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嫣抬眼朝这一大家子的人扫去,嘴角流露出一抹不易查寻的冷意“父亲,刚才嫣儿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并非嫣儿不让给兰颖姐姐,实在是外祖父有言在先,更有圣上的御赐文印在后,请原谅嫣儿恕难从命。”
见郑子秋脸色更是难看,司徒嫣转瞬话锋一转“女儿不止是因为这一件事情考虑,听闻圣上有意升父亲为正二品太子太傅,最近又临近科举,御史台那些史官们查的十分严厉,女儿毕竟是被圣上昭告天下的二品郡主,若将御赐的宅院转给了她人居住,传到圣上耳里对父亲岂不是很不利?”
郑子秋原本还想着要借此好好训斥司徒嫣一番,却不想,她提到的这件事情却让自己陷入了沉默,不错,如今正值秋试,不止是应届学子,连他们这些三品以上文官都被御史台那帮老家伙盯着,再加上五殿下坐镇秋试主考官之位,更是让他们平日不敢有所张扬,若真的被御史台的人知晓此事,自然会告他污蔑隆恩,到那时,他就算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嫣儿说的也不无道理,母亲,锦娘,不如就让颖儿住在文渊阁如何?那里也是朝阳之地,又靠近花园,景色秀丽,绝不比留香阁差什么?”
见郑子秋突然改口,郑老夫人自然是不愿意的,可如今她又不愿为难自己的儿子,只能将所有的过错都强加到司徒嫣的身上,于是乎,冷哼一声道:“好,听的你就是,我这一把老骨头了说话也没个份量,你是这一家之主,你做主便是!”
“母亲,您可万万不要多想,是儿子考虑不周,刚才嫣儿说的很对,如今御史台彻查严厉,我们这些三品以上的文官都被私下调查,若真的被他们知晓此事,怕多少会对儿子的名声不利。”
郑子秋倒也实话实说,郑老夫人哪里有不理解儿子的道理,她只是觉得被司徒嫣这个小辈的当众拒绝,脸面上有些挂不住。
兰颖见留香阁是住不了了,双眼带着怨恨的朝司徒嫣看去。
她越是看到司徒嫣那张丑陋无垠的面容越是心中不服气,如今她十六芳华,眼看就是出阁的年纪了,祖母这才决定要将她留宿在王府内,想着凭借舅舅的名望给自己找一个好的婆家,若她住进了留香阁内,京城世家哪些人还能有瞧不起她的?这留香阁不止是一个普通的院落,而是圣上特赐的宅邸,更是曾经居住过一品锦阳郡主的住所,可万万不曾想到,这个听闻痴傻无脑的司徒嫣竟然是这般巧舌如簧之人。
是外面的流言所谓还是这司徒嫣平日太能扮猪吃老虎?
可无论是什么原因,她今日便和这司徒嫣的梁子彻底结下了!
收回冷厉的瞬子,兰颖装作十分乖巧的朝郑子秋道:“舅父无需为难,颖儿就按照舅父所说,居住在文渊阁内便是!”
郑子秋见兰颖如此通情达理,心里也舒缓一些,欣慰一笑道:“还是颖儿你最通情达理,嫣儿、雅儿还有秋娘,你们三人要跟着你们的姐姐多加学习才是。”
三人得了郑子秋的叮嘱纷纷点头称是。
“时辰不早了,母亲劳顿了一日早些休息吧,儿子书房内还有些公文要处理,就不在这里逗留了,儿子告退。”说着,郑子秋站起身朝郑老夫人鞠了一躬。
“嗯,你也莫要在劳累了,虽然公事要紧,这身子骨也是不能疏忽的,今后还要冯姨娘多加细心一些了。”
“老夫人交代的是,妾身记下了。”
“嗯,无事你们都下去吧,锦绣和锦瑟,你们各自带着几个丫头去看看房间去吧,若有什么添置的,着了冯姨娘一声即可。”郑老夫人这幅模样俨然成了这东平王府的一家之主,冯心婷虽心中不满,却也伪装的很好。
“那妾身就陪着两位姐姐去看一看吧,要是缺了什么东西,也好给姐姐们尽快贴补上才是。”
“那就有劳冯妹妹了。”性子稍显温和的锦绣急忙站起身来,锦瑟随后也站了起来,一行人朝郑老夫人福身行了一礼之后方才一同走出了福寿院。
“郡主,您没事吧?”见司徒嫣最后一个走出来,素儿立刻上前搀扶。
“能有什么事情?”司徒嫣面色如常,静静朝天空望去,心里的冷意却更加深沉。
“走吧,我们回去。”收回视线,司徒嫣率先朝留香阁的方向走去,素儿紧随其后。
褔寿院内。
待一行人离开之后,朱嬷嬷端着一杯参茶走上前来“老夫人喝茶!”
“嗯!”郑老夫人伸手接过茶杯,眼神却带着一抹晶光的一一扫过房间内的各处摆设“崔娘,你说这东平王府和咱们陕州府邸相比如何?”
朱嬷嬷轻笑一声,朝四周各方的摆设看去,赞叹道:“呵呵,老奴可说句实话了,陕州虽是咱们的根,可却比不过王府的锦衣奢华,看这屋内的摆设器具,个个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老奴可真是为老夫人您高兴了,有少爷这么出色的儿子,整个郑氏家族都要以此为荣。”
郑老夫人面上闪过得意之色,可像是想起了什么,神色不自觉又暗淡了下去“即便这王府宽敞奢华,奴仆无数又如何?出了这个大门,京城里的人还不是只认为这是司徒家的,哼!郑家那些没出息的老顽固,自己没有能耐,还一味的指责子秋卖祖求荣,若没有子秋,他们的子孙能一个个在陕州如此体面吗?”
朱嬷嬷仔细听着,她知道,这已经是郑老夫人的心头病了,郑家祖祠的长老们一直认为郑子秋是卖了姓氏上门做了人家的入赘女婿,虽然求的了荣华富贵,却降低了自己的声誉。
“老夫人别为这事生气,那些老东西不过是妒忌咱们,他们如今的兴衰不全要仰仗少爷吗,想来他们也只敢私下里唠叨两句而已。”
“私下里我都不愿意让他们落下埋怨,哼!如今东平王已死,子秋继承东平王爵位是势在必行之事,到那时,这个东平王府将会彻底变成郑王府,看那群老东西还敢多一句嘴!”
朱嬷嬷急忙应和“老夫人说的是,等少爷有了能耐,那些瞧咱们不起的人只怕还要阿谀奉承的前来道贺呢,到时候老夫人就像是伸手拍蚂蚱,揉搓随您处置不是?”
郑老夫人脸色缓和一些“说到这司徒嫣,我看她可没听说的那么愚蠢,如今这丫头显然是对咱们不满的。”
朱嬷嬷想起今日看到这敏敏郡主时的情形,眉头不由的蹙起“老奴也觉得这敏敏郡主并非冲动莽撞之人,看来她怕是个演戏的好手呢。”
郑老夫人冷哼一声“会演戏又如何?难道她还能胳膊拧得过大腿不成?她在怎么折腾也是孤立无援罢了!”
“老夫人说的是!”
这边司徒嫣带着素儿离开了褔寿院,一路上素儿都是愤恨不平。
“郡主,这老夫人可真是偏心的,她凭什么让您将留香阁让出给表小姐啊?哼!这里可是东平王府,不是她陕州郑府,这里真正的主子就您一个,她算是哪根葱啊!”
司徒嫣听素儿唠叨一路,面色始终没有什么变化,这都是她前世曾遇到的,如今只不过是再走一遍罢了,不过这一世,有些事、有些人注定改写。
突然站定,司徒嫣定神看向身旁的素儿“素儿,你如今只要记住一句话,我虽是东平王府的小主子,可如今掌府外有父亲,内有姨娘,权利不在我的手中,所以你要明白,我只不过是一个顶着名头却形同虚设的废物,如今,不是我们该抱怨不公平的时候。”
素儿抬头望向司徒嫣,眼眶突然湿润起来“郡主,您怎么可以这么说自个儿呢?您可是东平老王爷心头肉掌中宝啊,您是敏敏郡主,是有品级加身的贵人,怎么能是废物呢?”
看素儿哭的厉害,司徒嫣反而笑了,她不知道素儿究竟有没有听明白她这番话的意思,可如今她不得不提醒自己,生活在如今的王府内,她要走的是一条布满荆棘的道路。
“我说的是实话,只有认清了自己的处境,我们才能更好的往上爬,所以,从今日起,忘记我的身份,忘记老王爷,也忘记这东平王府的存在,这偌大的宅院只不过是一片死物而已,谁有权利谁就是这里的主人,而如今我们缺的就是这份权利。”
素儿哭过之后猛地点头,心里虽然无比难受,更心疼郡主的处境,可如今她也知晓,这府内早已经没有了郡主的容身之所。
司徒嫣见她渐渐平静下来,含笑从衣袖内掏出一方丝绢“好了,把眼泪擦一擦吧,哭的跟个花猫似的,平日那么爱美的丫头,如今可变得真丑。”
素儿被她一番取笑弄得笑了起来,伸手接过司徒嫣递来的丝绢擦了擦“好了,奴婢记住郡主的话了,奴婢从今日起好好听郡主的,郡主说什么,奴婢就做什么。”
二人都忍不住笑了笑,继续朝留香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