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卿退休后闲在家里,本想带着两个小孙子也挺好,可惜和继子之间的隔阂无法消除,好心也办不成好事,惠卿为这事也郁闷了两天。不过,要操心的事情很多,刚忙完了思兰上大学的事情,世轩又让惠卿烦心了一阵子。
世轩是个书呆子,理科学习成绩尤其好,除了喜欢下棋,就看不出有什么其它爱好。说他是书呆子,其实也不完全正确,他课余时间并不太爱看文艺作品,小说杂志一律不碰,不过是因为情商低罢了。
按照世轩的学习成绩,高中直升南洋模范中学还是没什么问题的。惠卿的四个孩子,都在南模读书,除了思梅成绩排名靠后点,其他三个都是年级排名的佼佼者。南洋模范中学虽然比不上龙门中学,但也是市重点中学,再说离家近,不用住读,这样可以省下不少费用。
思兰考取了上海戏剧学院导演系,惠卿也就由着她进了演艺圈,只要不当演员抛头露面在台前,惠卿也就让步了。
世轩初中毕业升高中,惠卿一点也没有担心过,可就是这十拿九稳的事,一不留神就弄砸了。
升学考试结束后,初中的班级搞了一次“一日营”活动。全年级六个班级,排队徒步去长风公园搞主题活动。一大早,全体学生来到学校的操场上,校长和年级组长先后训话,然后师生们排队离开学校,步行朝长风公园进发。大约上午十点左右,所有班级都到达了目的地,然后以班级为单位进行主题班会活动。
班会的主题由各个班级自己选定,有的班级的主题是“拳拳老师意、恋恋同学心、浓浓师生情”,同学们赞美老师的辛劳、回忆三年来学习生活中老师的教诲和同学们的进步,畅谈同学间朝夕相处、互帮互助的友情,表现的是桃李满天下、友谊地久天长的意境;有的班级的主题是“明天会更好”,同学们畅谈理想,展望若干年后,同学们学成踏上工作岗位,成为建设祖国的栋梁。
张世轩在学校里从来都不是各种活动的积极分子,这次也不例外。大家坐在草坪上,争相发言的时候,他缩在角落里默不作声,不点到他的名,他是断不会主动发言的。
比起世轩的沉默寡言,大多数同学都积极得多,不仅畅所欲言,有的还事先准备了小节目,有诗歌朗诵、独唱、小组唱、舞蹈,还有自己编排的小品。
世轩倒是个忠实的观众,他边吃着自带的面包,边观看着同学们的演出。
主题班会结束后,老师还带着同学们做游戏。世轩所在的班级玩的是陆战棋的游戏。全班分成两个敌对的阵营,一个阵营同学拿红色的棋子,另一个拿绿色的棋子,每人摸一枚军棋的棋子,如果摸到的是工兵棋子,那就是级别最低的,撞见对方级别高的,就被抓进俘虏营。级别从低到高依次为:工兵、排长、连长、营长、团长、师长、军长和司令。另外还有炸弹和地雷,地雷比除了工兵以外的任何棋子都厉害,只有遇见工兵时才算被挖掉,而炸弹遇见对方任何级别的棋子,都同归于尽。
世轩这天手气很差,摸了个“排长”,这是陆战棋里最没有战斗力的棋子,甚至还没有“工兵”有用。一宣布开战,世轩就躲得远远的,他不求能够逮到“工兵”,只求不要被俘虏就好。
由于长风公园很大,制定游戏规则时,又没有说清楚游戏的活动范围,以至于后来同学们都跑散了。世轩开始被几个同学追逐着,他倒是跑得很快,没有被抓到,可是跑着跑着就找不到其他同学了。世轩在公园里逗了一大圈,也没有找到老师和同学,他也不知道现在是下午几点了,身无分文的世轩只得独自沿着来时的路回家。
天色渐暗时,世轩总算回到了家。进了家门,一看台钟,已是晚上六点,就要开饭了。
晚上八点半左右时,有人按了家里的门铃,说是找世轩的,世轩下楼后,一会儿就上来了,并没有耽搁太久,也没有过多的言语。惠卿也没有在意,以为是同学找他有事。
七月,世轩的高中录取通知书来了,怎么是徐汇中学的?为什么不是南模?全家人都在纳闷,难道世轩考高中的成绩不够好吗?是不是没有到录取分数线?
惠卿虽然退休了,但是南模还是有熟人的,她当天下午就赶到了南洋模范中学的教务处。教务处的老师告诉了惠卿高中录取分数线,并查阅了张世轩的考分和未录取的原因。
张世轩的考分高出录取线二十几分之多,但是他的初中毕业评语是差评,班主任老师的评语是:该学生学习成绩优良,但无组织无纪律,不积极参加课外活动,没有集体主义观念。
惠卿急切地问教务处的老师:“如果是老师评语有误,还有没有挽回的余地?”
教务处的老师回答:“严格来说,班主任给予学生差评,学校在审核时,是会一再确认的,所以出错的可能几乎为零。我们是市重点中学,招收的学生要求德智体全面发展,考试的成绩固然重要,但是差评的学生,我们也是不录取的。”
惠卿听后很是泄气,但是她仍不甘心,只要有一线希望,她还是想为儿子争取一下的,她急中生智,说道:“我作为学生的家长,我想见见学生的班主任,我很想知道我儿子到底是什么样的行为导致老师给了差评,高中能否进南模固然重要,但是孩子如果不能改正他的缺点,才是更糟糕的事。”
听惠卿这么一说,教务处的老师就安排惠卿见了班主任。
班主任老师把“一日营”的情况跟惠卿说了一遍。老师说,下午三点半集合时,全班都到齐了,就差张世轩,于是大部队随其他班级一起返回学校,班主任和几个班干部留下来继续找,一直找到晚上六点公园关门,还是没有找到。后来,他们几个又到了张世轩家楼下,按了门铃,看到张世轩下楼来,确认他安全回家,才放心回家吃饭。
惠卿听罢无言以对,看来事情已无挽回的余地,她很有礼貌地跟班主任老师道歉,班主任也为因此而让孩子落榜而感到遗憾。
回家后,惠卿少不得批评教育世轩一番,同时让女儿们也要以此为戒。
这件事对世轩的触动是很大的,他从来没有想到一天的疏忽会影响未来两年的就学,一下子从市重点中学落到了区重点,不管是面子还是里子都难以接受。家里是很注重学习成绩的,哥哥姐姐妹妹们都很在意每次的考试排名,世轩也不例外。这次问题虽不是出在考试成绩上,但他的高中却要在落下一个档次的区重点就读,世轩心里难受啊,这种创伤感整整陪伴了他两年的高中生涯。
在惠卿看来,年少时经受点挫折是好事,孩子的亲身经历胜过长辈的千言万语。
果不其然,世轩进了高中后,学习比以前更勤奋了,成绩始终排在年级第一名,而且还担任了班级学习文员,也开始参与学校的一些活动。
对于惠卿生的四个孩子,鹤年是天天看着长大的。作为父亲,他有责任将每一个孩子都培养成才,看着孩子们学习成绩都不错,欣慰之余,他不得不考虑他们上大学的问题。
长子世豪都三十出头了,这十几年来一直寄钱回来,可这总不是长久之计,世豪总要结婚成家的,一旦有了自己的家,娶了妻生了子,便无力顾及这个大家了。再说鹤年也不忍心“剥削”长子一辈子。对于二儿子世杰,之所以隔阂很深,他这个做父亲的也是有责任的,在世杰求学上进的年纪,鹤年把他送进了工厂,这点世杰是有怨言的。为了其他孩子不重蹈世杰的覆辙,鹤年不仅存下了世豪寄回家的每一分钱,平日里贴补给惠卿的家用也是斤斤计较,愣是把出身大小姐的妻子也□□得精打细算起来。
思兰已经上了大学,每月二十元的生活费是雷打不动的,平日里还要添些新衣打扮打扮,女孩儿家长大了,也在所难免。世轩已经上了高中,思梅已初三,眼看着也要升学进高中,思筠虽然还小,可也已经初一了。照现在的学习成绩,世轩和思筠一定能考上大学,思梅身体不好,成绩虽差些,可要是用功一点,说不定也能考上。如果都上了大学,光每月的生活费就是一笔相当可观的开支。
惠卿已经退休,自己再过三年就六十岁了,也得退休。要靠夫妻俩的退休工资来供孩子们念大学,那真是天方夜谭。虽然三年后思兰大学就毕业了,但是这闺女被宠坏了,不可能像世豪那样资助家里、资助弟妹。
鹤年为此早就做了长期准备,照目前家庭账户里的存款,要是不出什么意外,已经足以供孩子们上大学了。不过,也就这么些钱了,等孩子们毕业工作后,存款也就被榨干了。
但愿孩子们有点良心,不要辜负了他和惠卿的养育之恩,当然,也要告诉他们不要忘记他们的大哥哥,如果没有世豪的帮助,老爸老妈是没有能力把他们都送进大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