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白,凉风徐徐。
客栈里响动微微,嘈杂之声自后院传来。
床榻里的男人像是被这动静惊醒,又像是早已醒来,这会儿睡眼惺忪,正瞧望着那窗户外。
窗户微微开着,露了些凉风进来。
男人才晓得,天还未大亮,只是客栈中已忙碌了起来。
男人轻轻叹息了一声,这又阖上了眼皮。
只是下一刻,他忽又将眼皮打开,嘴里呢喃着什么。
他记得昨日同薛离说过,今日要离开来着,虽说薛离没应他。可他心下总有些不安,昨夜也没好生安睡,总疑心着什么。
他说不上来这心头的不安,只晓得既是要离开这儿,不如现下就上路,这不是早晚也得走的么?
这会儿天还没大亮,准备准备路上所需之物。待天亮堂了,就可上路了。
转念间,男人微微挪动的身子,贴着墙壁轻喊了起来。
片刻之后,隔壁应了一声,像是回应他了,男人这才安下心来。
房门轻响的时候,脚步声也跟着传来。
来人面容清雅,风姿过人。
那眼眸里柔润几许,此时正含着笑意。
待他走到床榻边,望了那衣衫凌乱的男人,才道:“今日醒得甚早。”
“今日天甚好,不如……不如上路?”
这床榻里衣衫凌乱的男人自然是秦二,他醒得甚早,又喊了薛离,像是只为了说这话。之后,也没等薛离回他,便自个儿拢好了衣物,似要下床去。
薛离哪里会让他自个儿爬下来床来,不等他动身,伸手而去环住了他细瘦的腰身。
“此事昨夜已同你说了,怎今日又提起?”薛离轻声说着话,就等秦二出声。
哪知秦二一时皱起眉头,一时又欲言又止。
那黝黑的面都微微扭曲了,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薛离见他张不开嘴,也没急着再问话,倒是伸出另一只手来,将他的衣襟理了理。
秦二低下眼目,顺着自个儿的衣襟看去,只见那几根白皙得透明的手指轻缓移着,正往他的腰腹滑去。
见此,秦二想也没想,忽抬了手臂,将那修长的手指头握在了掌心。
薛离这时正好抬眼,望了一望秦二那张黝黑的面,而后将手从秦二掌心抽出,继续着方才的动作。
只见他指下轻慢,滑进了秦二的衣里,覆上了那细瘦的腰肢。
良久后,才听他道:“此处当真不宜养身,多日以来,还是这般………”
秦二听到这话音,不由得望去,却见薛离眼中含笑,似春风柔情。
末了,他才感到腰间的皮肉有些烫了,那修长的指头正轻缓揉着。
“薛………薛兄?”
秦二顿时感到面热,也不知怎地,不敢与薛离对视。
“今日上路,许也不仓促。”薛离低声说着,手掌渐渐上抚,摩挲着那皮肉下的肋骨。
秦二瞧不清薛离心下之意,又不敢望薛离那笑若春风的眼睛,这时只摁住了薛离的手臂,小声道:“薛兄………莫戏弄我。”
薛离轻声一笑,慢慢收回了手,再看秦二一脸羞恼,才道:“这身子得好生养着,若师兄回来,见你还这般瘦弱,必是要怪我没好生照料于你。”
秦二一听,抬头对上薛离那含笑的眼目,忽觉自个儿心眼甚小。再来薛离这般人物,怎会戏弄于他?
想到此,秦二只觉自个儿实在污秽,就这般………他也能生出些龌龊心思,着实不该。
“我这是………胡乱言语………薛兄莫怪我。”
薛离只望着秦二,也没再说话。
秦二觉着自个儿理亏,总胡乱想着,这心思一点也没干净过。
他见薛离不说话,自个儿也不好再说什么,就怕多说多错。
外头鸟鸣传来,暖光照射时,秦二早已穿戴好了,也吃了些细软的糕点。
只等薛离来带他出去,今日便要上路。
一刻钟后,房门响动之时秦二转了头去,入眼而来的便是薛离那张俊雅的面容。
“此距灵山并无千里之遥,只是你伤未痊愈,行程许会慢下。只怕咱们要在这路上耗上十天半月。”
“倒是秦二拖累薛兄了………日后不知该如何报答薛兄大恩。”
薛离听他一言,勾唇笑颜,“你且好生报答师兄吧……”
“理应……理应报答他。”秦二稍微侧过头,回着薛离的话。
薛离将他从床上抱起,转身就出了房门。
现下还早着,天才大亮,金色的光芒才照射进客栈。
客栈后院倒是忙碌不已,前头大堂里倒是没几人坐着吃喝。
跑堂的只顾着擦拭桌椅,那掌柜的正忙着理着账本。
楼下清冷了许多,不若后院那般嘈杂喧闹。
薛离抱着秦二下了楼来,跑堂的本还擦拭着桌椅,但见了两人下楼,立马将手上的帕子往肩头一甩,笑着面迎了上去,“车里已备好了东西,不知客观还有何吩咐?”
“多谢了。”薛离面上带笑,对着跑堂的言谢。
跑堂的心下一舒坦,连忙将放置于柜上的水囊干粮递到薛离跟前。
薛离接过后,想要从袖里摸出钱袋,只是手上实在不便,便道:“劳烦小二哥替在下搭把手,扶住在下的兄弟。”
跑堂的听言,即刻伸了手去,扶住了秦二。
只是秦二实在站立不得,所以那跑堂的便将秦二抱着。
秦二站立不得,被跑堂的搂抱着,实在是无奈之举。
可下一刻,这跑堂的也顾不得他,将他放坐在了门边凳子上,转身就去招呼他人去了。
秦二原还想呵斥那跑堂的,却听到那跑堂的高声招呼着客人,不由得转面去瞧。
这一瞧,就惊了他的面,险些令他僵住的身子。
片刻后,秦二才回面过来,只心下满是不安。
那跑堂的在招呼客人,那客人是一位少年,清冷俊秀的少年。
那少年曾伺候他多日,在那魔窟里。
那少年还是柳三娘的兄弟,名为荣轩。
秦二的面色有些难看了,眉头也紧紧邹眉着。
只瞧他一眼,便知他此刻心神不宁。
薛离付完房钱,拿了包袱,转身之后见秦二垂着头,面朝门外。急忙走了过去,将秦二抱起。
“咱们上路吧!”
薛离话落,才低头瞧着秦二,却见秦二面色有些白,眉头紧紧蹙着,不由得道:“可是那跑堂的怠慢了你,你心下难受?”
秦二听着耳旁的温和话音,正待张嘴,却听见那叫荣轩的少年出声了,似在与谁说话。
那谁………秦二瞧不见,只那浑厚的嗓音,秦二却认得。
薛离擦觉到怀中之人,身子渐渐僵直,那面色与眼目均浮了惧色来。
身后那两人话语虽不大,薛离却是听得清楚,并非是来找麻烦的。
“莫担忧,这二人并非来找你我麻烦的。”薛离低声说着,抱着秦二出了客栈。
秦二悄然抬了眼皮,朝客栈里探去。
却不知竟对上一双阴鸷的眼目,惊得他心头大震,手臂死死地环住薛离肩背。
薛离不知他因何如此,只猜想是大堂里端坐着的少年与断臂男人吓住了他,这会儿将他抱进马车内,再轻声道:“那二人若要找麻烦,昨夜便寻来了,实在无需担忧。”
秦二哪里听得进薛离的话,心中惧色并未褪去,反而觉身子也凉寒了起来。
他只盼那断臂的男人没认出他来,那男人只见了他的眼目,怎会认得他?
想到此,秦二抬起投来,对薛离道:“薛兄所言极是,无需担忧………”
秦二的神色渐渐恢复,眉头也舒展开来,这样的秦二自然不会让薛离担忧了。
马车内,秦二躺在厚厚的褥子上,自然不觉颠簸难忍。
外头的薛离似顾及他的腿伤,所以将马车赶得极慢,然而秦二却希望薛离将马车干得快些,离那小镇越远越好。
半日下来,路上并无遇阻,也未遇到山贼强盗,倒是行走得顺利。
秦二一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只知前方之路顺畅着,身后也无人追赶寻仇。
马车停下歇息时,秦二又对薛离道了谢,也将早晨惊惧了他的事儿,说了一些。他倒是不敢将那两人之事完完全全的告诉薛离。
只说那两人与昨日薛离形容的一般,见了那两人的面貌身形,便知是昨日在客栈里与薛离动手之人。当真也怕那两人来找麻烦,再者只薛离一人,许应付得了那两人。
可薛离不会丢下他不管,若真与那两人起冲突,只怕吃亏的是薛离与他。
薛离听言,笑看着他,让他无需担忧。
秦二连声应着,也觉是自个儿多心了。
那客栈里的少年与断臂男人若当真认出了他,方才便来寻仇,怎会将他放走?
这么想着,秦二又放松了身子,靠坐在车内,也与外头赶车的薛离说了说话,聊了聊天。
二人赶路一日,也没寻到农家或是山间的客栈。
只好寻了一处避风之地,停留过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