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冷家的人心中是酸中带甜,那皇宫里的众人心里绝对是浸了老陈醋。
被冷澄摆了一道的萧卓成天阴沉着脸,谁的地方也不想去,干脆待在御书房过夜兼生闷气。按理说这个时候应该是**地位最高的盈贵妃,去抚慰圣心。可是文茵正为着倚华可能要离京愁得睡不着觉,嘴里说是“雷霆雨露,皆是天恩。”实际上心里一股怨气堵着,就算萧卓来找她她还不一定买账,更别说萧卓自己当缩头乌龟了。再说柔妃任婉华,不知从哪儿听说韵贵人在皇上面前嚼她的舌根,气得七窍生烟,如今一心要趁着皇上刚“没了那几天新鲜”,谁都不理,给韵贵人点颜色看看。贤妃那里倒是清静,可她一心避祸,从来深居简出不肯兜揽是非的,更不可能“上赶着”找皇上撒娇邀宠。韵贵人倒是有心去讨好卖乖,可是偏偏被任婉华成天找茬讥讽,应对她还不够焦头烂额哪儿还有功夫在对头眼下去御书房?
她们几个没动静,其他人更不敢轻举妄动,只好眼巴巴地看着**里一片肃静。
萧卓在御书房待到第五天,总算醒过神来了。合着他一个人生闷气,枕边人一个想着来送温暖的都没有?他这个皇上,这个夫君,究竟算什么?
已经快要出离愤怒的当口,御书房的门被一把推开,他眉头一皱,刚要出言训斥,却看见小公主绮瑶蹦蹦跳跳地扑了上来:
“父皇,父皇,怎么最近都不来看瑶儿了?”
萧卓一把抱住瑶儿,心里升腾出满足感,还是有人记得朕的嘛,不过记得朕的人要是再多点就好了。
“是瑶儿的母妃告诉瑶儿朕在这里,要你来看朕的?”
绮瑶嘟着嘴,一脸迷茫:“才不是呢,瑶儿问母妃,母妃不肯告诉瑶儿。还是瑶儿自己在园中遇到了几个父皇身边的太监,吓唬了他们他们才告诉我的。哼,父皇母妃都只会欺负瑶儿!”
萧卓听了这些话,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一方面欢喜着女儿对自己的依赖,为父亲的自豪感油然而生。一方面对文茵起了不满,求的事朕明明都依了你,是那人自己不开窍非要去西北喝风吃沙与朕何干?你还别扭起来了。
绮瑶见他愣神,心里更是委屈。抓着他的龙袍:“父皇父皇,瑶儿要父皇带瑶儿去玩!”
萧卓轻轻拍拍她的头,话语里带点心不在焉:“好好,瑶儿说瑶儿想到宫里的哪里玩?”
听出敷衍来,绮瑶也愣了一下,认真地看了他好几眼:“父皇……父皇是不开心吗?”
萧卓却不想认账,欲盖弥彰道:“哪有?天下都是我的,我是天下人的君主。我有什么好不开心的?”
绮瑶又不乐意了:“天下人都是父皇的,但父皇不是天下人的,父皇是瑶儿和母妃的!”
萧卓哑然失笑,伸手去揉她的头发:“这孩子……。说这话的语气真像……。”
像谁呢?
那个在御花园里骄傲地说“太子妃的位置我势在必得”的大家闺秀?
那个在吵架后,昂着头语气冷漠地说:“就算太子殿下不喜欢我,我也是您的正室,也是未来和您一起登上大位的人!”的太子妃?
那个倔强了一辈子,从来不肯在他面前低头,很少承认自己是附属地位的“臣妾”,总是把自己放在“妻子”“太子妃”“皇后”的位置上,坚持要与他并肩而立的人?
这二十多年啊,美人阵里,佳丽三千,只有秦曼君一个人敢坦坦荡荡地宣示对自己的所有权,敢冒着被他厌恶的风险,在所有人面前表现出”这个人是我的。”的“无聊”的意愿。
过去,只当她是霸道无理,却从来不想一想,以她那样被别人救了尚且要数说一顿的严谨性格,到底是为了什么要表现出蛮横善妒的一面?
他生来尊贵,一向眼高于顶。看不惯别人阿谀奉承,却习惯了高人一等。幼年时遇到文茵不把他当回事只觉特别,成年后和秦曼君结了亲却死活受不了她盛气凌人,颐使气指。只觉她处处与己作对。数年冷落,一朝家业倾颓,冷宫栖身。萧卓常常想若是自己和秦曼君身份掉了个,只怕恨不得亲手杀了那薄情人才好。
可哪怕是到了最后,她也没说恨,更没控诉过,还在给女儿起名的时候用了他说过的话。
隔着光阴往回看,不禁要问自己,当年不知道不清楚的除了太后下了毒,是不是还有某个人的一片真心?
想到这儿,萧卓只觉难受。把绮瑶更紧地搂在怀里,用调笑的语气掩饰伤心:“瑶儿凭什么说父皇是瑶儿和你母妃的?”
绮瑶哼了一声:“这还不好说,父皇是瑶儿的父亲,自然就是瑶儿的——咦?好像还有弟弟,那就加上他吧。父皇是母妃的夫君——但……。”
萧卓看着突然卡壳的绮瑶,坏心眼地逗弄她:“想起什么,怎么不说了?”
绮瑶耷拉下小脑袋,沮丧道:“可父皇也是其他母妃的夫君啊……像柔母妃,贤母妃,他们也都是父皇的女人……父皇有那么多女人,有封号的没封号的都很多,母妃不是唯一的,就不能说父皇是母妃的了。”
萧卓也是哑口无言,他倒是想哄他的心肝宝贝绮瑶开心,但还真不知道怎么解释他这些女人的问题。
没过一会儿,绮瑶自动从低落的情绪中缓过来了。她抬起头来双眼放光:“可是父皇在那么多人中最喜欢母妃了是吧?母妃对父皇来说是特别的是吧?那就可以说父皇是母妃的了对吧?”
萧卓看着兴奋的绮瑶,好多话哽在喉头说不出口。
他想说,不,瑶儿,你错了,就算你母妃对我来说很特别,我也不会承认我是她的。她是我的妃子,她只能是我的。
他想说,就算是我肯这么说,你母妃也未必愿意。她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单纯爱着我的小宫女了,现在的她一是不敢这么说,二恐怕是……没心情说这种话了。
他想说,不仅是你母妃,就是这宫里所有的人,也不会有人说这种话的。唯一敢说的人,已经不在了。
他想了那么多,但看着充满期待的绮瑶还是选择了什么都不说,只是简单地笑笑,笑容里带着纵容:“是啊,可以这么说,可以说父皇是瑶儿,瑶儿的母妃和弟弟的。父皇和瑶儿一起去看你母妃和弟弟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