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行去岸,我与如歌纵隔海对面,终究是未曾相见,或许我方才应对盘诘,他金羽王早已身至一旁,或许对我方才之表态,他已然深感失望,而我但随碧螺步至舱中,闭目久坐,终未发一言。
海上多风浪,然今值寒冬,本不该频发风暴,可是听船夫们言语,却道近日来南海渡口风雨交加,大浪翻覆,竟好似要将整个海面都撕裂一般,更有传言道南海国上空忽现华美城池,凭风而动,亦真亦幻。
“公子,说给你听你可别当玩笑话,其实就在你踏足前一刻,渡口上还风浪翻迭,要不是那金羽王爷发话,再者海面上的确平复如常,我等可不敢随意出海。要说这海上凶险啊,说出来只怕公子你这样的人听了都不敢相信……”
舱中久坐,再踏出舱门时碧螺告诉我而今去岸已远,青山早在一发间,此刻身侧船夫聊起近日来南海风浪,只当我是平素养尊处优惯了的公子爷,而我闻之哂笑,倒是青玳在一旁好生不服气道“陛下,他们可不知你翻手成云,挥袖覆雨,居然敢在你面前喋喋不休道海上多风浪,还有呢,既然南海国主是九翼王,那南海国便相当于有翼族,有翼族的风神都本就悬浮于海上,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青玳见惯灵界神异,自然不懂人间凡俗,而我闻她碎语本一笑了之,然转念一想,却不由疑心道:传闻南海国上空忽现华美城池,该不会真就是那五灵界的风神都吧?说什么南海大浪翻覆,难不成也与五灵界牵扯相关?
但愿别再出什么状况了。
心有隐忧,登岸时不知怎的我竟打起了退堂鼓,明明身已至南海首府,侍从问我是否前往拜谒南海国主,我却心存犹疑,片刻沉默后只吩咐他等先寻间客栈再说。
南海首府风动城池,衣袂飘摇人往街市,其实我心知碧螺青玳心往异国风情,本该随她们在城中走走看看,可是方才海上闻听异事,我心头总好似疑虑不解,是日里城中寻下客栈,我腹内繁复,一坐半日,一下子就连去不去拜访九翼王都犹豫了起来。
抵达时原值午前,哪曾想我无所事事一坐至黄昏,而碧螺青玳与一众侍从猜不透我心思,他等不敢多话,我亦无从言语。当晚早早休寝,反正我一双眼睛看不见那还不如卧榻静思,我本意但求一场好梦,殊不料好梦未及,四围却总有些古怪,“碧螺,青玳!”
起身半坐,我忍不住声唤碧螺青玳,按说方才她二人侍奉我睡下后卧房中不该再有他人,可今时,今时为什么我总觉得有人在盯着我看?
是我疑神疑鬼,还是真有蹊跷?糟糕的是而今我连唤碧螺青玳,她二人却迟迟不应,不对啊,她们随我身侧,这么多年来可从未出现过这等状况,今天到底是怎么了?还是说我身困体乏,现时已经在做梦了?
翻身下榻,扯起外衣匆匆披上,奈何目下一片漆黑,我完全不辨室内境况,我摸索着欲开房门,殊不料就这几步路竟也走的磕磕碰碰,甚至不等我寻及房门,反倒越来越觉得有人注目于我。
“来人!”
莫名焦躁,及至心虚,到最后我好容易打开房门,只听得门外碧螺颇为惊诧道,“陛下,你不是刚刚才睡下么?这是怎么了?”
或许见我面色不对,碧螺连声问询,再看青玳反应,亦仿似方才根本没听到我唤她一般,而我按下疑虑未表,方欲开口叫她们掌灯榻前,谁曾想言未出,客栈外即传人声,喧哗过后一阵静默,不像是寻常客人投宿,倒像是……
叫南海国主亲自寻来客栈,我非但过意不去而且措手不及,此刻衣衫欠整,我本能回避,无奈何叔叔片刻已至身前,他开口唤我,半似玩笑半带责备,“嗯,我就知道小龙架子大,若是今天不亲来相请,那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小龙才肯赏光见我一面呢。”
“叔叔,你可千万别这么说,都怪小侄无礼,都怪小侄无礼……”
南海国主话音落,我反应不及只知连连致歉,其实此番身至南海,我原是专程拜望于他,可谁想不知怎的,这一路波折下来却叫我心生犹疑,止步不前,“叔叔,龙衍此行本是专程拜望于你,可这一路上听闻近日来南海多风浪,侄儿生恐叔叔政务繁忙,故此未敢轻易叨扰。”
三两解释我自知南海国主必以之为借口,事实上我此言出,叔叔果是轻笑不以为意,今时他近前扶过我手,更是凑在我耳边戏谑道,“怎么,小龙还要杵在这客店门口多久,叔叔这都亲自来请了,小龙莫不是还不肯赏光随我同行?”
按说南海国主于我恩惠颇多,我早就该备礼拜望,无奈何近年来繁务缠身,竟叫我总也无暇前往,直至今日身临南海首府,却又劳叔叔亲临接风,若此刻对他一番盛情我再有什么推托,那恐怕真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心存歉意,对叔叔问话我好生讪讪,今时聊表整束衣衫,我也只得顺他心意一路前行,而碧螺青玳紧随我侧,不及我回首对她二人作简单交代,却又被叔叔好生调侃道,“经年未见,没想到小龙倒是比从前解得风情,原有属下报说龙衍公子此来携女眷同行,本王还不太相信,呵呵。”
南海国主一笑不知是何意味,而我闻之当下面红,虽说碧螺青玳随侍身侧好似已天经地义,可而今被叔叔这般一提我却不自觉辩解道,“叔叔,碧螺青玳只是我随侍女官,你可不要误会了。”
双目不便,也不知而今叔叔面上是何表情,要知道世人皆传他南海国主惯谈风月,性喜美人,我只怕他以己心度我心,对碧螺青玳……,嗐,早知道不带她二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