汨阳殿自龙溯成年后即常年闲置,也就只留得几名婢子与内侍,而天明踏入汨阳殿时我本还是催灵水隐,只想着偷偷去往卧榻睡下,但一见得他等几人俱战战兢兢列于外殿,我当即便知不妙,甚至未至内殿即不自觉收起水隐术,糟糕,该不会父皇这么早就过来汨阳殿了?
见我蓦然现身,婢子内侍等纵是大惊却也不敢吭声,只有胆大者以眼神示意我莫往内殿,而我见此愈知糟糕,不觉间脚步踌躇,初还想着该如何编造理由来解释我夜半身离卧榻,然一当我咬牙踏将内殿去,一见得父皇正是闭目坐于我榻旁,他除却面色阴沉,竟是不辨心绪,一下更叫我心生忐忑,竟连开口唤他一声都不自觉嗫嚅起来。
我一声“父皇”唤得小心,而父皇闻我声息却是未曾抬眼,只一问冷冷道,“戌时至今,足有三个时辰,你去哪儿了?”
戌时?想来父皇离开汨阳殿,我随后去寻百鸣兄正是戌时,而如今他一问即提戌时,莫非竟是知我这一夜俱不在卧榻?糟了,父皇该不会对我一夜行踪根本是心知肚明?
一想全是冷汗,此刻对父皇所问我甚至都不知道该不该再编说辞,正是迟疑间父皇却一抬眼沉声道,“难道不是要告诉为父,你头疼睡不着,所以就出去闲走了三个时辰,嗯?”
父皇如此一句,我益发不敢接话,而他见我左右不是,支吾不定之状,竟是一起身来怒极反笑,“怎么不说话?你不是五百年归来,对碧泱宫内一草一木皆有感怀,于是夜半榻上起身,汨阳殿走着走着就走到了水暖阁,走着走着就遇见了你的羽帝好哥哥,是也不是?!”
“啊”,父皇果是发觉丹凤形迹,而我闻此若说是惊,还莫若说只剩下惧,一时间对上父皇厉色,更是后悔自己太过托大,其实我明明曾疑心过父皇已然察觉不妥,可是我……,天哪,在碧泱宫中私会羽帝,更何况千波殿时父皇方才问起丹凤与我之间关系,我还百般争辩说什么没有私情……
心下连道糟糕,再抬首与父皇相对时我已不自觉步步后退,“父皇,儿臣水暖阁相会羽帝,并非父皇心中所想,儿臣与丹凤原也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我本欲告知父皇我与丹凤相商的俱是国务正事,然未及我寻得合适言辞即为父皇一声暴喝,他一扬手立起缚龙索,直将我拽过跌撞于他怀中,而我大惊之际直觉挣扎,却叫父皇制住身形一把甩于榻上,“千波殿装病头疼,汨阳殿撒娇欺哄,你是真以为为父什么都不知道?实话告诉你,千波殿外为父即察觉事有不妥,本以为你曾千年在位,凡事该有分寸,哪曾想及至汨阳殿,你非但不知收敛行为,甚至还在为父面前装出一番惊惧可怜之态,满口胡柴,哄骗欺瞒!不错,父皇是心疼你,哪怕明知道你是在装、在骗,也不由得心一软随你心意,不过你可知父皇从来更相信你,相信你这些年来必是身不由己才屡历荒唐,故此今时算是两次与你机会,只等着你在父皇面前与那丹凤做个清清楚楚的了断,结果你呢?”
被父皇按于榻上,我本已紧张至无以复加,再闻他一番言语,更是羞愧到无地自容,此刻我本欲起身再作争辩,解释说我与丹凤水暖阁相会正是与之言明一切,然父皇却好似知我心思,当下一俯身劈口即道,“龙衍,你少要在父皇面前狡赖!你明知丹凤对你怀得何种心思,更不会不明白自己青龙帝身份,可是你居然就敢大半夜与他私会,甚至为此还不惜相助他外族君王在我碧泱宫中畅行无阻,戌时至天明,戌时相会情浓一处,天明送别依依不舍,你这是要与他了断?”
父皇一斥,我自知有亏,然闻他言语只仿似他对我一夜行踪尽皆明了,却叫我大惊之余倒也稍有安心,这一时为他按住不敢起身,我只偏过头去小声辩解道,“父皇既是对儿臣所作所为了如指掌,那便该知晓儿臣与羽帝鸿苑相商并无任何不得当行为,羽帝来访泱都,儿臣原也是怕他莽撞生事,这才未敢报禀父皇,儿臣并非有意欺瞒父皇……”
我一言毫无底气,而父皇闻之却益发怒声,“并无不得当行为,碧泱宫中私会羽帝本即是天大的不得当,你还想做出什么样的不得当?!”
父皇这一吼,我几乎脑中一懵,按说我从前明明最重礼节,任是如何也做不出“碧泱宫中藏匿羽帝形迹,更甚者竟在鸿苑无人之所与其密会”这等惹人非议之事,可今时我非但行事全无章法,甚至还敢哪壶不开提哪壶,厚颜与父皇提什么行为不得当,我,我怕真是五百年一过,脑子全糊了。
一想止不住的面上发烫,此刻在父皇注视下我根本不敢有太多动作,而父皇却忽一伸手撩开我颈侧碎发,也不知方才百鸣兄那不管不顾的乱啃一通有无留下痕迹,可今时我分明是感觉到父皇目光一沉,甚至下一刻他指间一使力便狠狠拧了我一把,“怎么,你还以为父皇是跟踪你了?对,父皇确实对你何时身在何处心知肚明,但还不至于想看你与你那羽帝好哥哥一处厮混,狎昵放浪!万一父皇手下不留情再一剑结果了丹凤,那你岂非又要与父皇一辈子没完了?”
父皇如此言语,我心下岂止难堪,此刻一惊挣脱他坐起身来,我满口俱是没有没有,我与丹凤之间没有任何狎昵放浪,而父皇非但对此充耳不闻,更是忽一下坐于我身旁,他五指掐在我面颊,强行逼我转过头来与他直面相对,“龙衍,你知不知道今天碧泱宫门前有多少御林军领命待发,只消父皇一句话,丹凤根本连宫门都走不去半步,你以为到最后父皇是为的什么才大发善心放过他?”
若说父皇对我行为有所了解,我尚不意外,可今时他道出宫门前御林守卫,实叫我心下大骇,哪怕是百鸣兄早已离去亦不免为他捏了一把汗,而此刻再闻父皇问我他为何会放过百鸣兄,我虽心慌之际略有迟疑,但总算寻得机会说了些话道,“父皇英明,知晓今日之事全因儿臣行事不妥,故此做成误会,而羽帝与我水族盟好之心从未改变,父皇自不会与他有什么责难。”
我一言只想将事情拉回正轨,而父皇闻之却连声嗤笑,“是么?衍儿,这世上大约真是没什么人能够比的过你自欺欺人,你听好了,父皇告诉你为何会放过羽帝,因为父皇不想看到你在那宫门前因丹凤涉险而哭闹求告,父皇不想你青龙帝那早已不堪的名声再添不堪!”
父皇言至此,若说方才我对他怒火尚有腹诽,可今时我却只恨自己行事鲁莽,我明明可以处理得更加得当,我明明可以尝试当着父皇之面与百鸣兄将一切都说清楚,可是我偏偏自以为是,枉生祸患,而此刻一念至此,我当即欲下床榻跪地请责,可谁曾想父皇见我愧悔之状,却复一把将我摁回床榻,他显然怒意未消,只朝我厉色道,“现在知道错了?知道错了那就将你今夜与那丹凤做下的所有一字一句都说与父皇听,哪怕你是真的沉迷龙阳之道,一日不见你那些旧情人,一日便浑身不自在,那也都说出来!”
父皇让我交代今夜与丹凤种种,甚至直言指我沉迷龙阳之道,而我闻之脑中如响炸雷,一时否认几近语无伦次,奈何父皇根本不听我辩解之辞,他一手抚弄于我颈侧,竟是好一声冷笑道,“没有没有,那这牙印是你自己咬的?”
“不是的,父皇,那是丹凤他一时情绪激动,可儿臣决无半分应允,父皇,儿臣并无龙阳之好,今夜之事儿臣自知处理不当,若是来日遭人谬传亦无话可说,其实这许多年来,儿臣总也为人误解,事到如今哪怕旁人再多误解,儿臣俱可不放在心上,可是如今,若父皇也对儿臣心生怀疑贬抑,这叫儿臣还有何颜面枉称青龙帝,父皇,你相信儿臣,儿臣自幼及长,父皇何曾见过儿臣有过半分逾矩放浪?”
一番求告,我只怕已将自己腹内所有尽皆说出,而父皇见我羞急之状,却是一挑眉丝毫未见让步,“哦,你也知道自己总也为人误解,那你怎么就不好好想想你为何总也叫人误解?你该明白今日之事,既是你明知丹凤对你死缠烂打,却仍然与他私会,甚至还叫那厮不知道有过多少搂抱亲吻,那就莫怪旁人看来会往何处想,再有,空口无凭,你若真想叫父皇相信你今夜未曾与那厮交欢缠绵,那便证明与父皇看!”
父皇如此一说,我简直无地自容,此刻我因惊讶不觉瞪圆了双眼,回神来再一与他视线相交,则更是止不住的满面烧烫,而父皇一手置于我襟口,不及我偏过头去已是扯开我中衣,更甚之他自我身后将五指探入我亵衣,指间着力直叫我抑不住喉间低吟,而我本已羞耻之至,脑中糊成一团竟不知该拼死相拒还是该由他动作,我害怕父皇认定我若极力拒绝则必是与丹凤放浪了一宿,可是我更害怕他对我这般举动决不符合寻常父子相对……
直至父皇另一手扯开我腰间系带,我一阵惊吓后只好似自己的一颗心都蹦至了喉咙口,一时间已是不自觉极力相拒,而父皇始终冷色,他拨开我紧扣着系带的手,一开口近乎质问道,“怎么,青龙帝身娇体贵,丹凤碰得,为父看却看不得?”
而我闻他此语,竟是身体一僵不敢再有动作,我不知道自己此刻会是什么表情,但恐怕用耻极欲泣来形容也决无半分夸张,不过今时尚不及我自怨自艾得毕,父皇已是忽一把将我拢过于怀中,他并未褪去我一身衣衫,只是在解开我系带后,将掌心贴于我腰际一路至我臀上,而我心中惊骇惶恐甚至于连呼吸都滞了几分,到最后一片混乱中只知道父皇在我臀上狠狠一捏,“你知不知道你今天都错在哪儿?”
父皇如此一问,我哪敢胡乱应答,可天知道就这一时的嗫嚅竟更叫他不悦火起,而他方才本已掐弄在我臀上,此刻竟是将我整个人都翻过身去趴伏于卧榻,甚至不及我挣扎他已是一掌落于我臀上,直叫我抑不住惊声直唤道,“啊,父皇……”
今时父皇未褪我衣衫,他这一掌虽是隔着绸料落于我臀上,但力道之大足以令我感觉到痛意,更甚者其中漫溢的惩戒之意已然叫我涨红了面庞,莫说而今我成年已久,哪怕幼年时父皇也鲜有如此待我,天知道此刻我心下羞耻有如大潮,一时间竟只知以双手蒙住双眼,急声答道,“父皇,儿臣知道错了,儿臣不该枉顾身份与羽帝私会……”
“还有呢?不该与羽帝私会,那下回与灵兽长私会,对不对?”
我一言认错,父皇却并不满意,而当他再一掌落下时,我实在是羞耻过甚,竟至于连耳根处都一阵一阵发烫,我知他最恨我违逆欺瞒于他,于是此时纵是心有不服亦不敢不服软道,“父皇,儿臣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欺瞒于父皇,此番所有全赖儿臣自以为是,儿臣知道错了,儿臣真的知道错了……”
我道出大错错在违逆欺瞒于他,父皇方才一声冷哼,然他并不想轻易饶过我,却是再一声近乎逼问道,“那你以后还敢不敢再犯了?”
连声道不敢不敢,这恐怕是我成年后最最不济难堪,而至此父皇勉强才算对我认错之意首肯,到最后他覆上身来一吻于我后颈,“龙衍,父皇不是不相信你,你说的没错,哪怕这世上旁人都谬传你青龙衍放浪不堪,可你是我玄龙洎的儿子,我又怎会不知为人品性,你若非动了真情,那简直堪比榆木一块,哪怕稍有亲密你也会避之不及,可是今时你自作聪明,屡次欺瞒违逆于父皇,到头来又作出许多不必要之误会,你自己说,你叫父皇如何能不给你个教训,与你一番惩戒?记住了,以后任是如何,你若是胆敢再有半分哄骗父皇,那到时候,就不会像今天这般简单了。”
父皇话音落后,又将我抱在怀中几番亲昵,而我心觉不妥却实在不敢哪怕是多动一分多言一句,父皇道我是榆木一块,对任何亲密避之不及,是啊,我是避之不及,可太多时候,我根本是避无可避!
而我回来汨阳时已近天明,此刻则早已是天光大亮,未几时分,内侍在外通传,说是灵兽长前来泱都请罪,而今已在碧泱宫外,说真的,我一听此简直欲哭无泪,而父皇闻之则一眼看我,不知意味,直叫我心下一颤,这才敢滚下床榻,跪于他面前告禀道,“父皇,儿臣与灵兽长素有旧怨,原本也是因五灵形势所迫不得已方才与他握手言和,既是而今他有意请罪,那儿臣相信父皇自有计较,儿臣只想说一句,陌阳渡牵一发动全身,至于灵兽长,儿臣并不想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