年后被派出去做官,刚刚回来得伴读:“你家里的小妹可曾许人?要不要朕给她赐‘门’好的亲事?”
伴读当时汗如雨下,好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人话都说不好了:“小妹已已……已经许字。是我糊涂,要要……要是知道皇上对她如此看重,定不会将她早早许配。不知……皇上想要赐的是什么样的亲事?要是能位备后宫得话,在下立刻回去……。”
本来只是随口一说得萧卓听他说得越来越不成话,当时就勃然作‘色’:“胡说什么呢?朕在你眼里就是这等人,说给你妹妹赐婚就是惦记她当妃子?放肆!”
伴读磕头如捣蒜,满嘴解释就是说不清楚子午寅卯。
萧卓大怒:“滚,给朕滚!”
萧卓越想这事儿越生气,想当年他还是太子时和伴读甚是亲睦,还到他们家亲手抱过他刚刚出生的小妹。那时候两个人都自承是对方的好朋友,什么话都是直接说出来,并无遮掩,更没什么君臣之礼得束缚。如今倒好,他只是随便展示了下善意,居然被误会了,更可气的是,他还想利用这份善意攀龙附凤!
他一路气哼哼地走,听到绮瑶叫:“父皇,父皇!”
他回头一看,绮瑶手里牵了个清秀的小‘女’孩,蹦蹦跳跳朝他跑来。
他抱了抱跑过来的绮瑶,顺便扫了一眼跪下的小‘女’孩:“你的‘侍’‘女’?”
绮瑶骄傲地宣布:“落梅是我的朋友!”
萧卓对此嗤之以鼻:“你是公主,她哪里配作你的朋友?”
绮瑶反驳道:“母妃说朋友就是朋友,没什么配不配得。难道父皇没有朋友吗?父皇的朋友就配得上父皇的地位吗?”
萧卓一阵头疼,不知为什么对绮瑶都没有哄着得心思:“行,你说是朋友,那就是朋友吧。不过我可告诉你,等你长大了,从小公主变成真正的公主殿下了,就算借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当你的朋友了!”
绮瑶大声反对萧卓的话:“父皇骗人。瑶儿不要听父皇的话了!”说罢拉起地上的落梅,颠颠地跑远了。
不远处贤妃的宫室里,柔妃音声婉转:“我以为,我们是朋友的。”
贤妃心里一颤,旋即回答:“对啊,大家都是服‘侍’皇上的姐妹嘛。”
柔妃笑容里竟含了委屈:“我指的不是那个。”
贤妃沉默。
柔妃却笑了,笑声里满是癫狂:“你恨我?”
贤妃矢口否认:“没有,从没有过。”
柔妃直勾勾地盯着她,盯了半晌,盯到贤妃顶不住想继续开口解释,她却起身走了。她脚步很轻,轻得像猫一样。
她感觉到贤妃态度不如以往,她明白贤妃心里对她是防备,不甘和嫉妒,她甚至知道林家和文茵结了亲,但她突然什么都不想问了。
事已至此,夫复何言。打你我‘交’好那天开始,其实我们心里都明白,迟早有这么一天。
只不过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贤妃看着她走出去,忍不住担心地说了一句:“有身子的人就别到处跑了,步辇啊轿子啊什么的又不是没有,小心点总归还是好的。”
柔妃用手背挡住眼前的阳光:“咱们宫室离得近,想找你聊天的时候自然就走过来了。一路上看‘花’看草,也能高兴高兴。不过……以后也没这个必要了。”
来找生气的绮瑶的萧卓,看着心情明显不错的文茵也想冷嘲热讽几句:
“怎么,不就是你的好姐妹终于嫁出去了吗,有什么好高兴的?”
文茵只当没听到话外得意思:“成亲是喜事,自然要眉开眼笑才吉利。倒是皇上今儿个怎么有空来我这儿?”
萧卓心虚地咳嗽两声:“我是来找绮瑶的。”
文茵答道:“绮瑶和落梅跑出去玩了。一会回来。”
萧卓听到落梅,脸‘色’‘阴’郁:“我还没问你呢,谁允许那小宫‘女’和公主称朋论友的?”
文茵笑道:“小孩子玩玩闹闹,有什么了不起的?绮瑶那么小,非要端着公主的架子,多孤单!”
萧卓冷哼:“孤单也比失了身份好,盈贵妃,朕告诉你,别把你当宫‘女’时那套放到绮瑶身上,她可是我的‘女’儿!”
文茵的心一下子冻得冰凉,她扯出一个尴尬的笑:“皇上您什么意思?宫‘女’配不上当公主得朋友,我这宫‘女’出身的人,配不上当公主的娘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