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澄蓝一幕,檐角凤飞尽是气派景象,日光自屋檐倾泻而下,花满楼沉静在初晨的沐浴中,安然的享受着宁静,世间的喧闹像是隔在门外,此刻屋内的人睡的正酣。
闭合的眼眸一丝闪动,正躺在厊床上的女子,缓缓睁开了眼睛,眼前却是艳气充溢,红色的纱帘垂落而下,屋顶一朵硕大的牡丹繁开斗艳,花藤盘桓围绕将花朵置于正中加以金粉点缀,的确是华美之极。门外似是脚步渐近,她起身坐在床上,只手一挥那一件件衣衫像是自己长了手脚从空中缓缓落下一层层套在她的身上。
门吱呀一声打开,这脚步果然沉重,她静坐在床上,只等那人上前。
只是那人忽然停下了脚步,距离厊床一丈多远,便不再动了。原来这人正是韩虎儿,他端着早食又一次来到昨晚的安置女子的房间,轻启门扉却是发觉房间一切如昨,纱帘依然落地而垂,“是她还没醒吧?”韩虎儿心下思忖着,他想起昨日遇见她时,她正是靠在树干上,自己还以为她是个死人,吓得驱车而奔,走了都几里远又放心不下,又驱车而回,结果发现她还有气息,赶紧抱上马车一路回到花满楼。
韩虎儿轻轻走到梨花桌旁,放下食盒,转头又看了一眼,似是纱帘内的人还在熟睡,起脚正要出门,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句问话声,“是你带我来这儿的?”
韩虎儿着实一惊,颤颤的应道:“嗯”
“那为何要带我来这儿?”女子的声音威严而冷厉,韩虎儿心下打鼓一般早就乱了方寸。
的确韩虎儿带她来这儿是存了私心,他见女子气息通畅,又想起花娘维持花满楼的不易,此次出来借钱又毫无收获,想到街上的阿七以前送过姑娘来花满楼,花娘又给了他不少的银子,若是带这个姑娘回去,是不是可以找阿七讨些银子,韩虎儿知道姑娘是可以卖钱的,可花满楼的姑娘像是自己的姐妹,他觉得舍不得,这捡来的姑娘没亲没故的,应该是可以卖的吧,于是他毫无迟疑一路飞奔了回家。
“怎么?为何不答话?”女子的声音又冷厉的许多。
“我,我是想过把你卖钱的。。。可,可”
女子听到韩虎儿的回答,心中不由的感到愤怒,起手一挥,纱帘向两侧拨开,韩虎儿瞪圆了眼睛,这好看的女子原来醒来之后更是好看之极,说是沉鱼落雁之容却显词穷,说是闭月羞花之貌却显俗套,韩虎儿怔怔的望着,呆在那里一动未动。
女子突然飞身来到韩虎儿的近前,望着他的眼睛,冷笑着问道:“可是。。。又可是什么呢?”
“我。。。我觉得把你卖给阿九换银子,不值当!”
韩虎儿嘴里嘟囔着,女子却是听的一清二楚,她看着那人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我说你是觉得我换银子换的少呢,还是想自己。。。”
“不不不,我想你一定比百花值钱多了,是。。。是无价之宝!我,我有些舍不得”,韩虎儿觉得百花是这里的花魁必然是最值钱的了,可眼前的女子要比百花好看个上百倍,该是无价之宝了。昨晚的月光像是照进了韩虎儿的心,女子的容颜印在脑海里,韩虎儿怎么也舍不得将她放下了,忍不住就会想起她,知道她就睡在楼上,韩虎儿竟是一夜都不曾翻身,怕是惊扰了梦中美丽的仙子。
女子望着韩虎儿见他说的真切,也就作罢,她笑吟吟的看着韩虎儿,原来是一憨傻之人,想来倒是自己多心了。女子向门外走去,不曾想韩虎儿却叫住了她,说道:“我带了食盒过来,吃完饭再出去吧”
女子转头瞥见桌上的食盒,淡然微笑。
“咕噜,咕噜”,韩虎儿的脸上窘成了番茄色,女子心生好笑。
“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
女子略过韩虎儿,向门外远远的走去。
韩虎儿大声喊道:“你不吃饭了吗?”
女子莞尔一笑,回头说道:“那。。。留给你吃好吗?”
微笑如春风一般袭人而来,失去了刚才的冷厉却是如此暖人心脾,韩虎儿怔在了那里,脑海中尽是女子的笑颜,怕是一生想忘也难以忘怀了!
街市。
悠悠漫步,不觉中竟是穿了几个巷子,耳边的叫卖声渐渐冷清下来,抬眼一看正是一座二层的楼阁立在前方。女子不禁一怔,破落的牌匾上篆刻着四个大字“似水年华”,想不到自己竟回到了这儿。
“姑娘也是来这里等人的?”
女子的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青年男子,一身绿锦纱衣腰中扣一条金丝腰带,站在那儿好似一棵松柏。
女子回头望向来人,却不答话,面上倒是有些恼,对这突然出现的男子心中甚是怀疑。
那男子见女子的目光冷厉,心下不觉一惊,若是平常家的女子绝不会如此直视男子,她,究竟是何来路?男子善意的笑笑,一步一步走近女子的身旁。
“姑娘怎会一个人来此荒败之处?我问姑娘可是来此等人的,姑娘却不答话,莫非与这似水年华有些渊源?”
男子细细打量这个奇异的女子,却想不出什么门道。衣着考究自然是大户人家,如若如此,也当有个贴身丫鬟一路随行,此刻却是孤身一人。眉目间似是一丝杀意游动若是武林中人有此气蕴之人当属高手,当下武林又是何门何派竟然调教的出这般年轻的武林高人?
女子被那人看的更是恼,向着那人来的方向拂袖离去,那人没想到女子竟会对他置若罔闻,心中更为惊奇,他静静的看着,眼中浮现出一丝笑意。
女子回了花满楼,不曾想厅堂里却挤满了人,花满楼的门口看热闹的人群向里面张望着,十几个莽汉围着一个黝黑的汉子,花娘站在侧首,姑娘们颤抖的撩开门帘不时地向人群望望。
只听那汉子喊道:“我再说一遍!叫你家韩虎儿出来!”
花娘面对着这些人心里也有些发怵,但面上仍笑着说道:“洪爷~我都说了好几遍,你怎么就是不信呢?我家虎儿去了他叔伯家,要一段日子才回来,您跟我这儿要人,我上哪儿给你去找嘛~”
洪九听了这话,连连摇头,心里已是不耐烦,怒吼道:“花娘,别说我洪九昨晚没给你面子,若是昨晚兄弟几个在你这儿玩好了,兴许我会宽限你几天,可你却不肯!今日我洪九定要你花满楼来为韩虎儿抵账!弟兄们!给我砸!”
众人听到洪九的号令,四下散开拿起铁刀就开始胡砍乱劈,门口的人群吓的连连后退,全部退到了门外。花娘眼中像是喷火,气得身子发抖,却只是静静的看着,不敢上前阻拦,或许她心里想着,这帮人泄愤过了也就走了。
屋内的韩虎儿听的一清二楚,心急如焚只想冲出门去,但又想起花娘的告诫,说是无论发生何事都不准韩虎儿出来!此刻被锁在屋内,韩虎儿的气愤更是汹涌,他扶着门框大有捏碎的心情!
一群人砸过之后,各个都喘着粗气,洪九的脸上汗珠滚落,回头一看花娘还是未有反应,顿时怒不可遏,撕着花娘的领口吼道:“花娘!你可真是死性不改啊,昨晚他回来有弟兄看见了,今儿个才来要人的!韩虎儿在哪?我要你老老实实的告诉我!”
花娘瞪着洪九,心里却是不安,若是来讨债的给了银子就可解决,可为什么一定要韩虎儿呢?
洪九被花娘看的发毛,一下冲到花娘面前吼道:“贼婆娘!你敢这么看老子是嫌活的长了吧!”说着猛推一把花娘,花娘脚下不稳摔了个四脚朝天!
“哎呦。。。哎呦呦。。。哎呦呦,这天杀的不孝子啊!你们谁来评评理啊!这世道还让人活不活了!哎呀。。。哎呀,我怎么这么命苦啊!怎么养了这么个不孝子!哎呦呦。。。哎呦呦”
花娘坐在地上哭天抢地的,旁边看热闹的人都憋着笑,伸手对洪九指指点点,大家伙心里都明白花娘表面上是在说韩虎儿,实际上指桑骂槐似得在骂洪九。
洪九是个要面子的人,也听出了话里的味道,一把揪起花娘,吼道:“呸!就你这老鸨还配的上当我的娘!你是换着法儿的戏弄老子呢!”伸手一推将花娘的头正磕在楼阶上,鲜血咕咕直冒,躲在门帘后的香花正瞧见这一幕发出一声惊叫!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得响起地动山摇一般的声响,“轰隆”一声,厅堂的左侧破了一个大洞!众人纷纷侧目望去,一个高大的胖子站在飞扬的尘埃中身形渐渐显现。
“洪九!你欺人太甚!我要杀了你!”
韩虎儿说着向洪九冲了过来,地板像是地震了一般发出巨响!
突然,洪九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正对着韩虎儿,花娘昏昏沉沉之际却瞧见一道白光闪过,心下正是疑惑转头一看,韩虎儿恰好向这边奔来,顾不上伤痛奋力扑向洪九只盼能挡住利刃救下韩虎儿!
正是千钧一发之际,忽然洪九发出一阵痛叫,手中的匕首也甩向了一边,抬手定睛一看,却是一根银针!
韩虎儿已经来不及停下与洪九撞了个正着,二人齐齐倒地,花娘一步跨到韩虎儿的边上,伏在韩虎儿的身上痛哭,却发现韩虎儿的身上未有血渍倒是一身的灰尘,回头一看那匕首正插在刚才的楼阶上,顿时吓得脸色惨白!
众人都是捏了一把汗,见韩虎儿未有损伤也就松了口气,但这发针之人到底是谁,却让众人心里下了疑惑,洪九更是摸不着头脑,只觉的腕间又麻又痒,伸手去捡地上的匕首却是毫无力气,好似无骨一般。
一个莽汉见眼下吃了亏,于是凑到洪九耳边轻声说道:“老大,今日看来必有高人在场,你我若还在此逗留,恐怕性命就要交代在这儿了!老大。。。回去从长计议也不迟!”
洪九的眉头皱了皱,此话言之有理,他扬起头向一众兄弟喊道:“走!”说着一窝蜂似得冲出了门外。人群慢慢散了,花满楼也安静了下来。
“你是?”正在打扫的香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女子。
“这人都散了,你一个女孩子干嘛站在妓院的门口,这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一旁也在打扫收拾的百花,听到香花的问话也抬起了脑袋,显然她对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很不高兴。
“漂亮姐姐!”韩虎儿正从房里走出,刚才的房门被韩虎儿拍了个七零八落,他正拿了工具出来没想到却看到自己带回来的女子,心下喜不自胜。
“你们认识?”百花看着两人,女子只是淡淡笑笑,可韩虎儿显然高兴的把什么都给忘了。
“虎儿,门修好了吗?”花娘掀了帘子,看到韩虎儿呆呆的站在那儿。
“你是?你。。。认识我家虎儿?”花娘见大家都望着门口的那人,便走到了韩虎儿的身边,眼前的女子当真是容貌出众,说是倾国倾城也不为过,花娘的心里倒是为韩虎儿担起了心,韩虎儿怎么会认识这样的女子呢?
女子对这一众人的上下打量心里十分恼怒,未说什么话就走上了二楼。
“娘~你看你们一个个的,人家都走了吧”,韩虎儿见女子上了楼,也放下工具要追上去。
花娘拉住韩虎儿,急急问道:“这女子是谁?看她的衣着不像是平常人家的姑娘,你怎么会认识?”
“娘~这可是我捡回来的,怎么样生的这样好看怕是一辈子也没见过吧?”
韩虎儿得意的笑着,花娘却是更加不安,又问道:“捡的?在哪儿?虎儿告诉娘,在哪碰到的?”
“哎呀,都说了是我捡的嘛,我回来的路上就看到她靠在大树干上,见她还有气息就带回来了呀,娘~放开我,我还有事要找她呢!”
韩虎儿说着挣脱了花娘的的手,向楼上跑去。
“还真是儿大不由娘啊”,百花看着韩虎儿摇了摇头。
花娘听着百花的话,心里顿时来了怒气,一直言听计从的韩虎儿何时这样对她,可这女子一出现韩虎儿就像被勾了魂去,花娘一声未吭扭头回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