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朱批
皇帝翻看着满案的奏折,心中烦乱不息。
“准!准!准!一概准了!传旨下去,以后折子都送文华殿,拟好了朱批再给朕送来!”
“嗻!嗻!万岁爷,这些是密折,内阁是没权力批阅的……”太监小轨子答应着,随手又递上一摞特殊制式的折子来。
皇帝没精打采地抽出一本,示意小轨子把余下的放到案上,然后随手翻开。却是福州将军奏上天海帮的事情,奏称似乎并无谋逆,但是迷惑百姓之事确实有之,虽不宜以逆贼同罪,可是毕竟使海疆不安,并称也已上报内阁。皇帝随意浏览,见说报了内阁,又示意小轨子从刚才的奏折堆里翻出有关天海帮的内容,小轨子倒腾了一阵,还真给他翻了出来,皇帝接过一看,见已有预批,便随手一抄道:“交内阁拟旨,福州将军奉行。”小轨子接过折子飞也似的跑了出去,却不知这旨意一下,天海帮便已面临着灭顶之灾。
内阁图海大学士的建议是:拟令福州将军招徕江南帮会,许以招安,令灭尽天海帮贼徒。
皇帝朱批一下,再去取别的折子,却见小轨子放的远了点,想站起来去拿,却没那兴致,想伸手去够,却连伸手的力气都没有。
皇帝怔了半晌,俯身伏案睡去。
天空中一道闷雷响过,昭示着一个多月来第一场雨的降临。
而命运总是这样的循环不休,不管人在哪里,事在哪里,皆会按着预定的轨迹一丝不苟的行进着,因果之间有时会有先后的顺序,有时又没有,无论人怎么逃避,都逃不过去。
今天是八月十三了,不知两天后的夜晚,会不会有朗朗晴空。
皇帝在睡梦中闷闷地想着,随即睡得更加深沉。
[第八节]中秋
八月十五的月亮虽不是最圆的,可是在深蓝色的夜空中仍显得耀眼非常,皇上从慈宁宫中闷闷地出来,向乾清宫走去。
今天,月饼没有香甜,瓜果没有滋味,月亮没有光泽。
不管是不是真的这样,至少皇帝心里是这样想的,只因为董鄂妃不在自己的身边。
而董鄂妃以后还会不会在自己的身边呢?
恐怕时日不多了罢……皇帝沮丧地想着,他的面庞也已经瘦削了一圈下去,如果不批折子董鄂妃可以活下去的话,那么就叫大清国亡了吧,如果批折子董鄂妃就会活下去,那么就叫朕累死吧。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在这瓜果飘香的丰收季节,为何朕这一国之君却会如此萧索如此狼狈?
皇帝默默地走着,身后的人亦步亦趋,他带着人穿过乾清宫,一直走到承乾宫的宫门去,才蓦然站住。
进去?不进去?这似乎是个很难的问题。
远处走来的那宫女是谁?看她走得落寞的样子,莫非也和朕的心情一样?
宫女走近了,却是林小卡。
林小卡提着果篮默默走着,到了宫门前,连看也不看皇帝一眼,转身进去了。
皇帝自嘲地笑了一声:“朕这皇帝当的……唉,也难怪她不理朕,鄂儿身边的人,哪个不陪着她痛恨朕呢?朕对鄂儿,实在是不尽心啊……”
皇帝嘴里念念叨叨,转身回了乾清宫。
林小卡走进承乾宫去,进了寝殿,默看一眼伏在桌上睡着了的水柔儿,把果篮放下,坐到董鄂妃的床头。
董鄂妃用无神的眼睛看着她,忽然露出一丝苦涩的笑。
“娘娘……小卡喂你苹果吃,好不好?”林小卡用最轻的声音在董鄂妃耳边说。董鄂妃眼中泛起了自嘲的神色,她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力气吃苹果了。
林小卡伸手抓过苹果,自己咬了一口,细细地咀嚼着,董鄂妃看着她,眼神中终于蕴出了笑意。
林小卡俯下身子,饱满的唇对着干枯的唇,把嚼成糊的苹果肉一点一点喂给董鄂妃。
好甜。
原来临死前可以吃到一口苹果,也会如此的甜蜜,久违的味觉似乎回到了董鄂妃的心中。
还要……
再来!
林小卡啊林小卡,除了你,谁还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皇上不会,柔儿不敢,他……
他怕是对任何女人都不屑吧!
“娘娘……”林小卡耳语道:“看画么?”
一幅粗糙的画卷又一次展现在董鄂妃的面前,那或粗或细的水墨线条,那远方天边的苗条身影。
那是我啊……
到了现在他、他知道么?
不管到什么时候,他终究会知道的吗?
董鄂妃一阵心力交瘁,昏了过去。
她终于昏过去了,四天了,她终于昏过去了,她不用再一天到晚都睁着无神的眼睛,流着干枯的苦泪。
[第九节]循环的平行时间·从前和现在的林小卡·同时进行
子时,南方的天海帮。
一名精壮的汉子一路飞掠着向总堂奔去,他轻盈的身法如风中落叶般摇摇晃晃地穿过各式各样的阻碍,一直向前。
弓弦响,一只羽箭同样穿过重重阻碍,毒蛇般钻进了那汉子的背心,他落到地上的时候已经没了呼吸。
“禀告盟主,死的是天海帮龙堂香主海无边。”
“嗯,四海盟兄弟好俊的身手。”蝶花盟盟主风华笑着远远相望的四海盟盟主李停舟,李停舟则正和手持弓箭的手下大将叶海含笑说着什么。
风华转过头来呼喝道:“胡四海占据西北山头,金樽月守住总堂正路,小白带人逼近五百步,雪儿通知海上的兄弟,一个时辰后动手沉船,舞儿……去将本盟的安排通与四海盟知道,告诉他们,合力领了大功便是,不必给其他帮会掺杂进来,李盟主若有异议,回报于我。”
那边李停舟懒洋洋的声音传来:“不劳通告,大家都是江湖上混饭的主儿,到时一起领功便是!”
风华笑容浅浅,仿似胜券在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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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北方的承乾宫。
“小卡,小卡,你还没有睡么?”
“唔,柔儿姐姐,过子时了,今天的日子是八月十九么?”
“嗯,快点歇息吧,娘娘好不容易睡……睡着了,有苏麻喇姑带来的人守着呢,不用担心。”
“姐姐!”林小卡忽然翻过身去,整个人都压在水柔儿身上,强迫她在黑暗中睁开眼睛:“柔儿姐姐,今天娘娘会死的。”
“傻子……”水柔儿翻身反把她压在下面:“人都是会死的,不管是哪一天,都是会死的!”
“柔儿姐姐。”林小卡紧紧抱着身上的女人,两个人紧紧地不留一丝缝隙地贴在一起:“答应我,你不会自己寻死的。”
水柔儿下意识地挣了一下,却被林小卡的死死抱住:“答应我!答应小卡!你不会自己寻死的!”
水柔儿软绵绵地伏下,和林小卡脸贴着脸,感受着那柔软的温暖:“我答应你,我不会……自己死的……”一片湿润填充了两个人面庞间任何的距离。
“真的!”林小卡仍不依不饶地逼迫道:“你要真的答应我,就算小卡不在了,姐姐你也得好好活着……”
其实,每个人都应该好好活着的。可惜林小卡没法说出来,她只能一步一步的紧逼着水柔儿。
水柔儿失声痛哭着,却怎也说不出后面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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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南方的天海帮。
无数孔武的汉子同一时刻从隐藏处冲出,脚下踏着天海帮哨卫的尸体,口中的呼啸响彻整片天空。
无数的天海帮帮众甫一惊醒,便被无情地斩杀。风华和李停舟都下了绝杀令,绝不留半个活口。
刚刚摆脱控制而惊醒的海啸从床上飞快的跳起来,拔刀出鞘,气势汹汹地飞窜出去,却已看见满眼的火光,满耳都是哔哔剥剥的燃烧声,心神都为之一夺。
展开刀式砍了几个敌人后海啸拼命地向仅存的几个自己人吼道:“海无边呢!”过了半晌终于有人回答:“海堂主的尸首已经找到,他已经……”话音未落,答话的人已经失去了首级。海啸疯狂的挥刀砍着,一直退到大堂去,见大堂守卫还算严密,立刻嚷道:“快!赶快退到海上去!”
这时他身后却有个懒洋洋的声音答道:“晚了,海帮主,恐怕海上已经没有你的船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海啸切齿道:“李停舟!”
又有人笑道:“海帮主还是识得人少,对了,原来在海上,始终是四海盟的名气比较大,是不是李盟主?”
海啸狂怒道:“风华!”却知道目下已经没什么好办法了,只好一跺脚进了大堂,下一刻他便看到了大堂中的林小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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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北方承乾宫。
“啊!”水柔儿忽然从睡梦中惊醒道:“娘娘醒了,娘娘醒了!”慌手慌脚地穿衣服,一转眼却看不见林小卡。可是心中惊慌,也顾不得了,稍做收拾便跑去寝殿。
却见殿内依然灯火通明,林小卡孤独的守在榻旁,苏麻喇姑和她手下的一干人等早已走的不见了。
林小卡抬起头来,嘶哑着嗓子道:“柔儿姐姐……”她睡前哭了半天,终也没能得到水柔儿的保证,可惜哭哑了嗓子,说话却不怎么清楚了:“苏麻喇姑头晕,既然我来了,她的人便也都回去了。”
水柔儿顾不得怪谁,前上前看看董鄂妃,见还没醒,不禁松了一口气道:“除了我们俩,娘娘谁也不让进来,昨天竟让苏麻喇姑带着一帮人来服侍她,却是为什么呢?”
林小卡怔怔看着水柔儿,嘶哑地道:“娘娘想让柔儿姐姐好好活下去,所以才会叫我们走开,自己低声下气地求苏麻喇姑。”
水柔儿像是被闪电击中一样浑身一颤,跪在董鄂妃的榻前。
林小卡又道:“娘娘不想让姐姐陪她死去,小卡也不想,可是柔儿姐姐若自己想……反正到时候娘娘和小卡都已经死了,再也不知道啦。”
水柔儿双肩抖动着,什么也说不出来,却顾不得问林小卡怎么也会死去。
林小卡如鬼魅幽幽站起身来,这个时候董鄂妃“啊”的一声惊叫,醒转过来,水柔儿忙飞身扑了上去。
这些天来,董鄂妃第一次发出这么大的声音。
“柔儿,小卡,你们……你们都在啊,原来不是苏麻喇姑在这里……娘娘心里很喜欢……你们这两个傻丫头啊!天还黑着呢?为什么不去睡?”
水柔儿嘴唇淌血,泪流满面,却拼命不发出声音来,一哽一哽的看着董鄂妃,看着她焦黄枯瘦的面庞和深陷无神的双眼,却不知该怎么说。
林小卡淡淡地看着这一切,心“砰砰”跳着,却也不接话。
良久,董鄂妃又露出一丝疲倦来,抚o着水柔儿的手臂也缓缓垂下。
林小卡忽然变成近乎圣洁的样子,似乎全身都会发出光来,她缓缓走到董鄂妃榻前,缓缓扶着她坐了起来。
“啊!”多日没有起身了,董鄂妃不由得感到一阵眩晕,不过头脑却也清醒了很多。
“娘娘。”林小卡一字一句道:“我现在,就把柔儿姐姐送走,好吗?”
董鄂妃看看惊愕剧震的水柔儿,又看看连眸子里都会射出光芒的林小卡,重重地点点头。
“柔儿姐姐,再看娘娘一眼罢。”林小卡幽幽道,只觉得自己的肠子都在打结。
分出一些能源把水柔儿送走,自己要对付那错误的命运只会更加艰难,可是林小卡绝不后悔。
水柔儿惊愕的看着林小卡,不知明白了什么,忽然又转脸去看董鄂妃,董鄂妃伸手,用尽全身的力气握住她的手,许久,决绝道:“走吧!柔儿!”然后一把甩开。
“娘娘!”水柔儿“扑通”跪在地上:“水柔儿愿意陪娘娘走!水柔儿说过的!”
“傻丫头!你连死都不怕,却还怕活着么?”董鄂妃不知哪来的力气,忽然怒道:“你便是不走,也休想我再看一眼!就算我死了,鬼都不会理你!”
水柔儿惊得向后退去,却见董鄂妃已将脸扭向一旁再不看她,不由得求助地看着林小卡。
林小卡嘶哑着道:“娘娘,您就,再叮嘱她几句吧……”
董鄂妃忽然沉沉地哭了起来,只是不停摆手叫她走。
林小卡一把拉着水柔儿,斩钉截铁道:“柔儿姐姐,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时间”二字一出口,林小卡不禁心中又是隐隐一痛,只得硬起心肠,扯着她走出门去。
水柔儿一脸的茫然,道:“走?能走到哪里去?”
林小卡咬牙道:“不管走到哪里,不管你活到什么时候,不管你有多么痛苦,都要记得活着都是最重要的!柔儿姐姐,从此……不会再见了!”
强大的能源从林小卡的手中输出,瞬间便化成一团白光,把水柔儿包围里里面,整个人的颜色都变得淡了。
这是寝宫里忽然传出董鄂妃微弱的哭喊声:“柔儿!你一个人一定要小心啊!娘娘不能再……”
水柔儿拼命挣扎道:“娘娘……”只是随着白光一闪,她整个人就不见了。
林小卡转身走进门去,把门掩了,回到董鄂妃的身边。
董鄂妃仍是向内扭着身子,轻轻问道:“她……她可走了么……”
林小卡轻轻道:“我把她送去杭州附近的一个山村里,那里会有人帮助她的,她不会穷困,也不会受人欺负,过个几年、几十年,或者她就会淡忘现在的事情罢……娘娘,小卡实在没法子救娘娘了……”说着话,只觉心中一阵痛楚,却咬紧牙关不再让自己哭出来。
董鄂妃转过身来,伸出已经失去了光泽的手,轻抚着林小卡的头发,惨笑道:“从我第一眼见到昏迷着的你,就知道小卡不是个平常的人。傻丫头,你又何必说这样自责的话?生死有命,我乌云珠活了这么多年,也享尽了人间的荣华富贵,还能不知足?还能再有什么奢求么?”
林小卡见她越来越精神,知道是回光返照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心中纠结着,急忙问道:“娘娘!你要见皇上么?”
董鄂妃错愕道:“皇……皇上?”却没了下文。
林小卡已经知道了结果,不再问了,只是伸手把精心装裱过的粗糙画卷拿了出来,缓缓展开。
董鄂妃欣喜道:“是……是……是他,他,他总会想起我来的!他会的!他给我这画,便是告诉我他一定会记得我!”
董鄂妃眼前的景象疯狂快速的闪着,那从一剑的凌厉到那一笑的温和,从那一日风和日丽到那一夜风雪横行,从苍白的到殷红的,这一生的画面似乎都看了个遍。
她甜甜地笑着,轻轻柔柔地伸出手去,再轻轻柔柔地伸出一根手指头,缓缓向画卷触去,可是到了还有那一寸一分的时候,却好像失去了力气。
林小卡小心的,把画卷对着那指尖挪了过去。
就在那将要触到画卷的一刹那……
手,终于完全失去了支撑,不知是快是慢地落到了榻上去。
林小卡怔怔地看着那只摔落的手臂,怔怔地拿着画,却见董鄂妃眼中那混合着欣喜、惊讶、自责、遗憾和哀伤的光芒一点一点熄灭。
林小卡抛开画卷,轻轻扶着董鄂妃的尸身,让她躺下,给她盖的严严实实,把她散落的头发的抹得规矩,然后把那画卷塞到她的手里去。
别了,娘娘。
林小卡手一挥,寝宫里的灯火全都熄灭了,就像从来都是这么黑暗一样。
下一刻林小卡已经走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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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天海帮。
海啸纵身挡在林小卡的面前,面对了并肩进入的风华和李停舟,林小卡却不知为什么忽然变得目瞪口呆。
外面的喊杀声已经快要听不到了,因为天海帮的人已经快死光死绝了,就连投降的人也不例外。
天海帮完了。
可是海啸还在。
海啸持着刀,冲天杀气从身上散发出来,冷冷面对着眼前的一刀一剑。风华用的是剑,他的剑上一丝血迹都没有沾到,李停舟用的是刀,他的刀甚至还没有出鞘。
而海啸的刀刃上已经布满了缺口。
此战,不战胜负已分。
忽然海啸狂吼一声扑了上去,风、李二人急急招架。
可是……
可是一直怔着的林小卡忽然像是回复了心神一样大叫道:“不要!”
谁也不会听她的话,而且谁也没有听到她的话。
谁也听不到她的话了。
场中的三条人影就在汇合一起的时候忽然都变得模糊起来,似缓慢,又似飞快的融合在一起,再也不分彼我。
整个时间和空间都似被这忽然出现的异相带动起来,然而又忽然变得像是从这个时间点分离开去。
林小卡惊愕地望着眼前这个迅速吸收时间和因果关系的影子像个吃不饱的怪兽一样掠夺着周围所有的生命力。
“这个伯言!说了让我在这段物质时间里等,却一直都不露面!”林小卡不禁在心中跺着脚嚷道。
蓦得,那影子不动了,似是一团产生了生命的物体般,忽然把“思维”连接到林小卡的身上,似乎在无形中发出了欢呼一样,飞快的向林小卡冲去。
林小卡惊呼一声,忽然眼前的景象消失了。
“啊……这是……”林小卡喃喃道:“竟然是时间片段……这是从哪个节点分裂出来的时间!?”
眼前海啸还是顶天立地的站着,对峙着风、李二人。
可是林小卡仍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这预感就像无法摆脱的宿命般从七十世纪一直追着她到十七世纪来,好像跟她的精神和物质存在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一样。
忽然那时间破碎的感觉再现,林小卡大叫一声推开了面前的海啸,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人和物都不见了,时空不断的抛起和凹陷,最终一团包含着破碎时间和各种相连因果关系的影子凭空出现在她的面前。林小卡还来不及惊呼,那随之而来的时间碎片已经如一张大网般向她罩了过去,尖锐的时间矛盾产生了巨大的杀伤力,连在亚空间里都可以完全保护身体的护罩都毫无用处。
林小卡惨叫一声,挥手打开时间节点钻进了亚空间。
她身上所有的伤口都飞溅着血珠和血雾,她只想着拼命的逃拼命的逃。
拼命的逃……
忽然一只手破开亚空间节点把她抓了出去。
因果在这一刻又开始了循环。
而这循环却不知道到哪一刻才可以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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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紫禁城。
林小卡静静坐在御花园一座亭子的栏杆上,静静地不知在想什么事情。
她没有回忆自己从前的逃避,也没有预想自己将来的承担。
为什么从前发生的事情、现在发生的事情,会在同一时间进行呢?
时间,到底是什么。
万籁俱寂,她差点就进入了心如止水的境界。
忽然她心念一动,抬头看去,只见眼前的时空忽然就开始了动荡,周围的时间和因果关系不断被虚空吸收,那不见的虚空正在她的面前。
“久违了啊……”林小卡淡淡笑道:“错误的命运。”
“既然你是一个谬误的存在,那么,你为什么不消失呢?”
“或者你和我都不该存在在这世上,那么,为什么我们都会出现呢?”
“可是,为什么是我?”
虚空没有生命,虚空不会说话,虚空也不会思考。
虚空只知道寻找错误的时间和错误的因果加以吞噬。
望着那缓缓幻化出的影子,林小卡忽然明白了。
“原来错误命运的产生,只是因为人类想要掌握命运而已,是么?”
“那么,来吧……”
林小卡缓缓向前走去,她的身后,那连接亚空间坐标的节点已经洞开。
影子忽然变得狰狞起来,刹那便出现了一团绝对的黑暗。
林小卡轻轻柔柔地伸出一根手指,向那近在咫尺的绝对黑暗点去,随着时间的破碎,无数的时间碎片向张大网一般向她罩了过去,尖锐的时间矛盾产生了巨大的杀伤力,林小卡身上顿时血花飞溅,可是她连哼都不哼一声。
眼前闪烁着无数的光影和画面,刀和剑、生存和死亡、光明和黑暗、经历过的和看见过的、伤心过的和快乐过的,痛苦过的和抛弃过的,从这一生开始直到现在的画面都一一闪过,最终停留在董鄂妃伸出手指努力去触碰画卷的景象上。
黑暗忽地扑了过来把林小卡吞噬,并且继续前进着,飞到那亚空间的洞口处。
只在那一刻,一团白芒从那黑暗的中心爆发,把所有的谬误的时间、因果和亚空间的洞口、坐标都燃烧的一干二净。
时间在这一刹那停顿了,然后又继续开始。
此时东方已经出现了鱼肚白。
[第十节]不是结局
只是在短短的下一刻,时间又停止了。那已经抚平的洞口痕迹又被打开,从亚空间里钻出几个人来,其中一个人失望道:“又是这样!平静的教人无法置信,我已经确信找到了命运时代的坐标,可是却仍没有找到林小卡。”
另外的人笑道:“初任灵魂官,不用再废力气了,林小卡消除了命运时代的时间临界点,可是不代表她会出现在命运时代之后,所以到了临界点之后的灵魂时代,林小卡已经不可以存在了。如果她还存在,只能说明命运时代的临界点并没有消除,这在逻辑上是说不通的。”
初任灵魂官讪讪地笑道:“好吧,就算是两个时代的计算方式不同……我承认我爱上了林小卡,爱上了一个传说中的女人,好不好?”
几个人哄笑着进入亚空间,时间再次开始流逝。
[终章]也不是结局
伯言走在杭州城外的山路上,不停抱怨着:“你给我找的什么身体?为什么非得找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难道不能新鲜一点么?拜托!我们都不会变老的,一定要像这样子过个几万年,难道不能换个别的样子么?整天看来看去的无聊死了……”
走在他身边的颜玉菲气恼得捂着耳朵嚷道:“想不到我的同事里竟然还会有喋喋不休的男人……你该知道我为你找个身体有多难!不但得一直计算着他什么时候死去,还得在他死的那一刻立刻夺舍,还得拼命去搜集你的记忆碎片……”
伯言却沉默了起来,忽然他肃然道:“那么,你为什么不把林小卡的灵魂找回来,为她找个身体让她重生?”
颜玉菲眼圈忽然一红,却用淡淡的语气道:“因为我已经计算过,所有的能源加起来才能够她那一次的使用,而寻找灵魂需要的能源同样是我们无法负担的。”然后她讥诮的望了他一眼道:“你以为我会愿意选择让你复活么?我同样可以留着能源等待林小卡的那一次,只是我不知道经过命运级别的冲突还能不能保全她的灵魂罢了,所以才提前准备把你复活。”
“况且”她又着重道:“直到前一刻,我也没有任何可以收集到你全部记忆碎片的把握,我所掌握的毕竟还是最初步的灵魂学,对于复活一个人来说,基本上没有什么把握可言。”
伯言喃喃道:“难道,以后也没有可能了么?”
“有。”颜玉菲站着,一字一句道:“临界点打破以后,人类很可能会明白命运的无法掌握而放弃对因果关系的追求,那么研究将会选择第二个重点,也就是像我这样还没有成熟的灵魂学,当灵魂学发展到一定程度就会出现全新的灵魂时代,那个时候,如果可以打破第二个临界点的话,林小卡就可以复活。”
伯言望着远方的天际,长叹道:“那得等到什么年代呢?”
颜玉菲笑道:“不用等,其实几千上万年的时光,也不过是一瞬间而已。”
伯言笑道:“是啊,用时间学的观点来说,等待是不存在的,转身的刹那便是永恒。”
颜玉菲吃吃笑道:“不要忘了现在是我的灵魂学占优,掌握灵魂其实也是掌握命运的一种方式。”
伯言忽然有所悟,惊愕道:“莫非你又冒出了什么新的鬼点子?”
颜玉菲往山下一指道:“孤独的灵魂总是需要其他灵魂的慰藉,否则在寒冷的冬夜,又有谁可以互相拥抱着取暖呢?”
伯言伸长了脖子向山下望去,却见一脸哀伤的水柔儿正怔怔地站在山道旁,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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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
董鄂妃贴杀毛东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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