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安带着黎美娴和易晔卿姐弟坐在左侧第二排,看见人上去的时候,易晔楠扑哧一声笑出来:“姐你看,她以为这是那种双方父母上台发言的环节呢!”
前面坐着的就是张高群,回头狠狠瞪了一眼易晔楠:“闭嘴!”
黎美娴看着台上那个拿着话筒激动得浑身发抖的女人,终于想起来是谁了,趴在周子安耳边笑着悄悄告诉他:“就是这人,我以为是哪位亲戚,原来是丈母娘,眼馋周伯母带的那串珍珠项链,说要大几千。”
台上站着的那个人,一张纸头正念到一半,目前听到的一条是:“希望结婚以后夫妻两个恩恩爱爱,丈夫要听从我女儿,每个月的工资要交给她管,遵守现在的丈夫三从四德守则......”
易晔卿回头看了一眼后面坐着的公司代表方阵,看他们带着微笑窃窃私语,觉得今天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好不容易念完了那张纸,易晔卿感觉很多人已经笑得胃抽筋肠子打结,偏偏过道隔壁女方亲友方阵那里又是一阵欢呼叫嚣。趁着夜幕开始降落,可以看到四周一片嚓嚓嚓的闪光灯亮过,惊讶中易晔卿回头寻找光源,果然看到挂着记者证的人前后跑动。
“有记者......”易晔卿惊呼,却被周子安握住了左手。
易晔卿想要抽出来,力气没他大。
“没事,我会打点好的。”
礼毕,旁边已经架起了大射灯和几个吧台,婚庆公司的人把人引去踏浪喝酒,静悄悄撤了礼台和座椅,换成一溜长桌,然后开始上菜。
易晔卿有心走远点,搭着易晔楠的肩膀往偏僻的角落去,可惜沙滩就这么点大,到哪儿都能听见人说话的声音。
“怎么就给我们吃自助啊,还没有座位光站着,这新女婿是不是真跟咱们大侄女说得那么有钱?”
“有钱是有的,你没看到来了那么多记者,要没钱的,谁管你!”
“说的也是,可是你没听说吗,自助餐的那些肉啊海鲜啊,都是很差的要过期的,拿来随便烧一烧给客人吃,这有钱也太抠了。”
“你说的也是.....对了,咱们大侄女是老板太太,你说把她表弟弄进他们公司做经理那事她能不能帮上忙?”
“那当然行,这不是老板一句话的事么,别说是送进去上班,就是这称呼都得改吧,得叫咱们公司!”
......
姐弟俩听得直想笑,都憋不到人走远。
“未来的董事长,你来说说你要不要请人家进公司啊?”
“老姐你放心,就算伯伯把人招进来了,到我的时候还是会把人扫地出门,董事长嘛,要没这点能耐我也不当了!”
易晔卿想笑,忽然觉得笑不出声。
易晔楠看着她,也不敢说话。
其实易德文,是真的很疼自己姐姐的,就是不知道怎么会被那女人作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易晔卿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只不过......想到十几年前那女人带着刚满月的大儿子闹上门,亲手拎着大儿子的腿把他摔在她们家客厅大理石地面上那一幕,易晔卿还是觉得腿肚子发凉。忽然想到自己妈妈居然忍到现在才离婚,实在是有够厉害。
这十几年里,哪一次不得闹得见血才收场?
这么想着,易德文也挺无奈,文惠更无奈吧?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女人,面对一个泼妇,除非能比她还泼,否则还真只有乖乖让出丈夫的份儿。
长桌上,各国美食饮料点心流水似的上来,易晔楠过去帮易晔卿拿了一份水果,回来的时候笑得下巴都快脱臼了。
“老姐,刚才说咱们没钱的那两个,我在那边看到他们了,盘子堆得老高,为了抢个龙虾还差点跟人打起来。”
易晔卿也跟着一起笑。
几个公司的代表看已经开了席,礼金也送过了,就准备着要走。也是实在不敢再呆下去,怕再听见些什么笑话,以后跟中粮做生意也难看。
于是一起过去跟新郎新娘告辞,当然主要还是得再在周林女士跟前露个脸。
“这么早就走了?我们还有节目呢!”
易德文扯了扯她的衣服拉到一边:“哪有节目,别瞎说。”
“你那大女儿不是会拉琴么,你做爸爸的结婚她演个节目怎么了,没看见这些都是贵客?我说你有没有脑子?”
易德文被她气得不行,自己的宝贝女儿已经够委屈了,还要叫她抛头露面拉琴给这帮人听?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多骄傲一个人,逼急了她,什么事做不出来!
反应过来刚要发飙,身边却已经空了,几乎同时麦克风的声音响起:“下面有请易董的大女儿易晔卿小姐,为新婚的父亲母亲送上一曲现场演奏......”
易晔楠嘴里还有一块蛋糕:“姐,我是不是听错了?那女人怎么那么不要脸?”
“你没听错。”易晔卿面无表情,拉着他就想走。
“卿卿你上哪里去啊?”张高群忽然往她跟前一站,“都在叫你了你还不过去,要让人家戳你妈妈脊梁骨的,说只顾着自己轧姘头,女儿一点教养都没有。”
易晔卿在心里反复回忆周林书惠跟她说的话,又因为易晔楠在身边,实在不能怎么样。
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半晌,易晔卿忽然笑了:“既然婶婶都说话了,我就去表演个节目。只是没想到婶婶跟新夫人这么要好,不知道重新分股权的时候,还能不能这么和睦?”
“你!”
易晔楠陪着易晔卿过去:“老姐,我陪你。”
“陪你妹!一边呆着去。”
“我钢琴不错的......”
“哪儿凉快哪儿待着,用不着你!”
易晔卿长这么大,第一次感动得要哭了,这个弟弟没有白疼,可他是中粮未来的董事长,抛头露面,还是这样丢人的事情,绝对不能拉着他一起做!
“确实用不着楠楠,”身后响起一个温和的声音,易晔卿第一次觉得周子安原来会说人话,“我来。”
易晔卿参加乐团或者在外面演出赚外快,都是她自己的意愿,她高兴,但是她从来没有这样被人逼着做什么过。而且周子安始终觉得不放心,如果新闻里有了自己,那么妈妈一定会更加斟酌着做事。
“首先呢,祝贺中粮集团易董新婚快乐,另外,我的演出是很贵的哦,记得等一下包个大红包给我。”易晔卿放好话筒,看了一眼周子安。
缓缓流出的钢琴声里,有天鹅在水面悠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