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陵王可不仅仅只是个普通的王爷,而是先帝为这一任武陵王特别设立的王位,能够与皇帝共享天下,决定军政礼教所有大事。
不但权柄地位远超普通的王爷,甚至凌驾于内阁和六部之上,比北朝宝亲王这个总理王大臣和左大都督洪广利两人加起来的权利还要大。
更诱人的是,这个王位乃是世袭罔替,只要就任,不但是他自己瞬间成为半人之下,万人之上,他的家族也会立刻变成整个南朝最核心的家族之一。
卢东卿一生所求不过是成为武陵王座下的第一人,从来没有想过还有能染指王位的一天,阿大的这个承诺无异于一枚重磅炸弹,在他心里轰然炸响。
不光是卢东卿,在阿大抛出承诺的一瞬间,秦子仲的态度也潜移默化地发生了巨大转变。
作为卢东卿的心腹,他自然也不是武陵王的嫡系,升迁之路虽比别人快些,却远远不如武陵王的核心嫡系。
若是卢东卿做了武陵王,他岂不是成了钟庆渊?
想起钟庆渊那不可一世的权利和地位,秦子仲几乎瞬间沦陷,落入无限遐想之中。
“你们究竟要我做些什么?”
卢东卿艰难地开口,短短几个字竟好像有千斤之中,说出口后如若虚脱。
能在如此重利面前保持清醒,评估自己有没有笑纳的斤两,卢东卿已经算是一等一的人物,阿大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更加满意。
“很简单,钟庆渊眼下正在朝广元府赶来,将军只要等他赶到之后设计将其诛杀,然后控制武陵亲军返回南国,配合圣上起事,趁奸王身在北齐之时正本清源即可。”
听到此话,正陷入美梦之中的秦子仲瞬间清醒了几分,一想到要与王爷作对,他心里便有些发虚。
卢东卿大概和他一样,脸色阴沉地可怕,牙齿紧紧咬着,一言不发。
见他似乎有些犹豫,阿大又道:“将军不必如此忌惮那奸王,实话告诉你,除了将军之外,我们还联络了不少手握实权的文武。
奸王专权早已犯了众怒,只不过迫于他的淫威,无人敢发作而已,眼下圣上振臂一呼,浩然正气荡涤天下,正义之师自然群起攻之,奸王末路就在眼前。
只要将军随我等起事,控制住奸王手中这张最后的王牌,关键时刻奸王最为倚重的武陵亲军反戈一击,他就算是神也无力回天!”
“你们还联络了其他人,是谁?”
卢东卿一听此话,立刻下意识地问。
阿大耸了耸肩,笑道:“联络了谁现在还不能告诉将军,我只能说答应举起义旗之人不少,而且都是手握实权之辈,就连武陵亲军和远在北齐的大军之中也有多人,奸王的末路已经注定!”
卢东卿浑身一震,面露惊愕之色。
他怎么也没想到,就凭王爷那经天纬地之才,竟然有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搞这种串联,而且没有露出丝毫马脚。
不过此事就连他自己也没有半点察觉,可以想见当今圣上为了此事必定是谋划已久,而且下了天大的功夫。
卢东卿的脸色渐渐恢复平静,似乎悬着的心也慢慢放了下来,只不过似乎还有些事令他为难。
“将军还有何事担忧,不妨说出来,也许在下能帮你解决。”
阿大仿佛看出了他心中所想,笑眯眯地说。
卢东卿摇了摇头:“此事你们恐怕帮不了我,钟庆渊武功高强,身边猛将如云,而且由于王爷……奸王的扶持,他在军中威望极高,想要杀掉他并控制武陵亲军绝非易事。”
“哦,原来将军担心此事。”
阿大丝毫不以为意,哈哈大笑道:“将军放心,为了这支武陵亲军,我天海阁高手尽出,此刻都躲藏在各个军营之中,若是将军需要,我们大可以助你一臂之力,至于如何控制大军……”
阿大深深地看了卢东卿一眼,一字一顿道:“那便看将军的手段了!”
卢东卿打了个冷颤,立刻明白了阿大的意思。
天海阁在军中各处安插了不少高手,要杀钟庆渊易如反掌,之所以只是帮他动手,而不是直接去杀钟庆渊,是因为杀钟庆渊乃是他卢东卿需要交出来的投名状。
而天海阁只有高手,没有武将,所以如何控制大军他们便爱莫能助,这即是对方对自己的考验,也是对方许下重利的根本原因。
卢东卿眯起了眼睛,目光在阿大和阿六身上来回变换。
显然这个阿大对把握人心很有一套,他透露的信息恰到好处,引导自己意识到此事的原委,实际上也是让自己明白价值所在。
这样一来,自己才会安下心来,跟着他们造反,而随着自己一步一步接近武陵王的位子,便会像慢慢踩进泥潭一般,再也别想出来。
但那毕竟是武陵王啊,是天下间最优权势的位置,即使真的是个泥潭,又有多少人愿意毫不犹豫地踏进去?
何况只要牢牢掌握了这支武陵亲军,卢东卿就有足够的自信,根本不怕他们事成之后过河拆桥,可以说,武陵王已经唾手可得!
看着卢东卿阴晴不定的脸色,阿大便知道他已经朝着自己规划好的思路不断深入,嘴角的笑容越来越盛。
不知过了多久,卢东卿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一掌拍在帅案上:“富贵险中求,搏一搏又如何?干了!”
说着,他对阿大道:“奸王曾经赐给我一枚毒药,名曰面绝,能够瞬间将人毒死,死者面若桃花,而且尸身不腐,十分特别,素有天下第一奇毒之名,此事很多人都知道,你们应该也听说过吧?”
阿大点了点头:“在下知道,那是数年前将军随武陵王攻伐南越之时,在一个方士手中得到的奇药,一共两枚,一枚毒死了南越皇帝,另一枚被奸王赐给了将军。”
卢东卿点头道:“正是此毒,用掉一枚之后,我手中的这枚毒药便是唯一一枚,我将毒药给你们,你们用它毒死钟庆渊,然后带走尸体。
死在面绝奇毒之下的尸首独一无二,无法作假,你们拿住钟庆渊的尸体就有了我的投名状,我也方便借主帅失踪一事自然而然地接掌大军,并撤军回国。
剩下的事你们便不用操心,从北朝回到京城的这段时间,已经足够我牢牢控制住整支武陵亲军!”
“妙计,真是妙计,将军果然大才!”
阿大合掌大笑:“既然如此,将军便将此毒交给在下吧。”
卢东卿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
阿大一愣:“这是为何?”
卢东卿道:“刺杀钟庆渊也好,控制大军也罢,都出不得半点差池,必须得制定一个详尽的计划,你们也不想功亏一篑吧?”
阿大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将军说得是,是在下心急了,那便等定下计划之后,将军再把毒药交给我们便是。”
卢东卿也点了点头:“正是如此,计划必须十分精密,事先考虑到所有的情况,且容我谋划几日,今天你们在帅帐待的时间不短,未免暴露,二位便先回去,等我完成计划再与二位密谋。”
“也好!”
阿大爽快地答应下来:“此事便拜托将军了,我二人三日之后会再来一次,到那时钟庆渊也差不多该到了,还望将军莫要让人失望。”
“你放心,本将做事还从未失过手!”
钟庆渊沉声说到。
“这样最好!”
阿大笑眯眯地回了一句,然后朝阿六招了招手,两人和来时一样,堂而皇之地走出帅帐,然后顷刻间便不见了踪影。
秦子仲愣愣望着两人消失的地方,两只眼睛渐渐发直,似乎又陷入到美好未来的幻想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秦子仲醒过神来,只见卢东卿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心中顿时一惊。
背叛王爷之事何等机密,方才在议事之时卢东卿完全没有避讳他的存在,难道是早已决定要将自己灭口?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凛,下意识想要逃走。
可就在这时,卢东卿忽然伸出一只手,速度快如闪电,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便拍在了他的肩膀之上。
秦子仲浑身一震,心中惊骇万分。
然而卢东卿却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今日之事烂在肚子里……”
说完,卢东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起身走出了帅帐。
秦子仲回过神来,浑身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干,冷汗沾湿了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