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两日而过。
这日清晨霏雨潇潇,树枝荷叶滴滴答答,敲落在地上,天地之间一片轻雾灰蒙。
蓝止对着水墨画般的远山凝望出神。
近日来,他的修为隐隐有进入星阶上品之感,五感清晰,比往常又进了一层。照此下去,以他的资质不到十年就能追上迟肃,不但能扬名四海,也有足够的能力自保了。
在这个世界里大半年,不适感逐渐消失,竟然开始喜欢这里的生活。最重要的是,简锵温顺懂事,也很小心地没跟女生有什么牵连,让人宽慰舒心不已。
只不过烦心的事情还有不少,小命也不踏实,让他着实不敢怠慢。
蓝止不再多想,来到迟肃住处辞行,借口家中有事,顺利地下了山。
山上岁月多半清静自修,山下小镇热闹繁华,与之相比又是另外一番不同景象。一路上慢慢游荡,来到几十里之外的游龙镇暂作休息。
这次出行要与简锵单独相处两天一夜,是个加深了解的机会。他自己没觉得如何,评论区里一群宅男却兴奋异常,大半夜的也不休息。
【楼主:两天一夜!盼了多久才盼来单独相处,男女主真不容易啊,怎么办我好激动】
【1楼:操,LZ半夜三点不睡在这里撸管,我也是】
【2楼:有种第一夜的兴奋】
【3楼:嘛,这就是X爱之旅】
【4楼:多种地点,多种场景,多种姿势……】
【5楼:别把我的蓝美人累坏了QAQ】
【6楼:心里好复杂,蓝美人要失身了么】
【7楼:呵呵,你们还看不透吗,肯定做不成的】
【8楼:昨晚做了一个梦,蓝蓝竟然是平胸。平胸啊!我立刻被吓醒了】
【9楼:8楼闭上你的乌鸦嘴!】
【10楼:就凭简师妹的行动力,今晚能接个吻我已经谢天谢地了】
【11楼:别这么说】
【12楼:现在不是不让写香艳内容了么,你们还在期待什么】
【13楼:肉渣】
【14楼:无论如何,我明天将沐浴斋戒,10:10:10准时守在电脑面前抢沙发】
【15楼:佩服楼上,沐浴斋戒什么的,才显得出我辈对这个古老而美丽的仪式的重视和仰慕之情】
【16楼:有人可以给我解释一下15楼在说什么吗】
【17楼:他说,洗好澡,别吃太多饭,一边看文一边好撸管】
【18楼:不明觉厉】
蓝止慢慢读下去,不多时竟然刷出来两百多条评论,除了几个理智吐槽的,其余的几乎都在殷切期待。文章已经几十万字了,男主对唯一的女主竟然还处在暗恋状态,也难怪有人评论说,年度最苦大仇深的男主之一,简锵当之无愧。
北行派是临近的修仙大派,附近镇民村民不止一次见到有弟子从山上使仙术飞下来,说话高来高去,早已经见怪不怪。之前的蓝止经常替迟肃下山办事,游龙镇的人应该都见过他。
他慢慢走在青石路上,忽然觉得有些奇怪。
周围行人的脚步加快,全都低着头不敢看他,寂静无比。四周店铺住家门口本来有人说笑聊天,一看到他走来,也都慌里慌张地冲了进去,哗啦啦地把门窗关好。
蓝止心中古怪。这是怎么了?这些人为什么都怕他?
居风客栈就在游龙镇西北角,蓝止抓不到人问个究竟,便一径来到那客栈打尖。掌柜的白了脸,身体抖筛子似的笑着:“蓝、蓝修士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蓝止冷淡道:“你怕我做什么?”
“不怕!谁说怕了?欢迎还来不及呢!”掌柜的吓得声音发颤,“蓝修士快请上楼休息喝茶,一会我就让伙计去收拾。”
蓝止皱眉望他一会儿,放缓了声音道:“掌柜的,你先别害怕。方才街上行人见了我就关门关店,究竟是为什么?”
他不客气还好,一客气简直把掌柜的要吓哭了,哆哆嗦嗦道:“蓝修士别这么说,他们什么时候怕你了?您之前说人多讨厌,他们这才识趣进屋。要不,我让那些人都出来迎接你可好?”
蓝止这才明白是之前蓝止的一句话所致,无语半天,末了冷冷哼了一声:“不必了,他们下次见到我再敢跑,我把你们游龙镇掀了。”
掌柜的不知道他为何变卦,却不敢多问,只道:“是,我通知他们。”
蓝止又冷冰冰地说:“也不必出门迎接,只管自己做自己的事,就当没看见我。否则我把你们游龙镇掀了。”
掌柜的欲哭无泪,心想这人怎么这么难伺候,只点头道:“是、是。”
这世间有这么回事,一旦大家认定有个人是坏人,这观念肯定一时半会儿变不回来。
之前一个弟子犯了点小错,不小心把蓝止的衣服弄脏了。蓝止没有罚他,挥挥手让他不必管。那弟子害怕了一晚上没睡着,大清早的就在蓝止院外请罪。蓝止安抚半天,那弟子越发恐惧不肯走。到了最后,蓝止火气上来把他狠狠教训一顿,让他去抄书跪石板,那弟子才抹着眼泪,放心地走了。
从那天起,蓝止也就不再尝试做好人。当好人没人信,当坏人大家反而适应,他还有必要做好人么?
这不得不说是之前蓝止的本事。
他当了半年坏人,慢慢竟也尝出了做坏人的好处,实在比当好人要舒服得多。就好比现在,客栈最好的房间在一柱香内准备好,不等他吩咐,热茶、饭菜也陆陆续续地端了上来,半点也不用操心。
蓝止默默举起筷子,却忽觉酸涩难耐,心中难受得很。
当坏人虽然舒爽,却也太寂寞。所有的人都怕他,不敢亲近他,就算他示好也无人相信,只想躲他躲得远远的,真不知道之前蓝止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这半年来,他都不曾跟人一起吃过饭。
想到这里,他不禁暗自望向窗外天色,心道不知道简锵什么时候来找他?不得不说,那小子虽然别扭得叫人发火,又倔又执拗,却也是同他最亲近的人。况且他是个没火气的软包子,好捏又好揉,欺负起来特别带劲。
蓝止在床上静修打坐,闭目不管外事。简锵估计要到明早才能办好白风扬吩咐他的事,要来寻他也是下午的事了。
深夜不到三更时分,蓝止突然睁开双目,双手仍旧仰放于膝盖之上,轻声道:“谁?”
外面的简锵蹲在屋檐上,还没来得及敲窗,连忙把手放下来道:“蓝师兄,是我。”
蓝止心中微微惊喜,却不动声色地说:“进来吧。”
简锵从窗外跳进来,只见蓝止长发散落,身上只穿了一套亵衣,披着水蓝的外衫,双腿盘起正在打坐。
两人极少同处一室,这时候又是深夜,简锵的脸逐渐发热,难以控制地罩上一层薄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蓝师兄就像是在他心里生了根一样,听到名字都会心悸。
蓝止下了床,在桌前倒了一杯茶推给他:“怎么今晚来了?白风扬交待你的事情都办完了?”
“嗯。”
蓝止点点头,又道:“明天我们要去个地方,你睡吧。”
简锵乖顺地点头,也不多问什么,就要在地上随便打个地铺。
客栈不比他自己的房间,地上虽然看起来不脏,却也不知道被多少人踩过,说不定还被人吐过痰。蓝止想到这点就难以忍受,立刻阻止道:“别睡地上,不干净。”
简锵闻言在原地站着,心想他小时候当叫花的时候,比这更脏更不乱的地方都睡过。客栈的房间算很干净了。
蓝止把外衫一脱上了床:“今晚跟我在床上睡吧。”
简锵没想到他竟然说这个,登时从脸红到脚跟,慌道:“不要。”
“不要?”蓝止听到他执拗就有些着恼,“为什么?”
简锵又低着头退了几步,声音坚决:“不要。”
蓝止冷冷地说:“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给我上来。”
简锵转头就向墙角退,垂着脑袋有点焦急道:“我打个地铺睡,蓝师兄别管我。”
蓝止皱眉道:“地上太脏,我明天还要跟你一起上路,你不怕自己脏,也不怕脏了我?”
简锵迟疑半天,终于慢慢把外衫脱下来:“我不穿外衫睡,明天这身衣服还是干净的,不会脏了你。”
蓝止顿时有些生气。
他明明是为这小子着想,这人却偏偏不领情,同那些害怕自己的弟子和村民一样,简直欺人太甚。他气性上来,冷冷地说:“我管不了别人,还管不了你?上床睡觉!”
话音一落,几道灵环不知从哪里出现,将简锵的手腕脚腕紧紧一锁,衡泱挑住他手腕上的灵环,顿时把他拉到床上摔下来。
简锵急得简直要哭出来,连看也不敢看他,缩着身子往里窜。
蓝止气得脸都白了,心道你到底这么怕我做什么?他踢了简锵的屁股一脚,自己顺势在他身边躺下来,闷闷地不说话。
两人静悄悄地躺了许久,一个面朝里不敢说话,一个生着气不想言语,只听到一粗一细的气喘声。静默了许久,蓝止终于闷着声音道:“你真的这么怕我?”
简锵没答话,蓝止翻过身来皱眉道:“我不过让你在床上睡,又没有打你杀你,你怕什么?”
床上拥挤,蓝止这话正是对着简锵后颈说的。简锵紧闭双目,正在拼命忍着不起反应,耳际颈项忽然有蓝止的气息拂上来,顿时刺激得汗毛直竖,薄汗遍起,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如果他的手可以动,早就把蓝止一把推开,跑下床逃命去了,偏偏手腕被锁在他身后,一点也动不了。他扭了扭身子,下面硬得几乎成了热铁,忍着一言不发。
蓝止见他一直没有回话,不禁蹙着眉头心中起疑。他探出手去摸简锵的颈项,问道:“你身体流这么多汗,怎么回事?”
简锵缩了缩脖子,哑着嗓子道:“别碰我,把手拿开。”
蓝止闻言半坐起来,恨得有些牙痛,手指在他的脸上乱摸:“我就是要碰你,你能拿我怎么样?”
简锵急得乱扭,求饶道:“蓝师兄放开我,别绑着我。”
蓝止越发不想放他去地上睡。
他把身子一扭与简锵背对而眠,不讲理地说道:“你越是怕我,我就越要欺负你,最好把你欺负哭了,听话了,我才高兴。”
简锵听了有些忍不住,不服气地小声道:“将来还不知道谁欺负谁。”
蓝止双目一眯,翻转身来掰他的脸,与他的视线交汇:“你说什么?”
简锵满脸通红,慌张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却嘴硬道:“等、等我强了,我、我也要欺负你。”
蓝止面无表情地摸他的脸颊,缓缓地说:“想欺负我,先把这动不动就脸红的毛病改了再说,否则让人笑场。”
简锵顿时语塞,双腿乱踢挣扎不已。
蓝止威胁道:“再动扒你的衣服了,给我老实点,否则把你脱光了摸。”
一句话把简锵说得浑身热浪翻涌,下面又硬了几分,他轻哼一声,顿时连动也不敢动了。
蓝止心中也是冤屈得很,明明只是想跟这小子亲近,什么时候自己的形象变得如此不堪?片刻之间又成了坏人,蓝止不禁有些气闷。
他静静地躺着不说话,过不多久又踢了他一脚。
简锵被他踢得轻叫一声,身体终于渐渐平静下来。他在被子上蹭了蹭一身冷汗,轻声说道:“蓝师兄,我睡了。”
说完情绪放松下来,逐渐陷入黑沉梦乡。
蓝止一直没有睡着。
终于,背后的人呼吸渐渐平顺,像是已经进入睡眠。他慢慢坐起来看了简锵一眼,把他手腕和脚腕上的灵气环撤了,摸了摸他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