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氏陪着夏川渊睡了一会,才轻轻的掀开被子下床来,扭头看一眼仍然在沉睡的夏川渊,葛氏心里不禁五味杂陈,有着难言的感觉。
推开门走出去,守在门外的小六子急忙赶上前来,“姨娘,您怎么自己个儿出来了?”
葛氏笑笑,“老爷睡了,我去厨房看看药煎好没有,顺便做些清淡的菜来,这折腾了半天,也是时候用中午饭了。”
小六子忙道:“姨娘您事事肯为老爷亲力亲为,怪不得老爷会在这府里看重您呢。”葛氏顿了顿,没说话,径自往一旁的小厨房走去。
洗手,淘米,择菜,葛氏熟练的运作着,不消半个时辰,粥和小菜便都准备好了,早就煎着的药也已经不再滚烫,温和了下来,葛氏用嘴尝了尝,便一起放在托盘上,端起来往夏川渊的屋子里走去。
夏川渊还未醒,葛氏瞧了瞧,对一旁的丫鬟道:“把药和粥菜去温着,老爷一醒来肯定会饿,记得要先喝一碗粥再喝药,免得伤了脾胃。”
说完,小丫头不理解的问:“姨娘,既然如此,您怎么不在这里等老爷醒来呢?”
葛氏面色一顿,摇摇头道:“不了,这些事还是你来吧,不要告诉老爷是我做的菜。”
说完,便也不管小丫头的脸色,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谢氏和陈妈妈回了荣福堂,坐在小榻上,谢氏面色还是不怎么好看,陈妈妈倒了一杯茶递过去,“老太太,府里头有老爷撑着呢,您操什么心呢?”
谢氏面色阴郁,“他大概早就忘了我是他娘,现在什么事情都要跟我较劲,我说往东他就偏要往西,我能不生气吗?”
陈妈妈摇摇头,心想,若不是您总是要和老爷较劲,你们母子的关系能变成这样吗。
心里虽然这么想,可是话却不能这么说,正在这时,门外的小丫头进来禀报,“老夫人,七姨娘身前的丫头来了。”
谢氏眉毛一挑,“进来吧。”
前来的正是宁氏身边的丫头戴月,刚一进门,戴月就跪在地上行礼道:“奴婢见过老夫人。”谢氏嗯了一声,一旁的陈妈妈道:“什么事?”
戴月听了,急忙双手呈上宁氏让带来的东西,“七姨娘的远亲前几日来看姨娘,送了些野蜂蜜,七姨娘想着老太太总是咳嗽,便送来了给老太太冲着喝,对身体有好处。”
谢氏看了一眼,“倒是个有心的。”
戴月道:“七姨娘最近都呆在自己的园子里,老爷也不常去,姨娘先来无事就翻看医书,知道了野蜂蜜治咳嗽很好,便托人带来了些山里的野蜂蜜来。”
谢氏点点头,“下去领赏吧。”
戴月不甘心的看了几眼谢氏,才依依不舍的走了下去,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谢氏有些疑惑的问:“怎么,渊儿这几日都宿在哪里?”
戴月一听这话,嘴角溢出一抹笑容,快速的走了出去。
陈妈妈听见谢氏如此问,想了想道:“似乎是宿在梅芳园那边多一些。”谢氏听了,眉头皱起道:“梅芳园?”
陈妈妈点了点头,“老爷最近常去四姨娘那里,一连几日都是。”
谢氏面色微愠,“怪不得,我说渊儿怎的无缘无故的与我较真,原来是受了旁人的挑唆,这四姨娘以前可不是个受宠的,偏偏这几日这么受宠。”
陈妈妈想辩解几句,可谢氏已经下了决心,“陈妈妈,你去梅芳园把四姨娘给我叫来。”陈妈妈听了,点点头,正要出去,谢氏又说,“来了也不必叫她进来,就让她跪在园子里便是,什么时候知道错了再进来。”
陈妈妈面色一顿,“老夫人,这恐怕会惹老爷不高兴。”
谢氏面色一沉,“我要教训个姨娘,还得顾及他的感受?简直荒谬,你且去叫,出了事情我担着。”
陈妈妈迫不得已的点了点头,往梅芳园的方向走去。
葛氏才回了梅芳园,便见陈妈妈走了进来,忙下榻过去道:“陈妈妈来了,不知所为何事?”
陈妈妈见葛氏从容的样子,心里闪过一丝同情,这几年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从未与四姨娘沾上过边,四姨娘是个淡然的人儿,也怨不得老爷能多加疼爱,只是最近老夫人不知是怎的了,事无巨细都得和老爷争上一争,最后还怨到了四姨娘的身上。
陈妈妈这样想着,语气便柔和下来,“四姨娘折煞老奴了,老奴是奉了老夫人的话,来叫四姨娘去荣福堂一趟。”
葛氏一听,心里便有了底,这几日老爷日日歇在自己的园子里,老太太早该发觉了,自己也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陈妈妈稍等,容我去收拾收拾。”葛氏走进里屋,换了一身月白色绣蝴蝶的短衫,下穿素色撒花裙,一双浅白色的绣鞋上只绣了少许花纹,卸了繁琐的发髻,只在鬓边簪了一支淡黄色的珠花,整个人不施粉黛,却宁静怡人。
“陈妈妈,我们走吧。”
走出屋子来,陈妈妈见葛氏一身打扮,不禁心里更加不忍,是个不争名利的人,还希望老夫人及时想清楚才好。
两人一起去了荣福堂,陈妈妈道:“四姨娘,老夫人其实交代了,说姨娘一过来也不必进去,就在园子里跪着就好,什么时候弄清楚了自己犯的错什么时候再起来。”
葛氏坦然,点点头,面色沉静的跪了下来。
陈妈妈心里一动,本想着自己对她说完这话,她怎么也得惊讶一番,或者是非要找老夫人问个明白,什么后果和应对方法自己都想好了,却没想到她竟然二话不说,面色淡然的跪了下来,见此情景,陈妈妈也不多说,转身进了屋子。
夏日的天气骄阳似火,人在阳光下走一走都会汗流浃背,更不要说是葛氏这样的,在烈日底下跪着,不一会,便感觉脑袋好似有千斤重,晕晕沉沉。
竹枝园内,吴青刚把这消息告诉夏梦凝,翡翠就从外面走进来,见夏梦凝的脸色,翡翠便知道夏梦凝已经知晓了事情的经过,忙道:“三小姐稍安勿躁,姨娘几日前就知道会有此劫。”
夏梦凝面色惊讶,“为何?”
翡翠看了看四周,夏梦凝会心,说道:“无事,都是自己人。”
翡翠听了这话,便也不再犹豫,开口道:“姨娘自知老爷一连数日都歇在梅芳园,府里肯定会有人借此生事端,所以嘱咐了奴婢,若是因为此事的话,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小姐都不要出面,姨娘已经安排妥当,自会全身而退。”
夏梦凝听了,本来紧绷的脸颊放松下来,她心里知道,姨娘是大智若愚,若不是有心机,怎能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相府里安然生下自己并抚养成人,而且也从未得罪过谁,在谁的眼里,也不足以成为对手。
夏梦凝之所以会紧张,还是作为一个女儿的心理,谢氏如此嚣张,定是听了谁的挑唆才去惩罚姨娘,夏梦想到此,抬头问:“九儿吗,你去打听一下,祖母回到荣福堂后,都有谁去过那里?”
九儿应声下去,夏梦凝转动着手上的扳指,姨娘不让自己露面,一是可能她自己有万全之策,二来嘛,也是不想让自己再与谢氏有冲突,夏梦凝想着,对翡翠道:“姨娘可还有说过什么?”
翡翠想了想,又开口道:“姨娘说完这些话,又对奴婢说,若是三小姐您问起来,就说让您不必担心,万事都是老爷做主。”
夏梦凝听了这话,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忽然笑道:“原来如此,翡翠,你快去永安堂,看看爹爹醒了没有。”说完,又向她招手,“你且附耳过来。”
翡翠有些疑惑,但还是遵从了夏梦凝的话,往永安堂走去。
太阳渐渐往西滑落,虽没有毒辣的阳光,热气却还是蒸腾着大地,让人喘不过气来。
永安堂内,夏川渊正悠悠醒来,随手摸了摸身边的被褥,触手都是冰凉一片,夏川渊猛地睁开眼睛,唤了声“梅儿”。
屋门被‘吱呀’一声打开,小丫鬟走进来瞧见夏川渊醒了,忙走上来道:“老爷醒了,奴婢这就去给您端药来。”
夏川渊动了动手指头,颇有些无力的闭上眼睛,小丫头很快的把药和粥端上来,夏川渊喝着粥问:“四姨娘呢,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