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浅秀眸倏地一眯,冷冷的瞪着留香:“不知所谓,是你闯进玉纤的屋子挑事,是你不由分说将一盅燕窝泼在玉纤的脸上,是你嚣张跋扈给了玉纤一巴掌,好啊留香,我倒是不知道你有这么大的能耐,这里究竟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留香被清浅狂大的怒气给震得心头一惊,忙匍匐道:“小姐是主子。”
“那我可有告诉你们要善待玉纤,我可有说过玉纤的话就是我的话,玉纤就代表我?”
留香紧咬牙关,虽然很不开口,仍不由得说:“说过!”
“那你如今的行为就是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一个不把主子放在眼里的丫环,我留你有何用。”
“小姐息怒,奴婢知错了。”
留香一听清浅话里要赶她走的意思,再也故不得心里那点愤怒,磕头求饶道。
“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小姐饶过奴婢这一回,求小姐饶了奴婢。”
清浅冷哼一声,道:“玉纤,留香就交给你处置了。”
留香的心猛的一沉,额头磕在地上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宁玉纤冷笑着走到留香面前,抬腿便是一脚蹿在了她的胸口,留香整个人往后跌去,双手往后一撑,瞬间一股钻心的疼痛传来,撕心裂肺般。
“啊——”
原来她的手掌心撑着的地方,正是刚刚清浅的茶杯摔碎的地方,此时一片片的碎渣嵌入她的手心里,疼的她冷汗淋漓。
宁玉纤似乎嫌她不够疼,又是一脚踩在她的手背上,来回捻压,脸上是一种报复后的变态的笑容,使那道疤痕看起来越发的狰狞。
看着这样的宁玉纤,留香心里涌起阵阵的惊恐。
那就不是个正常的人,仿佛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魔鬼,修罗。
惊恐的同时,恨意也随之而来,愈来愈烈。
“啊……啊……啊啊啊……”
一声惨过一声的叫声,让在门口偷听的众丫环们心惊肉跳,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宁玉纤听着留香凄惨的叫声,心里越发的痛快,脚下的力道不减分毫,不稍片刻,留香的一双手便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而留香的脸色也是白的几乎透明,气若游丝。
宁玉纤这才解了气,松开了脚:“这样不懂规矩的贱婢,若不好好教训,越加不知天高地厚。”
清浅眸子一沉,冰冷的声音扬起:“来人——”
她的话音一落,立即有丫环推门而入,一眼便看到了趴在地上仿佛一摊烂泥的留香,而她的一双手全是血,几乎看不到完整的模样,一股凉意从脚底板徒然升了起来,四肢百骸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小……小姐……”
这也让她意识到,得罪谁,也不能去得罪玉纤。
“把留香带下去,告诉花娘,这丫头目无主子,仗责三十,如果花娘不肯,就不用再让留香回来伺候我了。”
清浅一直都知道,留香虽是她的婢女,但也是花娘放在她这边的一个眼线,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说白了,留香并不是她的人,而是花娘的人。
但是若赶走了留香,那就会有第二个留香被派到她身边来,陡劳无功,无非是白费力气,所以清浅也从没想过要把留香给赶出去。
不过她如今正是为怡春楼赚钱的时候,花娘再怎么不快,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将自己给得罪了。
“是,小姐。”
丫环眼角的余光又瞥到留香那双血淋淋的手,心下一个哆嗦,立即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很快,就有两名丫环进来,将留香给抬了出去。
两人的脸色都不好看,显然是被留香那双惨忍睹的手给吓到了。
……
日光和煦,微风荡冶。
宁府的后花园里,曲曲红阑,绿意环绕。
宁子衿牵着铃铛,在花园里悠然漫步。
铃铛硕大的个头将府里的下人们惊得远远而站,不敢靠近半分,宁子衿娇小的身子牵着它,还真不像是溜铃铛,倒像是铃铛在溜她。
因为铃铛的凶相跟庞大,宁子衿不敢随意让它出隐月阁,但又不能天天将它锁着,再温顺的性子也得变烦燥了不可。
铃铛虽然是狗,但也是活物,宁子衿十天半月便带它在后花园无人的地方溜溜。
忽然,前方传来说话声,似乎是在往她这个方向而来,声音也越来越近。
“夫人对姨娘可真是好,连雪团都送给姨娘了呢。”
“就是说,听说这只雪团可是四少爷费了好大的精力才寻来的,又命人训温顺了才给夫人送来,听说夫人可喜欢的紧呢。”
“是啊,这雪团送来也不过十天的时间,我也没想到夫人真的舍得送给我。”
这声音,是碧珠的。
四少爷送来的,雪团——
宁子衿一下子便联想到了那只雪白雪白的猫,当时听陆亭轩的话,听得出陆湘屏对雪团的到来的迫不急待,只是照目前看来,陆湘屏似乎将那只猫送给了碧珠。
恩?!
陆湘屏若真的十分中意雪团,怎会就这么赏给碧珠了呢?
若是换了她,就算旁人再喜欢铃铛,也是不舍得送人的。
宁子衿猜不透陆湘屏的心思,也懒得去猜,或许碧珠近来颇得父亲的宠爱,陆湘屏想要用她来分孙清然的宠爱,毕竟碧珠是她的丫环,是掌握在她的手里的。
思索间,碧珠已经带着丫环行到了她的面前,见到她微微行礼,道。
“二小姐。”
宁子衿浅浅一笑,对着碧珠点了点头。
她一眼便看到了碧珠怀里的那只白猫,它缩成一团,几乎看不到它的身子,像一只球似的,碧珠的手一下一下的给它顺毛,似乎是舒服的,猫眼眯成了一条直线,只睁开一条细缝,不知是在打量宁子衿,还是在打量宁子衿身旁的铃铛。
碧珠在见到宁子衿手里牵着铃铛时,下意识的往旁边退了去,怕铃铛凶狠的模样,也怕铃铛会扑上来将她怀里的雪团给一口吞了。
猫狗是天敌,相见没有不干架的。
宁子衿也担心铃铛会扑上去,于是将手里的绳子给拽紧了几分。
只是铃铛见了雪团,只是鼻子里重重的喷了喷气,晃了晃脑袋,并没有扑上去的片兆,反而到最后连眼睛都不往那里瞄了,好像不屑于看雪团一眼似的。
反观雪团,也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好像面前站的不是狗,是它的同类,一点也没有要反击的意思。
然而碧珠不敢冒险,忙跟宁子衿告辞匆匆离去,就怕晚走一步,一猫一狗就要脱离控制了。
“二小姐怎么把那种可怕的东西牵出来了,万一伤着了人怎么办,明明是位柔弱的千金小姐,居然喜欢那种凶悍的畜牲,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人已经走远,柔儿的抱怨声却随风飘进了宁子衿的耳朵里。
阿蛮气得脸色涨成了猪肝色:“柔儿那丫头真是吃了豹子胆了,胆敢背后议论小姐是非,二小姐,奴婢去撕了她那张嘴。”
宁子衿半弯着腰,摸了摸铃铛的脑袋,铃铛凶悍吗?她反而觉得比更多的人来的更可爱一些,至少它不会露出虚伪的一面。
“嘴长在人家身上,又不是你我能控制的,咱们走吧。”
再溜一会该带铃铛回去了,虽然她也不想将铃铛整日关在隐月阁不让它出来,但她若是出来了将府里的人吓得人心惶惶,那陆湘屏可就真的逮到理由把铃铛送出去了。
主子受宠,这当丫环的也跟着风光无限,柔儿当着自己的面不敢说什么,背后自然不怕。
碧珠对雪团这只猫的喜爱远远超过宁子衿对铃铛的喜爱,不管何时,宁子衿只要见到碧珠,必然能看到她手里抱着的雪团,一双永远眯成一条细缝的眼睛懒懒的看向面前的人,倨傲不已。
就连给老夫人请安,碧珠也是带着雪团一起,几乎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
“奴婢猜老爷不去栖云轩,碧姨娘睡觉都是抱着那只猫一起睡的。”这种状况见多了,阿蛮如此说道。
红女白了她一眼:“你又知道?”
“你没看到碧姨娘对雪团的喜爱程度呀,用如胶似漆来形容也不为过,反正我是从来没有看他们一人一宠何时分开过。”
“碧姨娘有没有跟雪团抱在一起睡觉我是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今天还没有给铃铛喂食。”红妆催促着阿蛮,没看到铃铛那几乎快要哭出来的哀怨表情么,那小眼神控诉的,好像她们虐待了它似的。
阿蛮鄙夷的瞪了铃铛一眼:“我铃铛,一天到晚就知道吃,瞧瞧它都肥成什么样了,哪里是狗,都快成猪了。”
嘴里一边嘀咕着,阿蛮一边往厨房走去。
铃铛随着体型的变大,食量也变得惊人,正常人一日三餐,它的饭量跟阿蛮有得一拼不算,还得一天四顿外加霄夜,不给它吃就嗷嗷直叫,让你们睡都睡不安稳。
孙清然的孕吐反应非常大,一个月下来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吃什么吐什么,老夫人跟宁瑞远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就怕孙清然若虚了身子影响肚子里的孩子,每天的补药一拔接着一拔往玉清轩里面送。
直到她在床上又躺了一个多月后,本消瘦下去的身子才给养了回来,如今反应不强烈后,孙清然的喟口也跟着变好了起来,这数十天养下来,整个人显得珠圆玉润。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已入冬。
天气越来越冷,屋里已端上了碳盆,打上了厚厚的帘子。
火盆中,碳被烧得噼啪作响,冒着红红的火腥子,宁子衿双腿盘起,坐在软榻上专注的做着女红,脚边放着一些小孩子穿的衣服鞋袜,上面绣着各色各样的花草动物,活灵活现,一件大红色棉褂上更是绣着一个大胖娃娃,咧着嘴憨憨直笑,煞是惹人爱。
红妆围在碳盆旁给宁子衿打下手,而她身旁的芳华,责认真的绣着手中的荷包。
“咦?鸳鸯耶,芳华,你居然在绣鸳鸯——”
红妆好奇的凑到芳华跟前,一看她手中的东西,立即惊呼出声,脸上挂着狭促的笑容。
芳华一惊,忙捂住红妆的嘴巴,红着脸觑了宁子衿一眼,忙道:“嘘,别嚷。”
宁子衿听到红妆的惊呼声,也停下了手中的绣活,笑望着芳华,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叫芳华脸上的红潮更盛了。
“脸红了,那就是有问题了。”红妆更凑近了芳华一些,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芳华的脸蛋,软软的很有弹性。
芳华一颗脑袋在宁子衿跟红妆双双的注视下垂得更低了:“哪……哪有什么问题,我不过是一时兴起,才……才……”
“才什么?”红妆笑得狡黠,可不给芳华狡辩的机会:“一般姑娘家可不随便绣鸳鸯,喔……我知道了,你偷偷会情郎。”
红妆那一个喔字拖得极长,带着尾音,说完,芳华的脸瞬间红透了,像只煮熟的虾,低着的脑袋恨不得挖个缝钻进去。
宁子衿不由得一噎,被红妆那露骨的话给惊到了。
这小妮子,何时说话这般没有忌讳了。
“红妆,绣个鸳鸯而已,你何必这么大惊小怪,赶紧坐回来。”
红妆撇了撇唇,坐回自己的小矮凳上,只是一双目光像是粘在芳华身上似的,怎么也不挪开,大有不问出点什么来不罢休的味道。
芳华正要松一口气,感谢宁子衿的解围,突然听见宁子衿含笑的嗓音:“芳华过年便有十七了吧,早就过了适嫁的年龄,我的确不能再耽搁了,否则就要成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咱们主仆一场,你若出嫁,我必不会亏待你的。”
“二小姐……”
芳华只觉得自己血液瞬间充到了脑子里,即被宁子衿调侃的话羞的想要钻洞,也因为她的话而感动不已。
宁子衿眯起眼,笑看着芳华,温柔的嗓音就像是柔软的微风,轻轻吹过湖面,泛起丝丝涟漪。
“说说是谁?我也好暗中观察观察,看看这人是否值得你嫁。”
红妆瞠目望着宁子衿,她咋觉得小姐此刻笑起来像只狐狸呢,狡诈的狠呐。
不过也比淡然的模样生动可爱。
原来小姐也好奇啊,她以为小姐并不想要知道芳华绣鸳鸯的原因呢。
芳华在宁子衿如水的目光注视下逐渐失去抵抗力,扭着手指喏喏的说道:“是南街上卖豆腐的……”
“姓什么?”宁子衿问。
“张……”
红妆又将身子凑到了芳华身边,紧接着问:“家住哪里,有几口人,禀性如何……”
宁子衿抚额,从榻上走下来,将红妆给拉了回来:“芳华一姑娘家,怎么去问人家这些问题。”
红妆愣愣的点头:“说的也是啊。”顿了一顿,她又道:“可是若不打听清楚,万一芳华嫁过去吃亏怎么办?咱们又不能急时去帮她。”
宁子衿笑道:“所以说要暗中观察,你跟阿蛮日后多留意这人便可,不用着急,其实我还不太舍得芳华出嫁。”
感受着两人满满的关心,芳华心中一暖,眼底有氤氲的雾气升起。
屋里暖和,而芳华的心里,更暖。
这时,帘子被人掀开,阿蛮红红的脸蛋出现在三人面前,领口一圈白色的毛绒更加称托出她的俏丽可爱。
“二小姐,刚刚夫人差人来报,说是信国公夫人跟陆七小姐来了,带了许多绸缎来,是云雾绡,说是给老夫人,夫人,二位小姐,两位姨娘选些做冬衣。”
“不亏为信国公,出手就是大方,奴婢听说这云雾绡是邺城贵族们最喜爱的料子,一匹的价格是苏锦的数倍不止。”芳华听了阿蛮的话,乍舌道。
宁子衿拢了拢衣服,道:“母亲吩咐,自然不可不去。”
红妆立即从架子上取来披风替宁子衿系上。
宁子衿很快出了门,身后红妆跟芳华跟着她一同去了锦墨堂。
才到了锦墨堂门口,便听到院里传来的欢笑声。
宁子衿走进去一看,就见陆湘屏跟信国公夫人杨氏还有陆湘雪坐在院子里,身旁的大理石桌上,一络一络的布匹叠得像坐小山似的。
“母亲!”
宁子衿向陆湘屏行了个礼,陆湘屏一见宁子衿来,便立即笑着向她招手:“子衿来啦,快坐,今个太阳好,又没有风,在院里子坐着晒晒太阳最是舒服。”
“见过陆夫人,七小姐。”宁子衿对着杨氏跟陆湘雪福身行礼。
“都是自家人,坐吧。”杨氏柔柔一笑,端庄大方,尽显国公夫人的风范。
宁子衿刚一坐下,陆湘屏便笑的指着桌上的绸缎说道:“我们刚从睦元堂回来,老夫人说这些颜色太过鲜艳,最适合你们,你是宁家嫡女,按规矩你先挑。”
堆满桌的绸段颜色亮丽,看得人眼缭乱,宁子衿挑了一匹浅黄色的跟一匹嫩绿色的。
杨氏见状,开口道:“怎么都挑些素净的颜色,这个年纪就该把自己的打扮的亮丽一些,再将这匹拿上,穿在子衿身上一定好看。”
宁子衿习惯了穿颜色浅一些的衣服,乍一看杨氏拿的玫红色,直觉的想摇头说不要了,但一想到对方的身份,便转口道:“我谢夫人提点。”
说罢,她乖巧的接过杨氏挑中的绸缎,递到身后芳华的手中。
杨氏或许只是随意的这么一说,但这话也是好意,宁子衿若说不,无疑是打了杨氏一嘴巴子。
宁子衿刚一选完,宁子嫣跟碧珠便齐齐走了进来。
对着在坐的众人行了礼后,便坐在了丫环刚端出来的凳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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