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容倒不是真的在为魏荷语担心,而是她知道此刻即便是强行将穆卿留在身边,也终究是不好过。既然如此,还不如就放手让他过去。
穆卿犹豫了一阵,最终回过头来拉住萧容的手。
“不用了,大帅今夜就好好地陪着夫人吧。”不待穆卿开口,萧容便抢言道。
萧容知道穆卿是想说,等我回来。
可她更加知道,穆卿一定会再次食言。
不想面对失望,那就得打消那些无谓的希冀。
可穆卿却皱起了眉,似乎并不喜欢萧容这样的反应。
萧容敛起不悦神色,强行扯出一丝笑,然后反握住穆卿的手,“夫人是大帅的发妻,大帅理应多陪陪夫人的。”
穆卿这才宽慰一笑,起身离开。
萧容终于放松了快要僵硬的笑肌,默默地回过头来,目光落在锦被的鸳鸯锦上。
她的世界寂静了,如冰封一般地寂静了。
不知为何,她开始痛恨起来,痛恨自己为何不直接告诉他,告诉他她心里其实很不愿意让他走,告诉他她最想要的就是如同这鸳鸯锦一般,可以一生一世一双人。
萧容苦笑,这样美好的希冀,她本就不该奢求。
烛火灭,静夜凉。
萧容强压住心中的落寞之感,想要赶紧入睡。然后她的确是入睡了,可魏荷语的脸却萦绕在她的梦中。还是那样的场景,还是那样的梦。穆卿搂着的人。的的确确就是魏荷语。
她猛地惊醒过来,面对她的却只有寂寂黑夜。她用手抚着心口,想要将这些惊惧和不安驱逐出去,却始终徒劳。
萧容这才知道。原来侯门之妾是如此地难为,她越来越钦佩这些高墙之中的女人们了。
“虽是夏日了,可夜里偶尔还是会很凉,你可得注意着,别染上风寒了。”夏如璎一大早便过来对她说了这一番话。
萧容一听到风寒两个字,便苦笑了起来,“这样的天儿,真会染上风寒吗?”
夏如璎自然能明白萧容这是话里有话,她上前来拉住萧容的手,正色道:“这府内本就不得有专宠。专宠只会让你成为众矢之的。萧容。这一点你不得不接受。”
萧容深深吸一口气。心中的阴霾却还是挥之不去。
“夏姐姐,我很讨厌这样的自己。”萧容说着,烦闷地紧咬住唇。
夏如璎却笑着凝视着她。“萧容,这不讨厌,这才是你本来该有的模样。我之所以与你交好,就是冲着你直爽善良的性子。该有的情绪都得有,但是也要懂得如何面对这样的情绪,面对这样不太完美的自己。”
夏如璎说罢,又笑了笑,“其实,我发现你和刚进府的时候差别很大了呢。”
萧容一听,也跟着苦笑了起来。“是啊,若是换得我以前的性子,说不准会冲到慧心阁去,搅得不可开交呢。”
“你还能开玩笑,那就说明已经没事儿了。”夏如璎蛾眉微挑,然后又黯然地沉了下来,“其实大帅对你情深意重,只是他也有身不由已的时候。”
萧容再次皱起了眉,说到这个身不由已,她便想到了之前穆卿的那句话:魏荷语是他的夫人,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不可改变的事实。仅仅如此吗?为着这样的事实,即便魏荷语做尽了伤天害理的事情,穆卿也愿意原谅,愿意宽容,甚至帮着她隐瞒吗?
萧容越来越不明白这样的事实究竟算什么,就好比是她不能明白为何穆卿能拒绝皇后的亲妹妹,能拒绝一国公主,却拒绝不了一个将军嫡女。
可萧容还是不相信穆卿对魏荷语有情。或者说,她不愿意相信。她宁愿相信穆卿是如同夏如璎所说的那般,身不由已。
盛夏将至,明晃晃的日光将整个院落都照得懒洋洋地。萧容独坐在院中央的紫花廊中吹风,闲适地听着鸟叫蝉鸣。
穆卿自从上次离开之后,便再没有出现在萧容面前。带着赌气的意味,萧容也忍着没去过问。可巧如却似乎洞悉了她的心意,有意无意间便将穆卿的行踪说了出来。
原来他早就离了府。大抵又是进宫去了。
这一去,便是小半月。
萧容轻轻一叹,仰望着缠绕在树干和枝桠上的紫花,心境竟也渐渐平和了下来。
正在这时,听得一阵脚步声响起,萧容从紫花廊中走出来,才知道来的人是青妩。
“奴才奉大帅之命,前来送剑。”青妩端端地向萧容行礼,然后呈上一把镶着绿宝石的长剑。
萧容心中一动,原来穆卿还将这件事记在心上。看着那精致华美的宝剑,萧容的心顿时明媚起来,就如同这盛夏。
再次握住宝剑的感觉,是激动的,甚至是酸楚的。萧容欣喜地将宝剑拔出鞘,华丽的剑身,凌寒的剑光,这让她心中大喜。
“大帅说了,这是一把鸳鸯剑,是一对侠义夫妇的定情之物。这对夫妇闯荡江湖,恩爱一生,他们去世以后,这鸳鸯双剑便流落到了民间。皇上微服私访之时,巧得了此剑,珍爱不已,便将它们带回宫中。后来大帅平定动乱有功,皇上便将此双剑赐给了大帅。大帅珍爱不已,从不示人,如今却将其中一把送给了萧媵侍,可见大帅对萧媵侍的确是宠爱有加。”青妩笑盈盈地说着。
萧容听罢,也着实觉得这宝剑的确得来不易。想着它们的主人是闯荡江湖的侠义夫妇,而且还恩爱一生,萧容便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权当是个美好的希冀吧。这鸳鸯双剑几经辗转,最终竟落到了她和穆卿的手中。那他们是不是也可以如同这宝剑的主人一样,恩爱一生呢?
青妩一走,萧容便回里屋换上了轻便的衣裳,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试一试这鸳鸯剑了。
夏如璎见萧容乐成这样。也抱着琴前来助兴。
院落中,悠扬的琴声响起,一抹浅绿色的身影随着琴音而动,时而凌厉,时而柔韧。
夏如璎的琴音轻柔纯粹,萧容随着她的律动而收势起势,和煦的微风吹过,让萧容恍然不知今夕是何夕。
直到琴音戛然而止。
萧容猛地停下来,错愕地望向夏如璎。夏如璎抬着头,也是一脸惊异。萧容心中一怔。猛地回过头去。一抹熟悉的墨黑色闯进了她的眼帘。
穆卿清爽地笑着。向夏如璎微微点头示意她继续。
“这个地方出剑太慢了。”穆卿走上前来,从身后搂住萧容,然后带着她的手迅速地刺出去。
琴音再次响起。这次却不仅仅是一抹浅绿身影。
“这一招身体不要偏。”他说着,微微扶正萧容。
“这里先撤回来稳住身形,再出剑也不迟。”
萧容听着他一招一招地指点着。他们俩贴得极近,萧容仿佛嗅到了一屡幽雅的暗香。不知是穆卿,还是廊中的紫花香。
可穆卿的气息却丝毫不乱,十分专注地为她讲解着每一招的要领。以前萧容大多都是自己照着剑谱练,时不时老庄主还会前来指点一二。要说她的这些剑法,大多数都是自学来的,窦天情本就沉默寡言,更加无暇前来指点她的剑法了。
萧容自认自己的剑法都是严格照着剑谱学来的。即使没有太多创新,也绝不会是歪门邪道。虽不精湛,却也算得上是正统。可穆卿却在她这正统的剑法中加入了灵巧之技,只需稍作调整改变,同样的招式,便能催生出更凌厉的剑风,这让萧容有种茅塞顿开之感。
可舞完了剑,萧容还是缓过了神儿。
“大帅回府,怎么不去看看夫人?”她收起剑,闷声问道。
穆卿却不回答他,而是示意性地瞥向夏如璎,“夏妾媵的琴艺造诣挺高,本帅正巧有一台檀木七玄琴,如今看来,它算是找着主人了。”
夏如璎起身来欠了欠身子,温声道:“卑妾的琴艺登不了大雅之堂,更加配不上大帅的爱琴。”
穆卿听罢,也不再继续言说,而是看向萧容,“这身衣裳不错,幸好本帅将你的那些白衣全都绞了,否则这回你又该拿来穿上了。”
夏如璎温尔笑着行了行礼,然后默默地抱着琴退了下去。穆卿也没再看她一眼。
萧容望了望夏如璎的背影,心里开始难受起来。之前还以为穆卿是因为南宫容儿才会娶夏如璎,才会拆散她和董樊胜。当时萧容只觉自己和夏如璎是同病相怜。可如今才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她这个偷玉贼,萧容心中开始生出一些愧疚之感来。
回了屋,穆卿才低笑着问:“容儿是真的想让本帅娶看夫人,还是在吃醋?”
萧容放下剑,果断地摇头,“奴婢可没有,奴婢也不敢。”萧容这样强调着,却连自己都觉得欲盖弥彰。
穆卿饶有兴味地笑着,“容儿果然是吃醋了。”
大抵是被看透了心思,萧容更加恼怒了,她瞥了穆卿一眼,赌气一般地说道:“奴婢就算吃醋又能怎样?奴婢又不是大帅的发妻,又怎敢独霸着大帅?大帅娶了那么多的姬妾,一颗心被割成那么多份,奴婢能要到的,又有多少呢?”
穆卿耐心地听着萧容的嗔怪之语,然后绕到她面前,微低下头专注地凝视着她,一字一顿地说:“本帅这一颗心,全在容儿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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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落中,悠扬的琴声响起,一抹浅绿色的身影随着琴音而动,时而凌厉,时而柔韧。
夏如璎的琴音轻柔纯粹,萧容随着她的律动而收势起势,和煦的微风吹过,让萧容恍然不知今夕是何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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