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句唤出咏王来,金翅一愣后倒也未再强辩,此际他面上略见窘迫,却叫我不由得一阵尴尬并郁卒,再开口径道,“到底怎么回事?”
丹凤只一息留存,如歌复不知所踪?
见我面露不悦,金翅不觉长眉一挑,倒颇有几分忿忿朝我道,“龙帝陛下是问丹凤,还是问我兄长?”
这……,该死,咏王是什么时候也学得这般多话?
为金翅一问我略一语塞,尴尬之余只一甩袖道,“先说丹凤。”
金翅抬眼看我,不知是对我先问丹凤有何不满,一时说来竟道丹凤重伤身陷渭南竟还是自如歌处所知,而我闻此实在不解,虽说从前时来看,如歌的确先我之前忆起往生,甚至在那西崛岭时,他即能简单催灵,化形鸾鸟,至于尔后我南海归来征伐龙廷,再在渭南与他相见,他显然是前生往事一并交杂,更是几番劝我莫要重蹈覆辙,而我能理解或许因丹凤造访人间,羽帝所致的火灵流散叫如歌王先忆起了过往,然而即便如此,如歌王身在人间,却是如何与身在灵界的咏王互通消息,再有,咏王又怎么会来到人间?
我满面疑色,金翅倒好似早有预料,此刻他再一见我此行有幽魔右护法相随,一开口竟好大怒气道,“龙帝陛下有什么好奇怪的?灵界五族,莫提你水族自家人,那灵兽幽魔与有翼,大约都有个什么秘境之所通往人间,难道独我羽族沾不得你龙帝恩泽,两界相阻,偏生我等不能追及你行青龙帝行踪半分?”
金翅怒声,莫道我不知该答什么好,一时间就连想问他羽族究竟有无通道来往人间都好似不便,片刻,尚好咏王自知失态,撒了一通气后总算说回正题道,“原本丹凤去往人间,我羽族上下并无多少人知,说起来他身遭困厄最开始还是那灵兽长遣人通传,那麒麟不安好心,来函竟直指丹凤命殒,一下便叫我羽族朝堂大乱,而本王前时曾在东海与你一见,彼时你还提及丹凤,虽说你道他羽翼受损,身困人间,但既然相逢你青龙帝,他又如何能命殒?至于后来又有你水族传言,说青龙帝不愿忆起过往,执意前往人间,说实话,那时候我还疑心丹凤怕不是遭难,却该是在人间寻得你,他一见你不辨往事,懵懂率性之状,便不管不顾赖着哄着与你长相厮守,不想回来了。”
咏王言至此,似带自嘲,然一见我眉峰愈敛,知我有不悦之意,接口却又道,“本王如此想也并非全然无理,若羽帝命殒,我羽族宗庙不至不见异状,反倒是麒麟来函,更像在诅咒丹凤,这偌大五灵界,灵兽长因羽帝与你龙帝陛下交好而忌恨羽族,这人尽皆知……”
好了好了,五灵界传言我不想多听,灵兽长对羽族心怀恶意,也确有可能,然而丹凤如今确实身陷险境,还有,如歌呢?如歌到底哪儿去了?
察觉我心焦,咏王话锋一转言及如歌,“虽然羽族上下无人相信丹凤命殒,但也不敢对那麒麟之言等闲视之,只是那之后纵羽帝亲信遍寻五灵,却始终未见丹凤踪迹,直至我兄长融灵源入我梦境,他道人间渭南大火,应与丹凤脱不了干系,而渭南本为漓城残影,该遣人往漓城好生查探”,咏王说是如歌入梦境告知他丹凤踪迹,而我心道过往如歌曾出让灵本所托,救金翅一命,而今时人间,我等聚灵复生者都该是重造了灵本,至于灵源则因人间灵息式微大多未曾觉醒,如此说来,今时如歌与金翅该是灵本一般无二致,他二人之间确有灵源互通甚至移换之可能,可是融灵源毕竟凶险,虽然我明白羽帝遭厄这等大事如歌不可能坐视不理,但前时渭南关我曾与他相会,他为何不就此事早与我言说,就算是彼时我还未忆及过往,但事关丹凤,我又怎会不尽心相助?
一念此,不及我叹,咏王则继续道,“说来可能另有缘由,原本自你青龙帝现身五灵,五灵一众得知有这所谓人间,大约都心怀得探寻之意,而我闻此直觉我兄长大约亦已聚灵复生,按说我二人灵本相通,该是我早早感知他,可天知道或许因我并不愿得知他与你人间重逢,到最后却是在那风神都一阵灵场动荡后,我兄长先寻及了我……”
咏王话中酸楚,我并非不觉,可而今事态紧迫,我却也只能强压下心中复杂,只当不知他意,径自一问道,“风神都灵场动荡?是否风神都灵场动荡后,羽族便出现了五灵与人间相通之处?”
风神都灵场动荡该是我在人间南海一行时,而我此一问,咏王果然颔首,嗯,如此看来,五灵界灵息流往人间似是必然,龙池裂隙封闭后,则有风神灵息不稳,而风神灵场复平时,却又叫羽族生出两界相通之所,不过这两界通道似乎并未存在多久,因咏王告知说他从未自那灵场相融处来往人间,因那通道初时不显,后来好容易能通行往来却又一瞬不存,事到如今他在这人间催火替丹凤续命,竟还只能通过与如歌移换灵源才行。
“我兄长虽得丹凤炎火灵激发而灵源觉醒,但毕竟人间灵息式微,他灵力远不及从前,到底难以维系丹凤灵脉,故此才有我此番长来人间,龙帝陛下也不必担心我兄长又是出了什么事,他如今身在五灵,怕也是多方请我羽族长老重臣在那漓城查探,只一点不妙,如今五灵界玄龙帝还政,你水族待我羽族大不如前,纵是而今我羽族一众得知漓城炎灵扰动乃羽帝灵脉危象,却也无法也不敢在漓城轻举妄动……”
听闻如歌无碍,我悬着的一颗心总算稍稍回落,然丹凤凶险未消,却又叫我满腹忧躁,愁眉不解,再一想起五灵与人间灵息流动,咏王道羽族的两界通道短时即无,恐怕是因我恢复了往生记忆而导致全数灵场闭塞,可是锦鲤又曾报说龙城大内整个都成了漩涡,莫非灵息终究要寻个出口,该来终要来,最后竟是选在了泱都?
一时脑中繁杂,忽一念想起血殇前时言说渭南大火,羽帝炎火力收止不住处应稍有些两界相融,而此刻我问起咏王此事来,他竟是好生郁闷道,“是啊,丹凤灵力外泄的确是模糊了五灵与人间,虽说我羽族并非灵息之体,并不能在如此灵场中自由通行,但是在这人间渭南,本王倒的确能够进入丹凤催化以自保的炎火灵场,进而替他延续真力,可是五灵彼处是漓城,漓城水息盛,又有你水族重兵把守,莫说丹凤现时的最后一息被水灵所压制,甚至当初我在灵界时冒险潜入漓城关,也根本是无法寻及他灵脉而助他真力,还有,前时我兄长与我互通消息,他说他请回了鸿姊一探漓城,鸿姊与族中长老们所言一般,若想丹凤脱困,恐怕要两界均辅以炎火灵复他灵脉,尤其是灵界,若不然,纵丹凤如何强撑,纵我等能在人间助他多少,恐怕也是空耗。”
天哪,漓城关千年水灵运化,怕是多少分火灵俱已消散,而今时要助丹凤灵脉复通,岂非要漓城关水族全数撤军,好让羽族携流火复还炎灵盛极?
事至此,我简直不知如何是好,此刻胸中一滞,竟不由迁怒咏王道,“唉,这等事为何不早来告诉朕?如今想要漓城复还火灵,这在我父皇手中怎么可能?!”
见我莫名火起,咏王并未答话,而我想起他等探知羽帝下落亦在当下,纵早,又能早到几时?腹内忧急,我不由得将我水族朝中可影响那漓城之局者一一默数,然来回数了几次却数不出一人,是啊,时至如今哪还有什么人敢背着父皇私自调兵撤军,就算是漓城守将九婴还能听我青龙衍几分言语,可真要叫漓城复还火灵,那可真是白日做梦了。
见我心焦至无话可说,咏王倒还镇定,此刻他竟是一语安慰我道,“龙帝陛下且宽心,既如今你能知我羽族难处,想必我兄长也不会再顾虑许多,若实在不行,我羽族便直接对水族宣战,只要能夺回漓城关,那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什么?简直乱弹琴!”
咏王与丹凤一般好战,甚至有过之无不及,但今时今刻轻言战事,实叫我大惊失色,我不知是否父皇在五灵界与灵兽族幽魔族相争,叫咏王觉得如今正是起兵漓城的大好时机,然两族相争,终是生灵涂炭,先不谈我心中预估得水灵之盛恐怕羽族占不得便宜,就算是羽族能险胜,那他金翅就不怕战祸难料,万一其间伤及了丹凤灵脉,那可如何是好?
见我不允之意,咏王似有预料却又颇为忿忿,“难怪我兄长总也强调不愿让你恢复记忆,再做一世帝王,果然龙帝陛下一忆起往生,便要几番权衡,说实话,这本是我羽族族内事务,不管是我兄长,抑或是我,哪怕是丹凤他自己,大约都不愿劳你龙帝陛下忧心,说来也怪我兄长,面对于你总也下不了决心,既是想你了却帝王事,那为何不早早下手阻你夺嫡路?若是本王能先一步来人间,龙帝陛下或许便不会记起从前了。”
咏王一番话说得振振有词,而我气恼不由问他道,“金翅,你前时是否已然来过人间?”
前时征伐龙廷,金羽王曾有一封信函我始终觉得不妥,再有金羽门下传言金羽王性情大变,一时沉郁一时暴躁,莫非这都与金翅如歌移换灵源有关?而我今时一问,咏王丝毫不见否认,他点点头倒好似颇有几分得色,“不错,本王先前确有几次与兄长移换灵源,有一封劝你放弃渭南的书函便是出于本王之手,然而我兄长做事从来拖泥带水,尽管他回返灵界后得知你从前落难辛苦,心疼之至满口道今生不能再让你重蹈覆辙,可到最后他非不肯我去阻你南下龙廷,坚持亲自与你渭南相会,说什么再劝你一次,说不准你会回心转意,结果到最后你龙帝陛下到底未曾理会他半句,而他回来后就知道长吁短叹,说怎么也改不了你天生的帝王心性,之后他总算在渭南寻得了丹凤灵脉处,再之后便是本王常在人间了。”
咏王言诉我先前征伐龙廷时如歌内心种种,而我闻之又是无奈又是歉疚,正是无话间咏王却又道,“我兄长此番聚灵重生,他初次与我灵源相见,难得的竟是一问他故去后,你与丹凤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龙衍,今次我兄长虽然口中不说,但他内心绝对不想你过多插手丹凤之事,这其间因由,我想你应该能明白。”
我当然能明白,可是丹凤一事,我难道还真的看着他们羽族对水族宣战不成?
心下一恼,我不觉对咏王忿然道,“如歌故去后那五灵往事,你们到底都与他乱七八糟说了些什么啊?!”
“说了些什么?多少事想必丹凤在人间已与他知会,至于我,我告诉他龙帝陛下你因他故去而伤心欲绝,自始至终都对他一往情深,这没什么不对吧?”
金翅一言,我登时面上发热,而今时境况,却叫我心忧之余哭笑不得,片时一念回神,我忙是一唤回避于不远处的右护法,“血殇,羽帝身陷渭南近处两界罅隙,朕实在是想要劳烦你以灵息之体一探,还有,若你能自此处回返五灵,朕想你替朕传讯于……”
到底传讯于何人,才能改漓城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