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晨夕慢慢转醒,麻醉的药效过去之后,她身上的刀口泛着剧烈的疼,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空荡荡的病房,吸气之间都带着疼,她问:“我的孩子呢?”
我抓着她的手,赶紧安抚她,“孩子还在保温箱里,有医生照看着。”
晨夕放下心来,眉心舒展,问了一句,“孩子是男还是女?”
我替她倒了一杯水,“是个女孩,长得可漂亮了。”我刚才根本没来得及去看她的孩子长成什么样,但是我想就靠着晨夕和子书的基因,这孩子肯定不会长得太差。
晨夕骄傲的挑挑眉头,“那肯定,这可是我的孩子呢。”
我将她扶起来,喂它喝了一口水,问道:“怎么突然就早产了?陆钦文没有找人照顾你吗?”
晨夕握着水杯的手一顿,笑容苍白,“不是啊,他对这个孩子可上心了,他还以为这个孩子是他的,找了个阿姨照看我,你知道的,我吸那玩意的时候,不可能让人看见的,所以我就辞退阿姨了,这次也是脚下打滑,摔了一跤,索性孩子没什么事。”
“没事就最好了,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我问。
“还能有什么打算,当然要把孩子养大了,我在陆钦文身上得到了不少钱,够我还有我的孩子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晨夕垂着头低低道。
“李叔叔知道这件事吗?”我怀疑晨夕从始至终就没有把她怀孕的事情告诉她父亲。
她抬眸凉凉的瞥了我一眼,“我怎么告诉我父亲?我说的出口吗?他不知道,等这次我带着孩子一起回去,他会原谅我的。”
血浓于水,毕竟是疼着她的父亲。
我叹了一口气,忧心忡忡的问:“你有没有想过,陆钦文会不会放你走?你也说了他以为这是他的孩子,他能那么容易让你把孩子带走?”
晨夕嗤笑一声,“你一定是没看昨天的新闻吧?”
“什么?”
“他都快都完了,怎么有时间再来管我。”晨夕没仔细说。
原来是六爷终于顶不住压力将陆钦文招了出来,但是他没提供证据,所以警察昨天只是传召审问,倒也没能将陆钦文扣押在警局的本事。
“你自己有打算就好。”我只能说这句话,其他的我说不出口,也不能帮她做什么。
我和她想的都是极好的,以后带着宝宝就好好过日子,可是一个瘾.君子怎么能好好生活?
晨夕喝完水,刚准备躺下时,医生就快步从外面推门而入,一脸悲痛的模样给了我们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看了看晨夕,然后说:“因为早产的缘故,孩子的身体不是很好,即便放进了保温箱,还是没有保住,你们可以准备后事了。”
我张着嘴巴,向后接连退了好几步,我将视线移到晨夕的身上,她的脸色是一种死白,就连嘴唇都没了颜色,她掀开被子,挣扎着从床上起来,浑身都在发抖,说道:“怎么可能呢?我的宝宝不会这么脆弱的,你一定是在逗我,一点都不好笑,谁他妈要准备后事,你自己准备你自己的吧!”
我上前扶住她快要倒下的身体,她一把挥开我,狠狠的瞪了我一眼,“你骗我!你怎么敢骗我!你不是说孩子好好的吗?你说话啊。”
我红着眼,试探的接近她,我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
医生脸上有不忍,不过一瞬,就又将残忍的话说出口了,他说:“孩子已经送去了太平间,你们还可以去看看。”
“太平间”三个字狠狠的刺激了晨夕,她疯了一样打着医生,冲他吼道:“你闭嘴,你不要再说了。”
我拉开她,她挥舞着的手还弄伤了我的皮肤,她的力气突然大了起来,越过我,直接朝太平间奔去,跑过去的途中还弄丢了脚上一只鞋,她腹部的刀口还在作痛着。
我跟着她一起跑过去,就看见她扒着那个孩子在撕心裂肺的哭,哭的肝肠寸断,上气不接下气的,晨夕流泪的日子太少了,我也是第一次看她哭的这么凶。
她边哭边嚎着,“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我站在门口,不敢进去,我靠着墙壁,一点点将脚步移开,这是属于她们母女的时间,不应该被我打扰。
晨夕慢慢的收起泪,目光空洞,她对着空气说:“子书,我原本还想帮你留下一个孩子,你也就不是孤单单的一个人了,这下好了,你更不会孤单了,宝宝都下去陪你了,你替我好好照顾她啊。”
她多遗憾,他唯一留在这个世上的血脉都没有了。
没有人听见她说的这番话,更没有人会回答她。
我以为晨夕会消沉很长的一段时间,但是她恢复的很快,几乎只是崩溃了那么一小段时间,其余的时候她正常的不得了,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的……安排火葬。
我还是觉得不放心,一直守着她。
晨夕的笑容里彻底没了光彩,她在收拾之前做的小衣服还有小鞋子时,似笑非笑的对我说:“你这样跟看犯人看着我做什么?”
我讪讪道:“我怕你一个人孤单。”
她麻利的将所有东西收到一个盒子里,瞥了我一眼,“你放心,我没事,缓过来就好了。”
“你别这样,你这样我就更不放心了。”
她勾唇一笑,“那我应该怎样?哭的眼睛都睁不开,都瞎了?还是说我应该下去陪着我的女儿才是正常的?”
她犀利的问话像是刀子一样刺在我身上,“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有多坚强,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这样小心翼翼的,我什么都能承受。”她说。
我低下头,她的坚强我的确是知道的,但她现在坚强过了头,我宁愿她脆弱一点,同为人母,有些情绪我是能够感同身受的,失去孩子的痛苦我想都不敢想。
孩子最终还是被悄无声息的火葬了,我以为晨夕会将孩子的坟墓落在子书的旁边,没想到她根本另找了一个,刚好是子书那个墓地对面的一个墓地。
倒有点遥遥相望的意思。
我陪了晨夕大概有一个星期,直到我的身体受不了了,我才不情愿的跟着陆许南从晨夕的家里回到了豪庭。
回豪庭的那个晚上,我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我靠在陆许南的怀里,我说:“我睡不着,我还是担心晨夕。”
他拍了拍我的头,他身上的气息也不能让我安定下来,他说:“她自己总要走出来,她没那么脆弱,再说了,她真的就算想做些什么事,你拦得住吗?”
我回过身,抱着他的腰,将头埋进他的胸膛中,“我就是觉得心慌,你说的对,晨夕不是那种看不开的人,但是我总觉得支撑她好好生活的理由没有了。”
以前是子书,后来是那个孩子。
晨夕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陆许南长叹一口气,“你不想睡,也要考虑考虑你的孩子,想太多了不利于孩子的成长,”
我闭着眼,我说:“我真的有点害怕。”
内心的不安越发的扩大,直到将我整个人都淹没。
我是在第二天早上十点十分接到警察的电话的,当时我才起床,还在餐桌上吃早饭,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陆许南当时已经出门了。
警察在那头毫无感情的说:“陈小姐是吗?你的朋友李晨夕于今早十点确认死亡,麻烦你来认领一下尸体。”
晨夕在大年初三的时候,穿着婚纱从教堂的顶端纵身一跃,选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