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恩时思虑许久,仍是盼望与杨天意一道前往阴司教。他与无智携着藏宝图回到京城,却听叶飘说皇帝突患恶疾,她已然进宫好几天了,只能等候消息。
他连日劳累,夜来睡得正香,突然房门被叶飘一脚踹开,语不成声地道:“快,快快!”他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束停当,就被拉着没命地冲了出去,一跃上马。只见内城西北方向一带火光冲天,映亮了半边黑夜。那是皇城所在之处,二人策马狂奔,踩翻了好几个拦路的守卫宫人,硬是一路闯进宫来。
两日多来,杨天意寸步不离地守着仁宗,饿了随意进些点心,睏了就坐着打个盹。眼看这晚到了紧要关头,她更不敢合眼,突然听见外面人声鼎沸,太监们扯着公鸭嗓子没命狂呼:“不好啦——走水啦……”
这火来势汹汹,直接从皇宫内院的中央燃起,熊熊烈焰,瞬间就要将寝殿吞噬。此时各处宫门已经下钥,人人忙着救火或者自保,加上这几日皇帝需要静养,所居之福宁殿宫人尽在三重门外,杨天意喊了半天,也是无人应答。
转眼间大火已波及殿外,“噼啪”之声大作,她正自惶急,忽然宫门被推倒,有人大声呼喊:“天意!你在此处么?”“萧大哥!”她又惊又喜,情不自禁扑上前去。
“你怎么来了?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杨天意一叠声地问。萧恩时不答,只道:“火势太猛,赶紧走!”她“噢”了声,下意识地便要拔脚随他逃离此处,忽然回头望望躺在龙床上的仁宗,又迟疑了,摇摇头道:“我不走。”
萧恩时急道:“为啥?”杨天意道:“我行游针之术,即将功成,官家尚未醒来,若是此时我一走了之,恐怕——”一语未毕,门外大火席卷而至,热浪滚滚,被呛得不住咳嗽。萧恩时急道:“还需多久方好?”她边咳边道:“快了……只是此刻他不能移动身子,否则有性命之虞——”
火焰肆意地飘舞着,毫不留情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渐渐逼了过来。萧恩时见势不妙,大声道“你且躲到床里面去”,自己立定在床前,双掌一翻使出“海不扬波”,登时前面火苗“呼”地倒卷了回去,接着掌风连连,又将火头逼退了三尺。
杨天意跪在床脚,目不转睛地盯着仁宗的右脚,不敢稍有分神。终于看见足心“涌泉穴”处冒出一点小小针头,不由喜极狂呼:“成了!”急忙将金针拔出,几乎与此同时,仁宗“嗳哟”一声,悠悠醒转。
萧恩时听得动静回过头来,这时顶上一根房梁挟着火焰掉了下来,眼看就要劈头盖脸地砸在龙床之上,他抢在在这间不容发的瞬间一记“倒踢紫金冠”将房梁踢得横飞出去,衣服上可也溅着火星,转眼燃烧起来。杨天意惊叫一声,扑了过来,不顾灼人疼痛,伸手替他拍打。
萧恩时左手拉了杨天意,右手抱起兀自迷迷糊糊的仁宗,“走!”
但这时宫门已被大火尽封,任是神仙也过不去了。萧恩时临危不乱,看见墙上有扇窗子,冲过去用力蹬了几下,下方砖瓦尽陷,保着她二人便冲了出去。不料旁边墙壁跟着“轰隆”倒塌,萧恩时将杨天意向前一推,低头回臂将仁宗护在怀中,自己却来不及逃了,断壁残垣尽数压在他背上。
他振臂一抖,跟着掠了出去,嗓子突地一咸,知道不好,硬生生将口中涌上的鲜血吞入肚中。仁宗踉跄着好不容易站稳,惊惧万分,瞪大眼睛问道:“你是谁?”
叶飘径直赶到仁明殿,三下两下踹开宫门,不管不顾便冲进去抢人。淑妃早已卸妆就寝,忽见他闯进来,惊得“唿”地坐了起来,“哥哥!出什么事啦?”叶飘温言道:“没什么事。你别怕,我在这儿。”顺手自架上扯下两件衣衫将她严严裹了,左臂牢牢抱在怀中,冲出宫去。
他对宫中路径甚是熟悉,当下抱着她从寝殿后门奔至后苑,躲进了延福宫。延福宫是相对独立的一处行宫,在皇宫之外,原是帝、后游乐之所,此时尚未被大火殃及。淑妃紧紧搂住他脖子,忽然惊叫起来:“咦,你的手……你的右手呢?”
这时只见一个小黄门手里拎着把菜刀,大叫大嚷,发疯也似地一路击碎门锁,把太后、太妃及各宫妃嫔都喊了起身,纷纷也往延福宫方向逃来。淑妃极目四望,忽然冒出句:“官家呢?”叶飘一怔,揽着她的胳膊不觉松开了,心想:“原来这当儿你还念着他。”
刘太后也宫女被扶来了,鬓斜发散,形容狼狈。她却镇定得很,见周围宫嫔哭喊声震天,厉声喝道:“哭什么,快去救火!”又见方才那小黄门手持菜刀,警惕地站在一旁,便招手叫他过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那小黄门道:“小人叫王守规。”刘太后点头道:“你不错,机灵得很!”
王守规年纪尚小,见太后夸奖,,枢密使曹利用流放房州途中为宦官所逼自尽、状元宰相王曾被贬外放青州知州等等,皆未能免。
外面领头那人又道:“天子富于春秋,而母后称制,历朝历代,无不忌讳。太后难道想效仿前朝武后乱唐吗?!”
这话说得极重,刘太后当即反唇相讥:“老身奉先帝遗命摄政,纪纲振兴,内外肃然,无有不妥。尔等何人,怎敢妄自推测朝中大事?”
那人丝毫不惧,掷地有声地说道:“人心所向,太后难道还不明白吗?逆天行事,以致政失基本,方致今日之灾!”
这番言辞慷慨,无奈他失去一臂,来的又都是武功高手,仅凭一人之力,时间稍长便未免左支右绌。正在吃紧,忽听有人喊道:“叶兄莫慌!”原来萧恩时及时赶到,叶飘精神大振,“呼呼”两掌击倒对手,眼见另外几人已逼近刘太后,疾忙一个翻身挡到她前面,袍袖一拂,喝道:“不得无礼!”
萧恩时原本受了点内伤,扶着仁宗和杨天意躲到这里,突见叶飘与人激斗,一时不及相问,只嘱他二人藏好,自己赶来相助。当下见对方人多势众,心想擒贼先擒王,便一心锁定了那坐镇指挥的首领,在人堆里晃了几下,欺身过去,伸手便抓那人肩头。
那人突见他现身,似乎猛吃一惊,略一犹豫,随即挺剑刺来。萧恩时与他过得几招,隐约觉得这人武功路数似乎有些熟悉,一时不及多想,见他剑剑相逼,便侧身避过,长啸一声,伸指望剑上弹去,那人长剑失手,“呛啷啷”斜飞数尺插在地下,一怔神间,已被萧恩时出手擒住,点了穴道,掷于一旁。
此时王守忠率领大队侍卫赶到,纷纷加入战团。对方群龙无首,寡不敌众,大半个时辰一过,伤的伤、逃的逃,大部分束手就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