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千金墨(1 / 1)

是日残阳西下,远山薄暮,我与锦鲤在这山中早早寻了间客栈歇下,晚膳时我问锦鲤,问他小白此去百越到底所为何事,而锦鲤显然对此知之不详,据他听闻,只道是近日来百越宗族与金羽门阀来往频繁,过从甚密,而龙朝内廷得知此事后深以为虑,于是派遣出各路人马,前往察访。

而小白下山一展抱负,据锦鲤所言,他大约是拜在了龙朝驻防东海的虺己将军门下,其实说到虺己,还真不陌生,事实上这位东海郡守与螭烺老师算的上是旧识,甚至在早年间,他还曾上山游说过螭烺老师,劝其出山入仕,只不过老师素来脾性古怪,不知是几言不合,反正到最后是未曾应允便是了。

话扯的有些远,其实我是没想到小白下山后会主动投在东海郡,成了虺己门下食客,不过回过头去再仔细一想,却说东海郡地处龙朝内廷之东,乃一国之重镇腹地,而驻防此地的虺己则必定是龙朝天子采信的直系重臣,想来小白之所以投其麾下,看重的正该是这一条,名门直系,也好一展他精忠报国的壮志雄心。

如此看来,小白前往百越,应是奉命去察访百越宗族与金羽门阀之秘,而如今我与锦鲤去寻他,能不能帮上忙先另当别论,只怕到时候还会与他添些麻烦,再说了,小白若见到我贸贸然下山,想必要不悦念叨,而我与其被他念叨,那还不如先不去寻他,干脆在这异乡山中走走停停,赏一番秀丽河山,探一遭幽谷深潭,那岂不更为惬意?

当晚,我将心中所思告诉锦鲤,只不知他可有闲暇,能共我一游,可谁料想彼时我话方出口,这凌水先生竟是连连失笑,他非但打趣我怎的如此忌惮小白,甚至还嘲笑我涉世不深,就连投宿打尖,银货两讫这等事情都糊里糊涂,最可恶啊,这厮端的自我感觉良好,竟还半真半假朝我道,他说若有一天他真的不陪在我身侧,那我早晚都会被人骗得一干二净。

呵,真想不到这凌水先生看来温吞迂腐,居然也会有这等伶牙俐齿的时候,而今时我正是语塞懊恼,没成想他又来调笑道,“龙衍公子,我可告诉你哦,下回不管在什么地方,但凡牵扯到银货买卖,你总该留个心眼,可不能人家要多少你就给多少,人家指着你衣带上佩饰,要你给,你就真的给啊?!”

这厮还真没完没了,到现在还在提数日之前,云阳城中尴尬事,却说那时候途经云阳,我本是在路边一处字画摊上看中了一幅远山薄暮图,那图卷以淡墨勾勒,其笔法之精妙,意蕴之悠远,实叫我一看就爱不释手,只是那物主漫天要价,口口声声道这图卷乃名士真迹,非千金不卖。说来也巧,那会儿锦鲤正好不在,而我呢,就算是将此行所有盘缠用上,只怕也难以购得此图,正是好生遗憾时,不曾想那物主却指着我衣带佩饰,非要我袖角明珠,当时我想啊,以明珠易丹青,值!于是乎,购下此图后,本想叫凌水先生一同欣赏,谁料想他得知此事后,非但无心赏画,竟还将我劈头盖脸数落了一通。

锦鲤道我衣饰上所用明珠乃是极其罕见的东海明珠,只一颗就价值千金,怎可随随便便议价而沽,更何况还只是买了一幅画?说真的,自小山中多清贫,事实上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身上这枚小小佩饰竟会是什么东海明珠,再说了,这么多年来在山中吃穿用度,据螭烺老师说,都该是我那素未谋面,英年早逝的父母所留,甚至毫不夸张再说一句,自幼来我见过的多件衣衫,有这么三两枚明珠那还不是寻常至极?

算了算了,不提也罢,反正以明珠易丹青,我觉得值,奈何锦鲤却当我傻,傻就傻吧,反正我说也说不过他,他不明白这图卷之精妙,说再多也是白搭。

一晚上我与锦鲤又闲话了几句,说定了在这百越之地且行且缓,多做一番游历,不多时,锦鲤回房歇下,而我则返身将那远山薄暮图又取出来仔细观摩,嗯,这山水气韵,笔墨如神,实在是难得一见的佳作,就算是锦鲤说的没错,我袖角一枚东海明珠能有千金价,那用来换这幅画也断断不亏。

翌日晨起,我与锦鲤本打算结完账后继续南行,不过这一大清早店家显然遇上了不小的麻烦,此刻未等我二人下楼至大堂,却发现大堂内好生热闹,原来竟有不知哪儿来的达官贵人,在此处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我与锦鲤驻足片刻,巧的是锦鲤居然认识这争执双方中,其中一方事主,今时他凑过我耳边,指着堂下一名手执五彩鞭的男子低声道,“龙衍公子,你可知道那是谁?”

自是不知,不过听他说的神秘兮兮,我不由往那堂下多看了几眼,我一时举目,但见那争执双方中,其中一人身材高挑细长,五官阴柔精致,若单论容貌应该算的上是人中翘楚,只不过此刻他面带杀气,眉目中总好似透出些阴戾之气,再加上杀招频频,愈见气度不佳。

片刻,我一眼看过,回过头来只兴致缺缺朝锦鲤道,“是何人?容貌还有三分看头,气度实在欠佳,怎的,莫非他与凌水先生是旧识?”

锦鲤听我答话,一笑后连连摇首,“龙衍公子,你还真是眼光独到,其实啊,堂下这一位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但却是现今朝堂内榜上有名的佞幸之辈。”

哦,佞幸之辈?

锦鲤在我耳边轻声低语,他告诉我堂下此人名唤孔千羽,原本是金羽门下一名普通家臣,说白了,也就是那种籍籍无名之辈,只不知怎的,近年来他突然离开金羽门,机缘巧合下不知是得到了龙朝内廷哪位大人物的赏识,短短三年内官拜光禄大夫,一时间作威作福,风光无两,最可恶这厮无才无德,三年内为国为民不见一毫建树,反倒是陷害忠良,颠倒黑白的恶事做下不少。

锦鲤言至此,对这孔千羽已是鄙夷至极,没成想到最后,这凌水先生还又不屑道了句,“龙衍公子,你是初下山不知如今朝堂之污秽,唉,想当年我凌水一门侍奉先祖,那时候是何等的锦绣江山,明君盛世,想不到,唉,想不到现如今就连这金羽门下,小小孔雀,据说他单凭色相侍人,就能登高位,乱朝纲,唉,唉!”

锦鲤一言痛心疾首,而我听在耳中不过一笑而过,其实在我看来,朝纲不稳断不能只怪佞臣,就问一句吧,如若朝纲无懈可击,那又怎会出现佞臣?

罢罢罢,这等帝王事本不该我等草民乱弹,事实上现在我只关心堂下打斗何时能休,也好叫我能早早结账启程,一路向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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