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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暴雨过后(1 / 1)

疲惫不堪的花怜月早早就躺回帐篷里休息,几乎是头挨着枕头,立刻就进入了梦乡。感觉刚刚才睡着,她就被一声紧过一声,尖啸如鬼哭狼嚎的风声给惊醒了。

微弱的油灯下,她惊恐的看见牛皮帐篷似乎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在狠命撕扯,推挤。圆锥形的帐篷如同被拧坏的麻花,似乎随时会被狂风卷走。

外面传来杂乱无章的吆喝声:“风太大,快些将马车上的油布加固。”

“快,这边有油布被吹走了,过来几个人将麻包卸到帐篷里去。”

“丁镖头,有几匹马受惊了......”

“不要管马,先卸货......”

一声又一声的急喝中,开始响起稀稀落落的雨滴声。花怜月慌忙穿好衣服,披上油布做的雨披,提着防水的明瓦灯笼钻出了帐篷。

一阵狂风迎面而来,吹得她屏住呼吸,眯着眼眸,连着后退了好几步。身上的雨披也被高高掀起,就像是展开的蝙蝠翅膀。

几滴雨水落在她的脸上,她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抬眸望了出去。夜色中,到处都是灰蒙蒙冷飕飕的,无数挺拔的树儿被狂风吹弯了腰,野草匍匐着护住脚下油黑的土地。

镖师们身上披的防水雨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们看似慌乱,实则有条不紊的各自忙碌着。有的在加固马车周边的防水屏障,有的在帐篷周围挖出一条条引水的小沟,有的在检查栓马的缰绳是否坚固......

一个闪电突兀的劈裂长空,瞬间照亮了大地。隆隆雷声紧随其后,紧接着大颗大颗的雨滴如爆炒豆子般哗啦啦的砸了下来,空气中立刻带上寒凉湿润的泥土气息。

雨很大,很急,砸在身上有些发疼。

“快,雨下大了,加快动作,别让盐包淋湿了!”丁镖头焦躁的呼喊声,隐隐从人群中传出来。花怜月撸了撸袖子,毫不犹豫的加入忙碌的队伍。

暴雨如注,花怜月跟在众位镖师身后奋力护住那些货物,哪怕被狂风吹散了发髻,那怕被冰凉刺骨的雨水淋湿了衣裳。他们只有一个念头,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必须要护住这些货物。

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批货存在与否不但关系着他们的腰包,同样也关系着镖局的声誉及命运。

天地间一片漆黑,雷声轰鸣,不时有一道道闪电划过天际。白练般的雨水倾泻而下,砸的她不能抬头,不能呼吸,不能迈步。她却学着别的镖师模样,紧紧压制住油布,丝毫都不敢放松。

她脚下的雨水很快汇聚成一条条小河,虽然先前镖师们就已经挖出了一条条引水的小沟,可这雨水来得太急,小沟还没来得及发挥排水的作用,雨水很快淹过她的脚面。

这场暴雨夜似乎特别的长,下了许久仍旧没有过去的意思。狂风在拼命嘶吼着,雨水在不断的倾泄着。很快,花怜月觉得身上的雨披似乎失去了作用,大量的雨水顺着脖子滑进她的身体。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浸泡在冰冷刺骨的水里,只剩下心口还有一丝热气。虽然带着面具看不出脸色的变化,可她的嘴唇已经被冻得乌紫,身子也不受控制的哆嗦成一团。

被冻得狠了,她也麻木了。脑子中一片空白。什么也不去想,只下意识的将油布紧紧压住。

可惜这个时候谁也顾不上谁,其余的镖师被这暴雨淋着,同样也不好受。不过他们早就习惯了这样风里来雨里去,随时会出现的险况,倒是没有花怜月那么狼狈。

也不知过了多久,雨势终于慢慢小了,风也停止了咆哮。花怜月松了一口气,抹去脸上的雨水,慢慢挺直了麻木到几乎快要断掉的脊梁。

“行了,行了,这些盐包终于保住了!”

“这算什么,以前在怀安时,那场百年难遇的暴雨才叫吓人.......阿嚏,阿嚏”

“呵呵,快去找干净衣裳换上,这天寒地冻的,若是感染了风寒可不得了。”

风雨过后,被水洗过的天幕黑得越发透亮。一颗二颗......无数颗寒凉的星子,也纷纷跳了出来。

众人由先前的肃穆,变得逐渐放松。也不用再警惕油布,雨披会被风吹走,于是大伙又絮叨起来。

“阿嚏,阿嚏,阿嚏......”花怜月连着打了无数个喷嚏,眼泪都被逼出来,鼻子更是又酸又涩难受的要命,浑身哆嗦着就像是风雨中的树叶。

“姓花的,不是我说你,你这身子骨也太弱了。淋了这一场雨,你就跟个落水鹌鹑似的。要是碰到更大的场面,你可怎么应付得了。早说你不适合吃这碗饭了,偏偏要逞强......”老马不会放过一丝奚落花怜月的机会,逮到就要刺她两句。

他原先是想要联合丁永安将她赶走,好让自家兄弟顶上。可惜那丁永安就像是吃错药一样,只跟着钟家小姐打转,根本不再愿意搭理他的挑拨。而花怜月又有丁镖头护着,他终究还是不敢太过造次。

他那兄弟远远跟着镖队足足走了五天,见始终没有机会顶上。最后不得不放弃,返回了旬阳,为此还白白花用了一趣÷阁银子。想到这里,老马心中就像猫抓一样难受。

老马还在絮叨的抱怨,耳边却突然响起炸雷般的怒吼:“老马,你那张臭嘴又在胡咧咧什么?你已经把小风逼走了,现在还想逼走一个吗?”丁镖头大步而来,他脸色阴沉难看,身上也是湿哒哒的极为狼狈。

老马一缩脖子,嘀咕道:“这不是闲下来,寻花兄弟聊两句嘛!既然开不得玩笑,我走就是了......”老马立刻识趣的转身离去,因为他知道很清楚这个镖队里,谁能惹,谁不能惹。

丁镖头看着他的背影暗暗摇头,“阿嚏,阿嚏!”花怜月又打了几个喷嚏,她眯着朦胧的眼睛,胡乱擦了擦鼻子,压低声音对丁镖头道:“这是个好机会,去看看跟着咱们的商队中,哪些举止有异常。”

“你是怀疑......”丁镖头一脸凝重的望着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花怜月点点头,道:“不错,我就是这样怀疑。”

“好,我亲自去查看。”丁镖头干脆的转身欲走,不过在走之前,还是暖心的叮嘱了一句:“赶快把干净衣裳换上,别感染风寒了。等会有热姜汤送来,记得多喝两碗发发汗。”此刻的他一点都不像杀伐果决,稳重沉静的镖头,更像是一位慈祥的老父亲。

“知道了!”花怜月微笑着目送他离去。心中暗暗希望,以他犀利敏锐的洞察力,能找到背后的敌人究竟是谁。

回到帐篷里,她才惊愕的发现自己的帐篷已经变成水洼,所有的衣物都在水面上飘着,甚至还有她那件月白色,绣着淡淡樱花图案的肚兜。

“阿嚏,阿嚏......”她又不受控制的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心中却是哇凉一片。

她叹息着从水里捞出自己的衣物,挤干了水份,胡乱用一块布包了,走出了帐篷。

她必须寻个隐蔽的场所将自己的衣服,还有身子烤干。否者,一场大病在所难免。

以前只觉得‘月凉似水’是极美的意境,可今天的‘月凉似水’还真是让她凉到了骨子里。无数个喷嚏打得她涕泪横流,鼻子被揉的又红又肿,眼里随时都包含着一泡热泪,轻轻一碰就不受控制的往下落。

花怜月抱着自己湿漉漉的衣物,哆嗦着试图寻找僻静之地。可惜这里是平原,一眼可以望出很远。除了镖队,又有五六个小型商队跟着,想要寻找僻静之所,简直是无稽之谈。

顶着寒风走了一小段路,花怜月忽然觉得自己脸上又干又涩,她轻轻一摸,却摸到无数细细的裂痕。“糟了!”她大惊失色,猛然想起自己脸上戴着的毕竟是假货,一个月风吹日晒的,已经到了崩坏的边缘。再加上被今夜这场暴雨一淋,只怕是要彻底毁了。

“花兄弟,你这是要去哪?”迎面碰到几个熟悉的镖师与她打招呼,花怜月慌忙垂下头,胡乱应付了几句后匆匆离去。

好在天色漆黑,那些镖师没有细看花怜月的脸,否者一定会以为活见鬼了。

花怜月找个无人之地,取下了脸上的面具。这张跟了她一个多月,走遍了五个州府,无数个县城的脸,瞬间变成了一块被泡稀烂的面皮。她想了想,又去翻剩余的三张面具,却无奈的发现,因为长久飘在雨水里也被泡坏了。

花怜月简直是欲哭无泪,眼见只差最后几天,脸皮先崩坏了,后面的日子要怎么搞......

“老爷,方才的那场雨可真是吓人!咱们家那些货不会有什么损失吧?”一直在马车上避雨的宋家姨娘曹如青,正拿着一块干净的帕子,乖巧的为自家老爷擦拭头发上的水珠。

“没事,没事,虚惊一场而已。”宋老板笑呵呵的道:“有丁镖头在,这些都不算什么。到底是行走多年的老镖师,经验丰富又足智多谋。”

“那是!”曹如青撇撇嘴。她收好帕子,又倒了一杯新沏的热茶递到宋老板手边,薄嗔道:“他家收取的费用也比别家要高出二成。”

“哎!妇人之见!这个银子注定是他赚的,省不下来。”宋老板端起茶盏,哧溜一口喝了下去。热茶下去,周身的寒气顿时驱散了不少,他舒服的眯起了本就不大的鱼泡眼。

“老爷,眼见还有几天就要到了,你可别忘了帮青儿也买一串手指头那么大的猫眼石。”曹如青见自家老爷心情不错,趁机揪着他的衣领撒娇道:“你上次给红儿那丫头带了一串,那死蹄子就成天在我面前显摆。这回你要给我买一串更大的,我也要拿去气气她。”

“买,买,买......宋老板随口道:“别说猫眼石,还有那些鸽子血般的红宝石,晶莹剔透的羊脂白玉,就像一汪绿水的翡翠,老爷通通给你买。”

“老爷,你待青儿真是太好了。”曹如青娇嗔的搂住宋老板的脖子,热情的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随即又十分懂事的道:“青儿不贪心,只要能有一串红儿那样的猫眼石就好。”

她深知自家老爷抠门的性子,那些信口夸下的话,只能听听就作罢。只要能捞到一串猫眼石,她就心满意足了,也不枉自己陪他千里迢迢的走了这一遭。

宋老板在她粉腻腻的鼻尖上刮了一把,乐呵呵的笑道:“你倒是不贪心,放心,老爷知道你的好,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俩人说话间,却突然听到一阵幽幽的女子哭泣声。时断时续,哀哀怨怨,在这凄冷的雨夜中,就像如同飘忽的幽冥女鬼。

曹如青有些害怕,推了宋老板一把,道:“老爷,你听......”

宋老板到底是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他眉头一蹙,猛地站了起来,道:“我去看看,是什么人在外面装神弄鬼。”

一阵寒风,吹的烛光一阵摇曳,伴着外面诡异的哭泣声,让人莫名感到心惊肉跳。

“老爷,我和你一起去。”曹如青心中有些害怕,忙随意披了件外袍,匆匆追了出去。

宋老板下了马车,借着清冷的月光,隐隐看见不远处的一棵树下,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看身形应该是个女子,那幽怨的抽泣声,似乎就是那女子发出来的。

这方圆数里可是被丁家镖队的牢牢圈了起来,这女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宋老板心中有些疑惑,想了想,还是慢慢走了过去。

女子浑身湿漉漉的,还有雨水不断的从她发梢滴落。她双手环抱着双膝,头低低的垂着,衣裳上除了泥就是水已经看不清本来的颜色,看上去十分的狼狈。

宋老板居高临下只能看见她漆黑的发顶,他喉咙忽然一阵发痒,于是轻轻咳嗽了一声。女子受惊般迅速抬起头来,一张晶莹剔透,美丽无垢的脸迅速闯入宋老板的眸子。

一双水雾朦朦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着,透出一丝惊恐的神色,被冻得乌紫的嘴唇轻颤着。她是如此楚楚可怜,足以勾起任何一个男人的保护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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