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诚?勇猛?噢,主人您要是不提,我都忘了原来我身上有如此高贵的品质存在。主人,您放心,有我霍勒乌大爷在,绝不容许任何敌人踏进这里半步,这位美女(?)姐姐,就放心交给我来守护。主人,您就放心地大杀四方去吧!”
单掌扶着酒葫芦,霍勒乌慷慨陈词,一副纵百万铁蹄犯境,也须从我尸体上踏过的豪迈果敢。
“这里有我一个就够了。”默很无奈,这货装傻的功夫真是炉火纯青。
“啊?”
霍勒乌眼珠一转,偷偷瞟了一眼外面四面楚歌的恐怖场面,“啾”地一个喷嚏打出,立即便作痛苦状,作势要去扶自己的腰。当然,那是够不到的。
“哎唷,我的腰我的腰!疼疼疼疼好疼……主人,大事不妙,刚才老奴只是打了个喷嚏居然就把腰给闪了,难道我是真的老了?天哪,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想当年,霍勒乌大爷纵横四海所向披靡杀人不眨眼,若不是与威武山战神大战七天七夜因而受伤,导致被魔界三十三天鼠辈暗算,受了诅咒,才变成如今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啊,想一想,那好像已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果然,我是老了……哟哟哟我的腰!”
以斗牛犬之身尽情展现着演技,霍勒乌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
默有种预感,继续跟这货胡搅蛮缠的话,势必会变成霍顿和他孙女那样的搞笑二人组。
“大人是我苍鹀部落此次冥土之行的最大依仗,青衣会全力保护大人,还请稍安勿躁,切莫轻易涉险。”在默愣神之时,新娘子出声替默解围。
如此甚好。默这样想到,但重新回到对方红裙之下寻求庇护的话,是决计办不到的。
默索性跳下花轿。这一次视线的向下平移,终于发现,抬着轿子的,是八个变色龙一样的怪物。前面四个,后面还有四个。
花轿的后方,是苍鹀部落此行的其他人,全都聚集在十六头巨兽牵引的巨型阵台之上。
每一头巨兽,都身长十数米,喷吐的鼻息如雷鸣。那阵台,为圆形,似是整块巨石雕刻而成,直径起码三十米开外,外圈竖起一圈各式各样的描画抽象怪物图形的旗幡,如黑暗女巫拉苏拉拉一样瘦小枯干的巫人们站立旗幡顶上,手握法杖,戴着木雕面具,正以整齐划一的动作在进行什么仪式。
若是细数,那些旗幡的数量是一百零八杆。
内圈人影点点,但从默的角度,却看不清具体。
正观测间,兽潮外围响起整齐、颇有韵律节奏的奇异号角声。似收到出征信号,抑或被解脱了束缚一般,原本围成一圈躁动不安地怒吼咆哮的兽群顿时欢声雷动,争先恐后冲出,天上地上一起猛扑向被围之敌。
那不计其数的兽潮攻势,惊天动地,撼人心魄。手上沾满了猛兽和魔兽鲜血的默,还是头一次面对如此猛烈的冲击,身体不由自主地战栗着。不是害怕,而是被血管里高速流淌的热血所刺激。
呜呜呜!!!
苍鹀部落的圆形阵台上同样响起号角声,雄浑悲壮的号角声。
号角声中,默看到,一道道黑影,一团团黑雾从石阵外围的旗幡之中蜂拥而出,落地的瞬间变化为千军万马,而后张口怒吼或咆哮出声。
似是从上古战场遗迹中爬出的军队,手持锈迹斑斑的武器,残破不堪的盔甲包裹着森森枯骨的士兵,胯下骨架上的腐肉所剩无几的战马,这支不知被历史的尘埃掩埋了多少岁月的幽灵大军,数量转眼间已到了无法估量的地步,并且悍不畏死地冲击包围而来的兽潮。
本来,他们也都已死去。
大战一触即发。
破朽的兵刃与猛兽坚硬外骨骼的碰撞,猛兽爪牙与士兵破败盔甲的碰撞,瞬间勾勒出一幅炼狱级的画面。
默相信,有了幽灵大军的奋勇,后方应可抵挡一阵,剩下的,却要看这名为青衣的女子如何应对冲向这边的茫茫多兽群。
笛声骤然入耳。
清灵飘渺如梦似幻的笛声,隐隐透出一股肃杀苍凉之意,虽然与黑暗女巫的楼船上听到的音调意境都截然不同,但默可以肯定,是同一人所为。
笛声传开的同时,默隐隐闻到一丝丝淡淡的甜香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这是吐气如兰的更高境界吗?默不由回头看向青衣姑娘的嘴唇。然而依然看不到,她是隔着面巾在吹笛。
心头升起淡淡的失落,霍勒乌却在一旁如痴如醉地自言自语:“啊,会吹箫的女人啊,啧啧…真不错呢。”
看来,这货是分不清笛子与箫这种传承自神秘古老的东方文明的高级乐器的。
而此时,汹涌的兽潮已近在咫尺,天上地面,甚至地下,下一秒便要将首当其冲的默卷入洪流。
默倒提锈铁棍,目光中早已绿光盈溢,深吸一口气,他闭上了双眼,消失在原地。
有光!
借黑暗之眼,默看到了光,不同于整个阴墟之地的微光,也不同于猛兽魔兽眼中通红的光,那是如涓涓细流缓缓流淌的清泉般澄澈清透的光。
光的源头,在身后的花轿之中,横在青衣唇边的笛子,青翠欲滴的不明材质笛子,仿佛发出的声音幻化为了清泉,流淌而出,那淡淡的甜香气息也似这清泉本来的味道。
这似清泉的光,分化为千丝万缕飘散开,飘入号叫着围拢而来的兽潮,被它们吸入体内,瞬间点燃了它们本就在沸腾的血液。
血液顿时成了火药一般的存在,一旦被点燃,后果可以想见。或大或小千奇百怪的兽群,一个接一个,身体轰然爆炸开来。
惨叫声都未及发出,灵智未开或初开的兽群,还未察觉发生了什么,身体便成了火药桶引爆,瞬间灰飞烟灭。
千丝万缕的光却未消失,继续蔓延开,所到之处,惊天动地的爆炸便出现。
很快,围向这一方的兽潮,出现了巨大缺口。
源源不绝的冲击波,没有圣域高手对决时感受的强烈,但给默的震撼感觉,似要更胜一筹。那种直观粗鲁的硬碰硬,默并不陌生,眼前却不同。
遁入黑暗的他,清晰目睹了匪夷所思的一幕,这已超出了他能理解的范畴。
这就是巫道术法,武道魔法巫道三大流派,最神秘的一派。人界虽也有研究巫道之人,但数量极少,且术法千奇百怪,世人难以理解,默见识过不多。如今亲眼见识冥巫一族施展的术法,才真正体会到何所谓神秘和强大。
只是一个宿女已经如此强,默难以想象若是黑暗女巫级别的高手出手,会是怎样的光景。
遁入黑暗的他,本欲动手,好歹出点力,现在才知道,纵有万钧之力,在这能瞬间灭杀千万的巨力面前,自己是多么渺小。
……
“哦,原来如此。”霍勒乌勉强用前爪蹭了蹭下巴,摆出前辈高人姿态,煞有介事地分析道,“这万象天引之术,倒也不错,虽然只是对付一些猫猫狗狗之辈,有这威力,在你这年纪,也足以自傲了。”
万象天引?
这名词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编出来的,默几乎就要信了,耳边却远远飘来陌生男人的声音——
“好一个天女散花,的确是破解万兽铁桶阵的最好术法,只是老夫这兽阵不过开胃菜而已,苍鹀部落想要突破这阴墟之地,却还要更高明的手段。”
这声音来自空中,默将感知距离扩展到极限,才终于看到,一只翼展数米的大鸟慢悠悠飞来,在他背上,盘腿坐着一人。此人看上去像年过半百的普通老人,稀稀拉拉几根白发点缀着明显有些比例失调的头顶,唇角下颌也有屈指可数的几根白须。他的整个头脸的形象,就像一个倒扣的葫芦,虽红光满面,却莫名地让人觉得滑稽。
当然,无论言语举止,还是他整个人秉持的气势,都有一种大家风范。
可惜默并不识得此人。
“这秃子可真讨厌。”霍勒乌怨念顿生。
“黑山三圣的老三海公公,我苍鹀部落曾遣使至黑木崖交好,神桑教主也有意结盟,却不知海公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笛声停止,青衣凌然开口,以质问的语气回应不速之客。
“我家老大老二的确都是黑木崖客卿,可我不是,青姑娘是拉苏拉拉手下红人,这一点应该清楚才是。老夫此番前来,乃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倒也不提什么人族大义之类,青姑娘虽为异界外族,据说拥有绝世美貌,我人界怕也少有人能及,老夫斗胆,想请青姑娘随我回洞府一同修行如何?”
“无耻!龌龊!不自量力!”霍勒乌咬牙切齿点评道。
这被称为海公公的家伙,居然以浩然正气之姿说出令霍勒乌都感到不齿的话。
“果然,世人终究逃不脱美色诱惑,然江山也好,美人也罢,唯强者可得。青衣既为宿女,自幼接受的教育便是此生注定为强者而生,无所谓尊严与自由,海公公既然有意,还请证明有配得上青衣献身的资格。”
青衣姑娘侃侃而谈,不骄不躁,丝毫没表现出被冒犯了的不喜。
“哈哈哈……海公公,你的万兽铁桶阵已被破,青衣小美人儿只怕从此与你无缘,接下来,就乖乖退在一旁,看我们兄弟几个的了。等我们得手之后,说不定心情好,让你在一旁观赏我们调教小美人儿呢哈哈哈哈……”
嚣张霸道,透着一股浓浓的人渣味儿的男人声音破空而来,眨眼临近,与之相伴的,是另外数个附和的狂笑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