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妤是真的怒了。
她费心费力、耗尽心血,不就是为了能治好谢尧的病么?这期间她要承担多大的压力她自己会不知道?
谢尧要是出事,她第一个倒霉。这么浅显的道理,六一当她是白痴吗?怎么会有人在这种情况下选择自掘坟墓呢?
再者,她要是真想动手,为什么要拖到现在?脑子有病吗?
六一这种不管不顾就不识好歹的行为,说严重一点就是想置锦妤于死地,更是对谢尧的不负责任!
所以锦妤生气了,非常生气。
打完六一,锦妤一点都不后悔。六一是谢尧的近身侍卫,跟随谢尧多年,打着关心的名义做事还这么冲动,要是不给他一点教训的话,将来只会连累了谢尧。她不管以后怎样,至少现在,她要救的人,决不允许别人来搞破坏,不管是有意还是无心。
所以,锦妤动手了,打的就是他六一。
打完后,锦妤面色稍霁,问小九:“有事没?”
小九:“没有。”
“做的不错。”锦妤表扬了句。
这时,谢尧醒了,虚弱地喊锦妤:“锦妤。”
锦妤立刻回身,六一想跟进来,被锦妤一个侧眼杀给震在原地。
谢尧感觉自己到鬼门关走了一圈,身上所有关节都僵硬得厉害,一动就疼,但人的精气神却很轻松,就像身上所有的污垢都被洗净般,神清气爽。
他知道,这次试药,算是成功了。
“锦妤,我这算不算是劫后重生?”谢尧开了句玩笑。
锦妤收起厉色,皮皮地冲谢尧眨了下眼:“你昨天送了那么多金银珠宝给我,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我怎么的也要拿出毕生的本领去帮你呀。”
谢尧想笑,又怕震得骨头疼:“你呀,就是嘴上不服软。”
他微微摇头,表情淡了些:“六一冲撞你了?我听到你在斥责他。”
锦妤撇嘴:“一点小事,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没有胸闷腹痛的感觉?”
谢尧:“没有,很轻松,就是有点累。你这药委实厉害了些,我差点没扛不住。”
锦妤想起那时楚修远的“烟花三月”发作时,可比这个还要痛苦上百倍,那才是真的挖心刮骨之疼,而那人却连哼都没哼一声,硬是靠自己撑着。
“第一次是有些难熬,后面慢慢习惯就好。”
“习惯?”谢尧终是忍不住笑出了声,又疼得连忙忍住。
锦妤拿出一颗药丸给谢尧服下:“先吃药。我的意思是,后面不会有这么难受了。你今天疼得越厉害,证明那药效越强,药有效,我才能施针拔毒。”
谢尧明了,吞下了药丸,立刻就皱起了眉:“唔,好苦。”
锦妤随手往谢尧嘴里塞了颗蜜饯,很自然地说道:“呶,给你颗果脯,很甜的哦。”
锦妤的态度随意得像在哄一个孩子,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可谢尧却有片刻的恍神,然后嘴里那蜜饯,顺着喉咙,一直甜到了心里。
十八年来,从未有人这样哄过他,不管他受了多大的委屈,得到的永远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训戒。
“你好好休息吧,这几天暂时都不用施针,好让你的身体有个适应的过程。”
锦妤说罢就打算离开。
谢尧想开口挽留,一时又找不到理由,他浑身无力,特别想跟锦妤说说话。
“启禀王爷,宫中来人了。”有丫鬟在门外汇报。
锦妤便道:“你有事,我走了啊。”
谢翘只得无奈地目送锦妤离开。
等小太监传达完太后的旨意后,谢尧身上的疼觉去消失了一半,命人打赏了小太监。谢尧起身下床,康嬷嬷熬了燕窝粥端了过来。
谢尧冷声对一直杵在旁边的六一说道:“下去自领仗责二十。”
康嬷嬷吓了一跳:“王爷,小六他犯了什么错?”
谢尧:“自以为是,越矩无礼,本王对你的惩罚,你可服?”
六一跪地:“属下知错,甘愿受罚。”
谢尧:“若再有下一次,严惩不贷。”
康嬷嬷不敢开口求请了。
六一退下,谢尧问康嬷嬷:“嬷嬷,我母妃是个什么样的人?”
康嬷嬷愣了下才开口:“贵妃娘娘知书达理,贤良淑德,当年是京中公认的名门闺秀。”
谢尧笑了:“还真是一点都不像。”
康嬷嬷一脸不解。
谢尧又道:“我记得,母妃留下的嫁妆中,有一件雨丝烟罗衫的吧,您帮我取来,再将那琏沐兰亭御茫簪,也一并拿来。”
康嬷嬷疑惑道:“王爷要这些做什么?”
谢尧:“有用。”
锦妤回到棠园,火气已消得七七八八所剩无几。
天逐渐炎热了起来,晚初领着院中的小丫头们做了冰皮龟苓羹,见锦妤回来,连忙盛好了端上。
锦妤尝了一口:“嗯,好喝。晚初姐姐,你真的是越来越能干了,将来谁要娶了你,绝对是有福了。”
晚初红霞满天飞:“姑娘就别打趣奴婢了,奴婢也就会这点手艺,还是跟康嬷嬷学的。”
“康嬷嬷会做很多东西么?”
“嗯,康嬷嬷是贵妃娘娘的陪嫁丫鬟,后来又做了王爷的奶嬷嬷。王爷从小脾胃娇嫩,吃不得什么东西,康嬷嬷便变着花样的给王爷做吃的,一个月都能带不重样的,可厉害了呢。”
“是吗?那康嬷嬷自己的孩子呢?”
“康嬷嬷生了个女儿,未满七岁就叫人贩子给偷了。她家里头的那位又去世得早,康嬷嬷便一直在王府服侍王爷,替王爷打理内院之事。”
“这样啊,那王爷怎的还不娶个王妃回来主持中馈呢?”
“王爷身为王子,他的婚事,要皇上赐婚才行。”
“你们王爷可有心仪之人?”
“这个,奴婢不知。”
锦妤嘿嘿一笑,吊儿郎当地喝起汤水来。
下午申时,锦妤睡了午觉醒来,闲着没事,就在棠园周围闲逛。逛着逛着,就走到了王府下人们住的院子内。
一小厮正在劈柴,旁边一汉子在挑渣水,小厮一边嫌弃一边跟汉子闲聊:“听说没有,昨儿个晚上,城中有户人家起火,全家都被烧死了,连家里头养的猫都没能逃出来。”
汉子满头是汗,放下泔水桶擦汗:“又是哪听来的小道消息?我怎么不知道。”
小厮十分得意:“这可是我今天早上出府采买东西时,亲耳听到的,外头的人都知道。听说是北台街那的一户富裕人家,家里刚死了儿子,还没落葬呢,这下好,直接全家都跟着去了。”
“还有这事?”汉子拿手扇着风,“怎么会一个人都没跑出来呢?不会有什么蹊跷吧?”
“刚开始我也是这么以为的。不过后来听说是那户人家平日里作恶多端,恶贯满盈,得罪了菩萨,遭到报应。不然你想,无缘无故走火也就算了,怎么可能会全死了呢?连府衙都是这么说的。”
谈话还在继续,锦妤讽刺地勾了下嘴,悄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