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五章命运弄人
言臻声音压得极低,是在刻意避过华容殿里的宫月出。
她知道自己现在是个用来钓鱼的诱饵,只是不知道她钓的这条鱼是她如今世上唯二的亲人。
当年宫烨的动作在东海那些人的帮助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当初整个北齐,除了他和东海,怕是再没有第二个人知晓这事。
就算是一直秘密关注着宫家的百里荣平都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劲儿,更何况是别人。
至于宫桦身边的人,除了被送进宫的宫月出,其他的也都被宫烨杀了个干净。
而宫月出最初因为母亲的死一时愤恨进了皇宫,后来又听说了丞相府二夫人的事更是真正地把自家“父亲”给恨上了,后来干脆是连回门省亲都省了。
将近一年未见,心头又有恨,便错过了观察宫烨变化的第一时间,后来再觉得不对劲儿也只以为是权利鼓弄、人心不复罢了。
一直到现在,宫烨已死,宫月出也不知道实情。
百里荣晨和顾长歌直接走到包围圈最里面才停下。
言易也走到言臻身后,两人默契地将目光转向顾长歌,对她的态度有些微妙。
在场的几个暗卫都是言家卫的老人,尤其是言臻和言易,都是当初和顾长歌、百里荣晨一路拼过来的过了命的交情,自从知道了这个“顾业”是顾家人,但看着顾长歌面子也是对她客气了几分。
若是以前她这般“无礼”的举动,早就让言家卫里面的人咬牙切齿想打人了。
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三个人,口吐鲜血和白沫的混合物,一看便知道是吞毒自杀死的。
来了这么三个人,虽然都被抓住了,却到底没能留下一个活口。
宫桦的行踪依旧未知,就是不知道第二波会是什么时候来。
百里荣晨在地上三个人身上来回扫了两眼,揉了揉眉头,道:“把这几个人收拾了吧。”
一看便知道是宫桦放出来试探或者迷惑视线的三颗废棋,除了让人加强警觉实在是没什么多的价值。
言臻随手招呼了三个人将地上的死人拖走,百里荣晨转头方要开口对顾长歌说话,眸光一瞥忽然瞥见容华殿里走出来的白衫女子。
是宫月出。
她自三年前以皇后的身份进了宫便一直是宫裙加身的明艳装扮,百里荣晨还是第一次见她这般一身素净衣裳。
按照以往的规矩,宫妃身着白衣多少都让人觉得晦气,宫里很少见这个颜色。
如今看来倒是有些扎眼。
顾长歌挑了挑眉,莫非这是为了丞相府披麻戴孝?
宫月出神情淡淡,脸色也是难得一见地有些憔悴,她一直知道外面守着人,不过是想出来见见阳光,却不想竟见着了百里荣晨...和顾业。
百里荣晨看过来的目光淡漠而凉薄,神情间甚至还能看出怀疑。
怀疑什么?
她偷听?
他们这是说了什么旁人听不得的事情,让她撞在了枪口上?
宫月出满头墨发未盘,披散在身后包住消瘦的肩头,乌发下,更沉的一张轮廓精致的脸苍白近乎透明,还有,一双看向百里荣晨的沉黑的眸子。
两人对视,谁都没能从对方眼中看出什么。
一个藏得太深,深不可测。
一个空无一物,心如死灰。
按理说这个时候宫月出是该行礼的,她却脸上都没个表情,僵硬着嘴角扯都没扯一下,垂眸,转身又进了屋。
她不知道他们在等什么人,也不想知道。
百里荣晨也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
孩子的事情已经解决,被关进冷宫的前一天,宫月出跟他说的,身孕是假的,是她为了替宫家拖延时间,也是为自己找一个保命符这才编出这么个孩子。
百里荣晨乍听宫月出这解释第一感觉是哪里有些不对劲儿,但总归是心头的重石能卸下来,让他也歇了一口气。
他便也能在这次引出宫桦的行动中投入更多精力。
“收拾好了,便继续守着。”百里荣晨淡然而立,宽大的衣袖长长垂落,漫然而挺直的身影转了转。
言臻见自家主子所转方向不像是回御书房又或者龙泽殿,抬脚跟过来又问了句:“您去哪?”
“我也在这附近看着。”说完,百里荣晨继续往前走,所向方向是容华殿不远处的一处偏殿,“顾业,一起跟过来。”
皇帝的命令,如今的顾长歌自然推辞不得,跟在后面三步远的地方一起往前走。
中间还转过头回看了一眼容华殿正殿,宫月出的方向看了一眼。
同为女子,命运多舛,性格还有些相似,最重要的,还都爱上过同一个男人。
是吧?她一定是爱着百里荣晨的吧。
就算最初进宫并非她本愿,但长久的相处和宠爱,日复一日对着那样一颗真诚而炽热的真心,谁又能不动心?
有些感情,它根植在你的心上,就算再怎么深藏,也是藏不过去的。
只是,命运弄人。
一如她自己。
还有百里荣晨,还有苏离。
偏殿里更加破落,地上甚至长起了膝盖高的野草。
顾长歌四下扫了两眼,随后又从怀中掏出火折子,点亮桌子上已经结了蜘蛛网的两根蜡烛。
蜡烛似是受了潮,火苗甚小,豆粒一般,昏黄火光幽幽闪烁,倒是难得的稳。想来这冷宫虽然年久失修,但到底是皇家出品,绝对不是一吹就倒的那种豆腐渣工程,没坏自然也就没风进来。
两点昏黄光影中,百里荣晨默然而立在空寂的室内。
一看就知道心情不怎么好。
“这冷宫里应该没外人。”
“嗯?”百里荣晨回头看她,“你想说什么?”
顾长歌抿了抿唇,半晌走过去,没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冷宫里到底条件不好,你若是真的放心不下,趁这会儿正好可以去陪陪她。”
百里荣晨眼底的笑意瞬间消散,一刹冰封。
那双黑眸里自成一方天地,其间一地晶莹的遥遥冰雪,冷然而决绝。
他强自压下心头快要喷涌而出的怨愤以及怒火,硬将喉见腥气咽下去,转过头,掩藏在袖口中的拳头背上青筋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