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协会里头比外面看上去还要老旧。
秦树连着路过好几个房间,透过窗户往里看,入眼处:老桌子老椅子,旁边坐着的人各个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鲜有与他同岁的年轻人!
有的人还装模作样的拿着报纸在那看。
有的人直接仰头躺在椅子上,双脚架在桌子上,呼呼大睡,全然不顾外人是怎么看的。
“暮气沉沉的,难怪杨老怪说就是省城协会的会长,也就小初八段而已。就这光景,能找到个八段的来当会长就算不错了。”秦树心里嘀咕一句。
恰巧这时。
一人与秦树擦肩而过,他端着茶杯正沉浸在热茶的清香当中,俨然没察觉到迎面走来的秦树。
“诶,您好!我想问一下在哪里定级激活呢?我是新加入咱们中医协会的医生。”秦树拦下那人问道。
见有人问话,对方停下脚步,抬头看向秦树,显得十分意外。他上下把秦树打量了好几遍,问道:
“这是中医协会,不是西医评定职称的地方。”
“我就是学的中医。”秦树礼貌道。
“你有25吗?”对方忽然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还差点。怎么?加入中医协会还有年龄要求?”秦树被问的一头雾水,按道理说杨老怪都把会员卡号给他了,应当是入会成功了才对。
“那就对了,你25岁都没有到!还能治得了什么协会挂牌的病人不成?你跑这来定什么段,激什么活啊?回去吧。”对方挥挥手,要把秦树打发离开。
来都来了,秦树哪能被他一句话打发走了?他摆摆头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治不了,又怎么晓得我没摘过疑难杂症的病人牌子?这协会挂牌的病人全国各地都是,全省也有不少啊。”
对方压根不愿听秦树多话,摇摇头转身往后走:“跟我来吧,又是头倔驴,我可提前告诉你了!办公室那老哥脾气可不好,这是你自己没事找事儿的。”
秦树跟在后头没有回话,心里却在骂娘:这不是你们的本职工作么?难怪我们省中医协会势弱,瞧瞧这些人压根就都没有上进的心态,连外表做都懒得做一下。
这人很快把秦树领到走廊尽头一办公室门口。
他站在门口,手指秦树道:“老王,来了个要定段的,是你的活儿。”
秦树朝办公室内投去目光:十几平米的办公室内放了三张桌子,一男两女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坐在那正悠闲的晒着下午的太阳余辉呢。
被喊老王的是里头一戴眼镜的老头,他耷拉下去的眼皮十分懒散的一抬,扫一眼秦树之后,面无表情的说道:
“我说李一隆,你是眼睛不好使还是脑子不好用?这么个生瓜蛋子你领到我这来干嘛?这不是浪费时间么。这么年轻定什么段?有时间不如回去好好学学中医理论才是实在的。”
说完老王低下头继续沉浸于落日的余辉当中去了。
“听到了?这下总不是我为难你了吧?不要自讨苦吃了,没什么事儿早点回去吧,年轻人潜力无极限。啊,走吧。”李一隆摆摆手,劝秦树就此放弃。
秦树就瞧不惯这些人懒撒的工作状态,简直是再给“中医”两字蒙羞。他直接一脚跨进办公室内,冷声说道:
“我是来定段的,定了什么那是我的事情;中医协会统管全国中医,你们作为本省分会自然也有责任和义务做这些事情。”
“完了。”李一隆站在门口双手一摊,对秦树的背影默哀了几秒。
“啪!”老王直接把手里的茶杯狠狠往桌子上一砸,缓缓起身,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秦树,冷声说道:
“你这不识好歹的年轻人!这中医何等奇妙?何等精练?能成中医者皆有静气,绝非浮躁之徒。像你这样才懂皮毛便想在中医协会混个名号的我见得多了。你就不怕什么段都定不了,丢人么?”
“那也是我的事情。再说,我身为中医,想知道自己在群体当中的水平层次,有何丢人一说?反倒是你们不务正业,身在中医协会却没有做协调的事情更不愿意为我这样的小医生服务,我倒觉得丢人的是你们。”秦树说道,这些人本该是管理者同样也是服务者,权利义务应该是统一的。
“嘿呦!这毛头小子的嘴巴都是厉害。”李一隆听着竟忍不住点了下头。
“行行行,我老头子说不过你,让你定,让你定还不成吗?早点搞你早点在我面前消失。”老王低下头不耐烦的对着秦树挥了挥手。
秦树见状也没有得理不饶人而是上前一步,从怀里掏出随身携带的陶阿姨儿子陶争的疑难杂症卡递了过去。
“不用,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造假?系统里有当地协会办事处核实之后上报的数据,我只要调出来确认就行了。你的ID号。”老王看也没看,言语间充满了对秦树的不信任。
秦树收回卡纸,平静的报出了自己的ID号码:“60086967。”
“这个号码应该是今年注册的,这才刚刚过了深冬,春天还没到呢你就急着来定段,这不是开玩笑吗?”老王一边操作着电脑还一边不忘记对秦树冷嘲热讽的。
秦树就这么站在那一声不吭,心想:“等你查完,老子再来怼你。今儿个就算脸不要了,也要跟你这老头好好说说理。”
“老王,少说几句吧,毕竟是年轻人,咱们年轻的时候不也这么着急吗。”站在门口的老李笑着安抚了几句。
“哼,我年轻的时候可没有这么不自知,你说现在的年轻人,这才入行多久就想定段?!他能有多少疑难杂症的病例?”老王抬手指着秦树,唾沫性子喷了整个办公室。
同办公室另外两个也跟着应和:
“就是,现在年轻人都太浮躁了。”
“老李心软,要是我,压根就不会把人往这里带。”
“就是!”老王嫌弃的瞪了一眼李一隆和秦树两人,随后低头看向电脑屏幕,手指也跟着回指着电脑屏幕,大声说道:
“你看看,这能有多……。”
就在老王目光回到电脑屏幕的瞬间,就在他等着“空白”页面出现在眼前开始疯狂嘲讽谩骂秦树的时候。
忽然他就卡壳了。
忽然,他那一双眼睛就像是铜铃铛似的瞪了起来,呆呆的看着电脑屏幕,看傻了眼,看呆了神;约莫三四秒左右的停顿,他不敢相信的抬头看向秦树,来来回回在秦树脸上与电脑屏幕之间切换了好几次!!
“老王?”
“老王?”
嘿!这是怎么了?李一隆喊了好几次,都没得到回应,觉着奇怪的他干脆走了过去,同样朝电脑屏幕投去目光。
这一看。
老李也看傻了眼,看呆了神,也不敢相信的抬头看向站在办公室中间的秦树,来来回回在秦树脸上与电脑屏幕之间切换了好几次。
同办公室另外两个协会的工作人员也觉着好奇,凑上前来看一眼电脑屏幕,于是变成了四个人面露惊讶更确切的说是不可思议的表情,来来回回在秦树脸上与电脑屏幕之间切换了好几次。
许久,许久,老李才看着秦树,歪着头用着不敢相信的语气说道:“这……这不可能啊!”
秦树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确定脸上没有啥脏东西,这心里更加郁闷了:“这几个人是怎么了,不会这么没见过世面吧?我不就治好了一个陶争么,至于吗?难道就因为我年轻,一个疑难杂症的病人都不让我治了?”
“这是你看好的病人?”李一隆指着电脑屏幕询问秦树,脸上写着不能相信四个大字。
“你这是在怀疑你们自己的办事处还是在怀疑你们中医协会自己的考核体系?”秦树不屑的反问一句。
“李主任、王主任,咱们中医协会从上到下对疑难杂症梳理建档,新增或是治愈或是病死都第一时间有人核实并记录在册且接受各方监督,迄今为止从未有造假一说。这系统记录不会是假的,这十三个疑难杂症病人应该都是他看好的。”另一个工作人员解释了一句。
“十三个?!”秦树一听,差点没直接喊出声来:不对啊,我不就看了个陶争吗?哪来的十三个,那也不是我的真实数据啊。
“你去过围山县?”李一隆忽然问道。
哦!秦树一听这话立马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师父看病从不自报姓名郭文白,逢人问起就说我大名秦树,感情当地的中医协会办事处是把师父两个月看的病人都算在我头上了!
秦树一时有些尴尬,心想还是解释一下吧,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他看着电脑面前一脸懵逼的几个工作人员说道:
“去是去过,但是……。”
“天才。”李一隆忽然跳了起来,一只手指着秦树大声喊道,激动的脸都红了。
另外三人直接点头,尤其是前一秒还在看不起秦树的老王,此时更是直接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看着秦树说道:
“真是天才,是我有眼无珠差点错过了一个人才,老李!他是我们省的希望,他是我们省最年轻的天才中医啊。”
“不是,其实……。”秦树看着越聊越嗨的这两个人,苦笑一声想解释可压根就插不上话啊。
“老王,这能定几段?”李一隆问道。
“小初六段!”老王说这话时两眼放光。
秦树一听,心里更是哭笑不得:那我这比不是装大发了吗?会长才小初八段,我一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就定了小初六段?这要是传出去那我可真就要承担起全省中医复兴的担子了,我可没那实力。
秦树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他的医术全然没到那个阶段。
“这才十三个就六段了?你们严格一点嘛。压一压,给我个三段就行了。”秦树见玩大了,连忙要求自动往下降级。
“谦虚,实在是太谦虚了!你这十三个病人全是痊愈,可比得上别人二三十个,小初六段名副其实。”老王说的那叫一个情真意切,他连忙从办公桌后出来走到秦树跟前,双手热情的抓住秦树的双手,开口说道:
“你,你不怪我吧?我,我前面狗眼看人低,我错了,老头我给您赔不是!您是我们省的吧?”
听这问话,几人的眼睛都在放光,好像特别害怕秦树说出“不是”两个字。
“啊。”秦树被老王的转变吓到了,只能僵硬的应了一声,点了点头。
“呼。”整个办公室里都是舒了一口气的声音。
“哎呦老王,你别把人家吓到了!”李一隆见状连忙走上前来,笑着与秦树说道:“你别见怪,我们省中医这一块实在是太惨了!年轻人中更是少有能定段的,而你年纪轻轻便是六段!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省中医的复兴啊。咳咳,我们现在就带你去见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