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追你?”蓝止迅速转身看着他,“你刚才做了什么?”
简锵却偏着头朝向窗外,肌肤自颈项至耳际染上一抹酡红,轻声说道:“师兄把衣服穿上吧,免得着凉。”
蓝止心中狐疑,光着膀子来到他身后,随着他的目光望向窗外:“你在看谁呢,脸红什么?”
他的身体离简锵不过几寸,简锵只觉无边热气沿着衣服爬上来,身体慢慢冒出一层薄汗,心中隐隐恨不得蓝止从背后贴上来。
想到这里他蓦然心惊,突然一个反手把蓝止推开。蓝止不留神被他推了个趔趄,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怔道:“你做什么?”
“师兄先把衣服穿好。”
蓝止正要发作,却忽闻院外传来隐隐的人声,心下生疑,冷冷看了一眼简锵便把衣服披上。
院外有人敲门,却似乎是个不太想听到的声音:“蓝师兄睡下了么?”
蓝止松松垮垮地披了外衫,缓步来到院门口,镇定自若地打开。白风扬一身白衣站在门外,披着晶莹月色,笑道:“刚才追一个人追到附近,却突然不见了,才冒昧打搅蓝师兄,是否看到有人进这院子里来?”
他的神色恭敬,语气温柔,看似对蓝止十分谦和,只可惜身边的几个弟子却没有多深的城府,面露不以为然之色。
蓝止漠然地说:“什么人也没看见。”
白风扬款款一笑说:“师兄不要见怪,事情紧急,可否让我进去院子里查看一番?”
看这样子是要硬来了,今晚必定不能好好收场。蓝止冷笑:“巡夜巡到我头上来了,顺便也把我房间抄了?”
白风扬的笑容一僵,又笑道:“都是因为刚才发现有人用邪魔外道之术修炼,非同小可,师父才命我彻查。”
蓝止顿觉此事不对,心中起疑道:“你平时又不管巡夜,师父三更半夜把你叫来管这件事,倒也奇怪。”
白风扬心中有鬼,脸上的笑容几乎要挂不住:“刚才师父找我去商议事情,刚巧巡夜弟子来报,师父便派我出来抓人。”
三更半夜还跟迟肃商议事情,这不就是拍马屁么?必定是议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白风扬有师命在身,蓝止不能当面违抗,侧了侧身让他进来:“你既然怀疑我这里藏人,要是查不到什么,你是否要给我磕头赔罪?”
白风扬顿时脸色一沉,他的弟子们也气得上前一步,要与蓝止争执。白风扬立刻喝住他们,重新挂起笑容:“师兄在跟我开玩笑呢,你们在这里等着。”
蓝止面无表情地望了他一眼,白风扬低头走了进去。
刚才弟子告诉他,那个逃跑的人影翻墙而过,进入了蓝止的院子。他们在外面等了好半天,也没有见到什么人出来,白风扬不禁疑虑丛生。
他仔仔细细在院子里查了一番,茅厕、储物间、修炼室和几个小房间一个都不放过,却也没有找到什么。他笑着望向蓝止的卧房,状似不在意地说:“师兄房间里有人?”
蓝止挑眉冷笑:“我卧房里有什么人你也要管?”
白风扬连忙笑着说:“不是,我只是担心师兄的安危。”
“是吗?你怀疑我房间里有你要找的人?”蓝止的语气一变,登时沉下脸,“你现在是说我包庇邪魔外道么?”
白风扬咬咬牙不敢说话,笑着道:“不敢,我也是奉命行事,师兄让我随便看一眼,我好向师父交差。将来师父问起来,师兄也落个干净,与此事无关。”
“我的房间轮不到你来查,师父如果问起,我自当领罪。你出去吧。”说着便要送客。
白风扬闻言也沉下了脸:“刚才有人翻墙进了师兄的院子,一直没有出来。邪魔外道之人不可姑息,我有责任在身,今天必定要去师兄的房间里看一看。”
蓝止冷笑道:“师父命你抓邪魔外道之人,你反倒咬着我不放,想查我的房间可以,你倒是尽管去。”
白风扬闻言沉吟半晌,心想就算大打出手,蓝止也不敢下手太重,便笑着说:“得罪。”他随即向着卧房门口而行,眼角的余光却死死盯着蓝止。
蓝止轻轻一拂,右手翻出一根细如藤条的青色软带,似剑非剑,似绸非绸,向着白风扬挥去。白风扬想不到他竟然使出魂器衡泱,大惊之下立刻闪避,手中空山剑与青色软带在空中相遇,铮铮声响,电光闪动,而其威力却大大不及。
衡泱是蓝止魂魄炼制而成,是星阶以上的修士才能炼制的法宝,平时便融于体内,与蓝止魂灵一体,有需要时才会使出来。
好在蓝止只不过想给他点厉害看看,并不想真的伤他性命,白风扬狼狈躲向一边,肩膀被衡泱狠狠敲了一下,手中空山剑控制不及,“哗啦”一声将卧室的窗捅了个大洞。
蓝止冷冰冰地看着他,言下之意不言而喻。想要进他的房间,想要查他,也要有那个本事才行。
白风扬的几个弟子已然间义愤填膺地冲了进来。
“白师兄怎么了?”
“蓝师兄何苦出手伤人?”
白风扬扶着受了伤的肩膀冷笑:“莫不是里面有什么人,蓝师兄不想给我看到?”
蓝止这时候不能多言,更不能露出马脚,只冷笑不语。
这时候院外忽然有吵嚷声,几个弟子飞也似的跑进来,怒叫道:“什么?查邪魔外道也查到我们蓝师兄身上了?还要伤我们蓝师兄?”
蓝止平时不爱说话,手下这些弟子替他出头惯了,当即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来。
“趁我们不在,欺负我们蓝师兄么?”
“我们奉命行事,何苦打伤我们白师兄?”
“我们蓝师兄谨言慎行,怎么可能跟邪门歪道扯上关系?你们含血喷人不说,还要硬闯我们蓝师兄的房间。我们师兄是什么人,说搜查就搜查?”
“白师兄有师命在身。”
“师父让你们抓人,你们自己没本事抓不到,就来诬陷我们蓝师兄,你们好大的脸。”
白风扬气得不轻,冷笑道:“蓝师兄,你就纵容你弟子们这么对我说话?”
蓝止把衡泱收起来,转头对弟子们吩咐道:“夜色不早,都回去睡觉吧,明日我自去师父那里领责罚。”
白风扬站直了身体,面色难看,一声不吭地带着弟子们走了。
蓝止弟子们七嘴八舌地议论。
“有事没事就来找碴。”
“拿着鸡毛当令箭。”
“要不是阿生慌里慌张地来找我们,我们都不知道白风扬欺负到您头上来了。”
他们虽然懂事,却还是怕蓝止的占大多数,言辞恭敬讨好,与他并不亲近。几个人把心中的不快吐完,也不等蓝止吩咐,当下都老实乖巧地说:“蓝师兄好好休息,我们先走了。”
蓝止点头道:“今夜做得好。”
弟子们听他开口夸奖,心中的喜悦顿时溢于言表,推推搡搡地走了。
蓝止安顿好一切回到卧房,不慌不忙地坐下来,终于开始兴师问罪:“说吧,今晚是怎么回事?”
简锵站在窗边,胸口缓缓起伏,似乎有重大心事,神色凝重,却似乎难以启齿。最后,他像是下定决心一样缓缓开口:“蓝师兄,其实我有件事情、有件事情一直瞒着你。”
蓝止皱眉望着他。简锵这副样子实在有些不妥,依照他的性格,若不是愧疚至极的事,应不至于露出这种近似于害怕的表情。
简锵慢慢走到他身边,嘴唇轻轻颤抖道:“师兄,我、其实我这段时间一直在……”
蓝止突然站起来,冷冷地打断他:“你这段时间在做什么我不管……”
简锵低声道:“师兄,我在修炼魔功。”
蓝止像尊雕塑似的定住,低头看着他,脸色阴沉无法反应。魔修之事秘密至极,说出来就是死路一条,简锵难道不怕自己将他上报打死么,怎么就抖出来了?他现在应该怎么反应?大怒?暴走?还是大义灭亲教训他一顿?
蓝止缓缓地坐下来,青筋微跳,给自己争取一点时间:“你说什么?”
简锵低着头,声音像是要崩断的弦一样紧张,甚至带了丝哭腔:“师兄,你要是不喜欢,我就再也不犯了。”
可别!
蓝止急得额头上渗出细汗,低声说:“你告诉我这个做什么?”
“我不想、不想再瞒着师兄。”连日来他每当见到蓝止都有些愧疚之心,总觉得欺瞒了他,寝食难安。更恐惧的是,不知道蓝止知道之后会怎么样?会不会对他失望?
蓝止没料到今天这样的转折,毫无心理准备,心道这该如何是好?突然间,他的心思一转,发出一声冷笑:“我早就告诉过你我不是个好人,你如今把这种事告诉我,觉得我会怎么处置你?”
“杀、杀了我么?”简锵艰难地望着他,“还是把我交给掌门?”
蓝止缓缓走到他的跟前,居高临下道:“从今以后,你的把柄在我手里,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明白吗?”
简锵怔了一下:“明白,我绝不背叛师兄。”
蓝止松一口气,心情随之平静。太可爱了,说什么信什么,像只什么都不懂的小白兔,他要是有个女朋友也这么听话多好。
他向着窗外望了一会儿:“白风扬还在外面等着抓人,今晚你没法出这院子,就在我这里睡吧。”
简锵茫然地望着他,迟疑着不敢相信,皱眉道:“就这么算了么?”
蓝止的身体一僵,转头冷笑道:“你以为今后我会善待你?就这么算了?你不要后悔就是了。”
简锵不敢说话,只低头应了一声:“是。”
沐浴时被简锵和白风扬打断,烧热的水早已经又凉了,蓝止望一眼房间正中的木盆:“今晚只忙活你了,你去外面等着,我要沐浴。”
简锵连忙低头走出去,把门关好,在微凉的夜风中静静地坐下来。
夜色深沉,无边无际,像是让人安心无比的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