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止冷着一张脸走进来,坐在上首的位子,道:“你为何要将世子妃的丫头捉来,还关起门来严刑拷打?”
孟娴雅哆嗦着身子,她在府里,最害怕的就是长孙止,如今见长孙止发了这么大的怒火,心里急忙转了转,想出了一个搪塞的办法。
孟娴雅开口道:“王爷,妾身不是故意为之,而是妾身一早去管事房的时候,丢了一根金钗,那时候管事房都搜过了,唯一的就是这个丫头,所以妾身这才……”
说着,孟娴雅便眨巴着大眼睛望向长孙止,以求能博得他的信任。
长孙止一顿,抬头看向夏梦凝,道:“世子妃,你有何话说?”
夏梦凝站在一边,先是给九儿把了脉,知道并无大碍,只是一点皮肉伤,听见长孙止问自己,夏梦凝站起身子道:“都说捉贼捉赃,不知侧妃可曾有什么证据证明我的侍女偷了你的金钗呢?”
孟娴雅一愣,随即道:“我还没有搜她的身,若是你不相信,那就搜她的身便是。”
正说着话,地上的九儿就悠悠转醒,看见夏梦凝站在自己面前,九儿急忙拉了夏梦凝的手,“世子妃……”
夏梦凝看着九儿脸上的伤口,心疼不已,自责的同时也是恨不得将孟娴雅和刚才动手的丫头一掌拍死,此刻夏梦凝伸手握住了九儿的手,安慰道:“没事的,你先说一说,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九儿虚弱的靠在夏梦凝的怀里,道:“奴婢去管事房领绣线,回来的时候就被侧妃娘娘身边的丫头给堵了嘴抓了过来,侧妃娘娘说奴婢偷了她的金钗,二话不说就让身边的丫头打奴婢,还说要将奴婢秘密处死……”
孟娴雅大惊,急忙吼道:“你胡说,你胡说……是你不配合我侍女的搜查我才让人动手的……”
一直跪在孟娴雅身边的侍女见了,趁众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的挪动了身子,紧接着便听见‘叮’的一声,从九儿的袖口里便掉落了一支金钗出来。
众人都是没想到会这样,都是用惊讶的目光望向了九儿。
孟娴雅得意洋洋的站起身子指着金钗道:“王爷你看,这就是妾身的金钗,如今证据确凿了,王爷看不能冤枉了妾身啊。”
长孙止皱眉,看着九儿道:“来人啊,将这个偷盗之贼押下去。”
夏梦凝看着孟娴雅的样子,微微冷了脸,开口道:“慢!”
孟娴雅一转头,就对上了夏梦凝那双冷若冰霜的眸子,孟娴雅心里一紧,却不知道夏梦凝是在卖什么关子。
长孙止皱眉,“世子妃,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不能因为这丫头是你身边的就偏袒她,这是在王府不是相府。”
夏梦凝浅笑,道:“王爷,凝儿不是要偏袒,而是有一事需要说明,这金钗,定不是九儿偷的。”
长孙止还未说话,孟娴雅就急忙跳起来道:“你胡说,明明证据就摆在眼前你还不承认,你这不是偏袒是什么。”
夏梦凝看了眼孟娴雅,转头对着长孙止道:“王爷,凝儿可以证明这金钗不是九儿所偷,而是有人故意栽赃嫁祸。”
长孙止皱眉,“哦?怎么证明?”
夏梦凝笑笑,道:“请王爷让人去准备几盆清水进来。”
长孙止看了看夏梦凝,不知道夏梦凝卖的是什么关子,可心里也是好奇的很,便点头道:“去按照世子妃说的做。”
不一会儿,下人们就端上了几盆清水,夏梦凝上前一一检查了,确定是普通的清水无疑,便道:“九儿早上服侍我梳妆的时候,手上沾了茉莉花的头油,这茉莉花的头油是我自己研磨花瓣而成,所以上面带了一层薄薄的醉胭脂,这醉胭脂沾上人的手,除非是大力的清洗,否则会粘在手上好几天,味道也不会散开,现如今既然说这金钗是九儿偷的,那就将金钗放到水里看一看,若是九儿偷的,金钗上必定沾上了茉莉花头油的味道和醉胭脂的颜色,若是金钗上没有,足可以证明九儿并没有碰过这支金钗,那也就是说,有人故意栽赃嫁祸。”
夏梦凝说完,长孙止便点了头,道:“好,拿进去看看。”
下人将金钗扔进了清水里,众人等了一会儿,也没看见水的颜色变色,甚至一点味道也没有。
夏梦凝笑笑,道:“为了以示公平,我让我的侍女也将手放进这清水里泡一会儿,大家看看对比,便会知道事情的实情到底是如何。”
说着,夏梦凝走过去扶起了九儿,将她的手放进了另外一盆清水里浸泡,不消一会儿的功夫,那清水面上便浮起了一层油花,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这下子事情算是昭然若揭了,虽然没有证据证明是孟娴雅栽赃陷害,也算是洗清了九儿的冤屈。
长孙止点头,“既然证明此事与世子妃身边的丫头无关,那你先前动用死刑也该受到惩罚,就关一个月的禁闭以示警戒好了。”
孟娴雅点了头,不敢与长孙止对抗。
将九儿送回房里,夏梦凝急忙取来了消肿的药膏给九儿抹上了,孟娴雅身边的丫头使了大劲儿,九儿的脸上都被刮出了好几个深浅不一的口子,夏梦凝虽是为她涂了药膏,可不消一会儿,还是发起高烧来。
夏梦凝坐在她身边,一遍遍的拿着沾了凉水的帕子给九儿降温,珠莲熬了药来,夏梦凝又是给九儿喝了药,看着九儿发红的脸颊慢慢的变成了正常的颜色,夏梦凝这才放心下来。
珠莲在一旁担心,道:“小姐,九儿已经退烧了,现如今也都入夜了,您都忙了一整天了,还是快些回去休息吧,九儿这里还有奴婢呢。”
夏梦凝摇摇头,坐在九儿床前不肯走,“是我没保护好九儿,她跟着我吃了这么多的苦……”
夏梦凝想起以前九儿为她做过的事情,包括那一次为她挡下的那一刀,夏梦凝心里更加不好受,握着九儿的手,默默地流了泪。
珠莲在一旁着急,这时候,就见长孙允走了进来,他看见夏梦凝的样子,叹口气走过去道:“凝儿,你也别累坏了身子,这丫头不是没事了吗。”
夏梦凝摇头,也不做声,只是还握着九儿的手不肯松开。
长孙允看了看珠莲,示意她先出去,珠莲点头,悄声退了出去,长孙允走过去坐在夏梦凝身边,伸手揽住她的身子道:“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是也不能为了这事惩罚自己,幸好我们去的及时,九儿已经没事了,这丫头跟着你这么长时间了,也不会太笨,所以,你不要太担心了,免得让自己难受。”
夏梦凝歪了身子,将头倚在长孙允的怀里,声音哽咽,“我不知道,我从不想欠别人的人情,所以我从不接受别人的恩惠,可是九儿,她真的帮了我很多,很多时候是她开导我是她一直在帮助我,那一次她帮我挡刀,伤到了内脏,我一直心里愧疚,现如今又是因为我,孟娴雅才拿了她来出气,我心里真的很愧疚,我努力的想让自己变得更强大,就是想要保护这些一直爱我的和我爱的人,可是为什么,到头来却又是因为我的原因让她们受伤,长孙允,你说我是不是很讨厌,是不是谁跟我在一起,就会被伤害……”
夏梦凝低着头说着,长孙允感觉到她的热泪一滴滴的滴落在自己的大腿上,长孙允俯身轻吻她的脸颊,将她的泪水吻去,低声道:“傻瓜,你怎么会这么想呢,若是与你在一起非要坠身地狱里,我也甘之如饴。”
渐渐的,夏梦凝越哭越凶,双肩都不停的抖动起来,长孙允看的心疼不已,不得已之下只好趁夏梦凝不注意的时候点了她的昏睡穴,将她抱回了房里。
入夜,一个黑影自房顶降落,轻巧的落在了九儿的床前,那黑影正是消失了很久的冷萧。
九儿的高烧已经退了,可身子还是虚弱的很,冷萧走过去,轻轻的坐在了九儿的床前,一眨也不眨的看着九儿。
自从上次离开,他已经多久没见到这个丫头了,虽然每天都有属下来报关于九儿的事情,可那种近乎于疯狂的相思之苦,哪里是简短的几句话就能聊以慰藉的。
接到属下传来的消息,冷萧什么也顾不上,急匆匆的连夜赶来,就是为了确定九儿的平安。
冷萧解下了厚厚的手套,运了内力将手掌变得温暖起来,这才慢慢的,小心翼翼的伸了手出去,抚上了九儿的脸颊。
她似乎瘦了一些,是因为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冷萧皱着眉,一点点的用食指细细的描绘着她的轮廓和五官。
“唔……水……”
正在这时,躺在床上的九儿就醒了过来,高烧之后的她体内严重缺水,冷萧闻言,急忙拿了一旁的温水过来,给九儿往嘴里喂。
九儿的嘴唇干裂成了惨白的颜色,却是怎么也不肯张嘴来喝水,冷萧心里着急,看了看手中的茶杯,这才仰头喝下一口,继而俯身覆上了九儿双唇,用嘴为她渡水。
陌生绵软的触感让九儿有些清醒,唇上的温度冰冷,似乎带着一点点熟悉的气味,九儿仍是闭着眼睛,却轻声呢喃,“冷大哥……”
冷萧浑身一怔,接着便轻轻的微笑,这个丫头,心里是记得自己的。
喂了九儿喝了水,冷萧这才伸手给她盖好了被子,依依不舍的看了她几眼,站起身子准备离开。
九儿却是一下醒了,睁开眼睛便看见了正走到窗子边的冷萧,九儿心里一紧,怪不得梦里的感觉是那么熟悉,原来不是梦,是真的,冷大哥真的来看自己了。
“冷大哥……”
九儿急忙撑着身子坐起来,轻声的唤了一声。
冷萧一愣,却是克制住了自己没有回头,紧接着翻身一跃,跳出了窗子,“看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你好好养伤。”
九儿一愣,没想到冷萧就这样走了,她顾不上其他,急忙准备穿上鞋子去追冷萧,却忽略了自己刚烧过的身子太过虚弱,一下子没站稳,便跌倒在地上。
翻身而出的冷萧听见了身后的动静,急忙折身回来看,就看见九儿虚弱的撑着身子从地上站起来,扶着桌子往窗子边移动,一面走一面哭,“冷大哥……不要走……”
冷萧心里难受得紧,急忙又从窗子跳进来,伸手关上了窗。
九儿见了冷萧又回来了,小跑几步上前一下子抱住了他,将头埋在他的怀里,呜咽着道:“冷大哥,你为什么要走,不要走好不好……”
冷萧感觉得到怀里的九儿全身都在颤抖,刚才他一进来,看见的就是九儿那样一副极其无助的样子,冷萧的心,真的是被融化了。
伸手抱起九儿,冷萧将她抱到了床上,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伸手拿了她的双脚放在肚子上取暖。
九儿窝在他的怀里,双手紧紧的抱着他的身子,丝毫也不松开,只是哭声渐渐的小了,到最后,就变成了一点点的呜咽和抽泣。
冷萧默叹一口气,道:“你怎么醒了?”
九儿止住了哭泣,抬起头来看着冷萧道:“我以为是梦,因为你走之后,我每天都会做这样的梦,可是今天我醒了,却看见了你……所以我知道这不是梦……”
刚刚哭过的九儿脸上仍带着泪痕,她本身生的就娇小秀美,如今这样可怜兮兮的模样,更是惹人怜爱,冷萧摇摇头,“那好,我不走了,在这陪你。”
九儿眯着眼睛,重新将脸埋进了冷萧的怀里,咕哝道:“我还以为自己要死了,可是我要死之前,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我想,我还没有等到你,还没有见到你,怎么能去死呢……”
冷萧默默的听着,不发一言,只是一只手轻轻的在九儿的背上拍着,九儿说着,又道:“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我不知道你去了哪里,每次夜里自己躺在床上的时候,都会咬着枕头自己默默的哭,可是我记得你跟我说的话,让我等,所以我觉得这样等待的生活,也是有意义的,因为说不定哪一天你就回来了……”
冷萧听了九儿的话,心里变得柔软无比,他伸手揽住九儿的身子,轻声道:“委屈你了……”
九儿急忙摇头,转头看向冷萧,道:“冷大哥,我不委屈的,我只要知道你的心里有我,我就一点都不委屈。”
说着,九儿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些得意的道:“冷大哥,我告诉你哦,我前几个月跟小姐学了写字呢,我现在会写我自己的名字了,还有你的。”
冷萧笑着点头,“好聪明!”
九儿叽叽喳喳的说着,像是有好多话要对冷萧讲一样,冷萧也不插嘴,只是笑着听着,过了好一会儿,九儿才道:“冷大哥,为什么你都不说话,我是不是太吵了?”
冷萧摇头,看着九儿道:“我有话要说的,九儿,我好想你,离开你的每时每刻,都很想你。”
许是冷萧以前不怎么开口说话,他如今这样深情的看着九儿说出这样的一番话,让九儿有些受宠若惊,眼眶又红了起来。
冷萧刚想伸手给九儿擦泪,就看见九儿微微抬起身子,柔软的双唇就贴上了他的。
唇瓣厮磨,两人都是面红耳赤,好一会儿,九儿才松开了冷萧,埋头在他的怀里低语,“我不管你去哪里,我都会想着你的,不管多长时间,我都会等你的。”
冷萧心里感动,抱紧了九儿的身子,道:“九儿,我会努力快些解决掉那些事情,然后就来亲自迎娶你。”
九儿点着头,“我相信你。”
翌日,九儿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不见了冷萧的身影,珠莲坐在一边,见她醒来了,笑道:“感觉怎么样了,可好些了?”
九儿点点头,“多谢珠莲姐姐了,九儿又给你添麻烦了。”
珠莲摇头,端了小米粥进来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是姐妹,哪里有麻不麻烦的话,来,快趁热吃了吧。”
九儿接了过来,吃了一口道:“小姐呢,今日是第三日,应该是小姐回门的日子吧。”
珠莲点头,给九儿拿了一点花生剥开了,道:“小姐一大早就跟世子爷回门去了,留下我照顾你。”
九儿紧张,“那怎么办,小姐身边没个丫头……”
珠莲笑笑,道:“你啊你,行云堂的丫头跟着小姐回去了,你担心什么,再说了,还有世子爷在呢。”
九儿一寻思,觉得珠莲说的也有道理,便没再多问。
这边夏梦凝和长孙允回了相府,夏川渊和葛氏早已在门口处等着了,夏梦凝被长孙允扶着下了马车,却意外的看见了站在人群中的夏梦溪。
应该是一年没见了吧,夏梦凝眯起眼睛,不留痕迹的打量着夏梦溪,她穿一身青绿色的衣裙,姿容未变,只是多了些沧桑和憔悴,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老了十几岁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