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铺没有收拾,衣裳没有少,剑却是带走了——爹爹,会不会昨晚府里进人了?被朱姑娘发现,连夜追了出去?”
池棠越想越急,拉着池长庭催促道:“爹爹你快派人去支援朱姑娘!”
池长庭抚额:“她没给你留信?”
池棠一愣:“爹爹知道?”
池长庭道:“我有点事请她帮忙,昨晚连夜就走了。”那姑娘也真是的,连张字条也没留,白白让阿棠担心。
池棠回味了一下,突然眼里亮光一闪,目光灼灼道:“是跟昨晚的事有关吗?昨晚是不是有歹人来虎丘?被展哥哥抓到了?爹爹,是不是还有人要绑架我?”
“这些人,是不是和普明寺那些是同一批人?都是冲着爹爹手头的证物来的?”
她突然压低声音,目光闪烁,鬼鬼祟祟:“爹爹,这些人,会不会同刺杀太子殿下的是同一批人?”
池长庭一时无语。
她这么胡乱猜测,竟也猜得八九不离十。
池长庭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阿棠,你最担心的那件事,这一次会提前结束。”
池棠蓦然睁大了眼,紧张地揪住他的袖角:“爹爹……”
池长庭微微一笑,眸光柔软:“幸亏有阿棠提醒,爹爹已经做好万全准备,最多一个月,就都结束了。”
他说得再自信,池棠还是白了脸:“万全?怎么万全?我们根本不知道前世是出了什么状况,你怎么知道你的准备是万全的?”
只一会儿的功夫,女孩儿急得眼都红了。
“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说万全?你非要去吗?不能不去吗?我们不做太守了好不好?县令也挺好,不做官也行,我们回陈留老家,我不要人伺候了,衣裳首饰也不要了——”
“阿棠、阿棠——”池长庭急唤了她两声,“你冷静点!”
池棠停了话语,失色的唇轻颤,呜咽道:“爹爹,阿棠害怕……”
池长庭叹了一声,从她袖笼里抽出帕子轻轻拭去她脸上泪水,柔声道:“爹爹知道你害怕,爹爹也怕,但我们不能因噎废食,对不对?”
池棠点了点头,又道:“可是——”
“可是你要相信爹爹——”池长庭接过来道,“你已经提醒了爹爹很多,爹爹并非什么都不知道;”
他顿了顿,将池棠的脑袋轻轻按在胸口,压低声音道:“你说太子殿下于乌墩寨遇水匪,但是从来都没有什么乌墩寨水匪!”
池棠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想抬头询问。
他却加重了力道,按着她不许她抬头。
“太子殿下遇刺,我赔上了一条命,也没有让真相大白于天下,可见我们都败了——”
至少当时太子没能掌握姚无忌谋反的罪证,只能任由姚无忌故技重施,将罪名推给子虚乌有的乌墩寨水匪;而回京后,也不知太子和齐国公遇到了什么困难,一直没能解决姚氏之祸。
“败的原因无非两条,力不如人,或者算不如人,这次有了你的提醒,我已经改变了许多计划,力,也增加了五成——”他矮下身子与她对视,摸了摸她的脸,悄声道,“而且这次爹爹绝不身先士卒,见事不妙,我就带着阿棠逃回陈留去,好不好?”
池棠“扑哧“一笑,道:“还要带上太子殿下!”
池长庭一想到那个每日往锦年院送吃食的太子殿下,就对池棠的话不太愿意:“太子殿下身边高手多得是,不用我们操心!”
池棠娇娇地说:“我才不是操心太子殿下,万一不带上他,回头有人怪罪爹爹怎么办?”
池太守转怒为喜,摸摸女儿的脑袋,道:“这事顶多一个月就能结束了,爹爹也只能言尽于此,不能说再多了!”
池棠懂事地点点头。
池长庭爱怜地抚着她的秀发,柔声道:“等这事了了,我们就回京城过个年,爹爹任期满了,可能会调回京城,你要是还想回吴县,爹爹就设法再留任三年——”顿了顿,“以后你要是嫁在吴县,爹爹就做一辈子的吴郡太守……”
池棠靠在他怀里,喉咙发堵,说不出话来,心中却想,她若不能嫁在京城,就要耽误爹爹的仕途了,爹爹这样厉害的人,日后一定是要做宰相的。
“这一个月,外面还是不太安全,你就安安心心待在家里,少往外跑,知道吗?”池长庭嘱咐道。
“我本来就很少往外跑……”池棠小声嘀咕道。
池长庭想想又道:“石湖也别去了。”
吴县有个八月十八游石湖的风俗。
池棠乖巧点头:“重阳登高我就登家里的楼!”
这话听着有点可怜。
池长庭犹豫了下,道:“陆家还是去得的,想去的话,爹爹送你去就是。”
池棠点了点头,心里却有点奇怪。
若说外面不安全,怎么陆家又例外了?
陆家虽然有燕国夫人身份尊贵,可燕国夫人并没有护卫,这一点上陆家和其他人家差不多。
倒是虞家,因为虞都尉带兵,家里的侍卫不比太守府少。
池棠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觉得自家爹爹待陆家挺特别的。
池长庭毫无察觉,已经说起了别的:“……今早刚采的新鲜菱角,就在这儿吃了吧,外头乱七八糟的人给的不许再吃了!”
池棠“噗嗤”一笑,“嗯嗯”地点着头。
正要出去吃菱角,却来了个仆从禀道:“颜先生送了些皮子过来,让府君挑着做冬衣!”
池长庭刚翻开一本公文,头也不抬地说:“阿棠先去挑,多挑几张皮,今年冬天要进京,没这个不成!”
听到“颜先生”,池棠却想起另一件事,又跑回书案前,道:“爹爹,你还记得别庄上救过我的那个哑巴吗?”
何必?
池长庭抬起头:“记得,怎么了?”
“他失踪了!”池棠忧心忡忡,“别庄里的人找不到他,我托了颜先生也找不到他,爹爹帮忙找找吧?”
“行!我让衙门里留意下!”池长庭随口道。
谁知道何必现在在那个脚落窝着,就是他也找不到。
池棠自觉得了应允,心满意足地出去挑毛皮了。
厅堂中央摆了张长桌,桌上堆了大小长短足有几十张毛皮。
池棠翻了翻,扭头问仆人:“就这些了?”
仆人被问得有些慌:“颜先生交代的都在这儿了……”
池棠又重新翻了一遍,还是没找到前世那几张火狐皮。
那是最北边的奚族进贡给皇宫里的,东宫得了二十张,赏赐了爹爹五张,爹爹便拿来给她做了件狐裘。
她身量小,做狐裘只用了四张,剩下一张做了个兜帽,狐裘和兜帽的边缘全都缀上了雪白绵密的兔毛,她喜欢极了。
只是后来家里出了事,她一直没机会穿上身。
刚才一听说颜先生送了皮子来,她就想起那件火狐裘。
原想着这回一定能穿了,可……太子殿下怎么不赏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