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只觉好笑。这人大半夜的潜进这屋子就是为了瞧她到底逃出去没有。好了,这瞧见了,便也该离开了吧。只是那人还悠哉的继续靠在木桶上,定定的将她望着。
这人好不羞耻?胭脂白了他一眼,将视线别开。
“你方才在笑什么?我只是闲来没事来瞧瞧。”柳越先发告人。方才若不是她莫名一笑。他也不至于踩到湿了的地面滑倒,以至于落入浴桶之中,被盖上登徒子的罪名。
胭脂愣了愣,羽扇般的睫毛轻轻的眨了眨。半晌,低低的笑开。
“我忘了你不会说话了。”柳越反应过来,握紧了拳头恨恨的说道:“你可是会恨着柳府中的人?”
胭脂眸色黯了黯,抬眉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那双璀璨如黑玉的眸子深邃如深潭,让人一眼望不到底。她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眼前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胭脂并不知道。父亲从小教她,切莫交浅言深。她可以感受到来自这人身上的善意,但是还不能完全的信任他。
女子精致的面容就在眼前,如同陶瓷一般的肌肤。水雾笼罩在两人之间,原本清雅的面容仿佛带了万种风情、那双灵动的眸子仿佛天生带了笑意,殷红的唇畔如樱桃一般,有一股别样的妩媚。
那张面容上带着惯有的笑容,只是眼中却是没有半分温暖。他轻轻一笑,深深的看着胭脂,声音却叫人如坠冰窖:“你不相信我?”
胭脂猛然抬头,诧异的望着眼前这肃色的男子。他为何总是可以轻易的看出她心中所想,了解她心中所愿。这人容不得别人对他的一丝欺骗,若是现在自己骗了他,不过是为自己的以后增加烦恼罢了。
“我这次前来,是想要兑现我那日对你的诺言而已。你想要什么,还是说在找什么?”他的眉头相比方才渐渐的舒展开来,脸上泛起一丝柔和的笑容,语气里循序渐进,就如同老朋友谈话一般。
胭脂皱了皱眉头,脸色有些难看。她不知,这人为何那么想要知道她的一点一滴。她不由得有些红了眼,想起被自己丢了的碧儿,心中疼痛难忍。
这西墙,暗无天日。说到底不过是楚氏的私人牢狱,生生的将这其中的女子大好的年华都剥夺了去。可是她一个小女子,想要逃出西墙,想要逃出柳府实在是太难了些。
柳越见着胭脂红了的眼眶,不由得有些心急。方才说的话难道说重了些,不由得想要抬手去搂住眼前的佳人。胭脂谨慎的往后一退。
那只手刚触碰到胭脂裸露在外的手臂上的肌肤,仿佛如触电般的收了回来。顿时,方才喋喋不休的公子忽然地噤了声,两人俱是有点尴尬起来。
胭脂抬起眉角朝那人看了一眼,确认他没望着她之后,缠绕在手中的绸带握了握,轻轻叹了口气。这人真是好生奇怪,让人猜也猜不透他的身份。若真是柳家之人,为何要对她如此关切。这瞧见了她还困在这柳府西墙之内,为何还不离开?
唯一之计,就是她先出木桶。
可是?胭脂犯了难。
胭脂倾身向前,手中握着那一根绸带。柳越感觉那人朝他移过来,顿时有些不明所以,朝身后仰了仰。老半天,带着戏谑的声音打趣道:“我知道你比较心急,不过总要慢慢来是不是?”
话一落,眼前一黑。柳越方才明白发生了什么,竟也不知发怒。只是感觉到身边的这女子起了身,跨过了浴桶的边缘。走到帘子处,穿戴好,从他身边飘然而过。
忽然,一双有力的手抓住了胭脂的手臂。
“告诉我你名字。”他清清淡淡的嗓音依旧是仿若圆石一般碰上了溪水,好听却又不失威严。
胭脂微微侧身,面上带着薄怒。
眼前的这个男子黑色的锦袍,容貌俊美无双,伟岸英雅。墨色的长发漂浮在水中,极尽诱惑之力。就算是绸带将他的眼睛蒙上,胭脂也可以感觉到他的视线就那般将她望着,深邃异常,冰冷无比,仿佛一不小心就会身陷了进去。
他是在生气?胭脂这样问道自己。
等了许久,都不见胭脂有任何的反应。柳越不禁握紧了袖中的双手,冷冷的问道:“你不愿告诉我?你在怕我?”
那双薄凉的小手将他的手翻过来,指尖在他手心里滑动着,胭脂只觉心中好笑。从未和人这样谈话。
“你在生我气?”胭脂写道。
“我为何要生气。”柳越轻描淡写的掩饰掉自己心中的不快。
“哦,那好。”胭脂继续写道。
“你真不打算告诉我?”他的声音依旧如流水。
身边的淡香已经翩然远去,只留下一阵萦绕在鼻尖淡淡的清香围绕在鼻尖。
不一会儿,六儿赶紧从外面跑进来,将他绑在眼前的绸带子扯开。六儿忍住笑意,抬头便对上主子的一张黑脸。
回程的路上,柳云一直冷着一张脸并不说话。六儿宽慰道:“这不是见到了吗?而且该见的不该见的都见到了,还有什么让少爷心烦的。”
柳越心想本应该按着这份心思再等上几日,他何时变得如此沉不住气。
“少爷我告诉你这是最后一次,被发现了,我一定会被夫人打断腿。反正六儿不管,少爷若是相逼,我就吞下这把钥匙让你求夫人去。”六儿牵着马,哼哼唧唧道。
柳云并未与他多说,他早就习惯了自己身边的书童的喋喋不休。六儿若是有胆吞,想必也要做好被他活剥了的命运。“少爷总是这般不搭理我,六儿一人也是可怜。”
“公子,是不是对那姑娘有意?”六儿凑上前来,打趣问道。“方才见着,果然是姿色上乘。公子,可真是好眼光。”六儿由衷的赞叹道。
方才他躲在一旁的灌木丛中,等着少爷出来。毕竟若是像往常一样,守在门外已经是不合礼仪。若是让公子见着了,指不着又会罚他三日不准吃肉。
远处的惊鸿一瞥已经够让六儿觉得惊艳了。
“漂亮有什么用?是个多疑的主。”柳越冷着脸回答六儿道。
“这公子就不懂了,漂亮的话以后带出去也有面子些。只是……。”六儿叹了口气,只觉那姑娘唯一一点不合意的便是。
“只是什么?”柳越皱了皱眉头。
“是个哑巴。”六儿叹道。
“今晚的事,烂在肚子里吧。”柳越沉声道。
“那是自然。”六儿乖顺的垂目回答道。
次日
春日暖阳犹带微霜寒意,柳家老爷早就起床在书房整理账本。房中寂静,几乎听不见一点杂声。这书房设的偏远,也是为了避免吵闹。
此刻的柳洵却是紧紧皱着眉头,手中握着一张信纸却猛地揉成一团丢在地上,胸中烦闷。
一抹蓝色的衣影从书架后显现出来,垂首而立。柳洵皱了皱眉头,不悦的看向进屋的男子问道:“谁让你进来的?”
“老爷有什么需要奴才帮忙的吗?”一双如鹰钩般的眸子将柳洵紧紧的锁住。
“没有什么,你下去吧。”柳洵烦闷的挥了挥手。
“对了。”柳洵叫住正欲踏出书房的人,眼神一冷问道:“夫人最近如何?”
“夫人很好。”那人从善如流的答道。
“最近让她乖一些。毕竟我没那么多精力与她玩。”柳洵冷冷的说道。那人肩膀微微一颤。
奉裕王怕是等不及了。思及此,柳洵不由心中冷笑道:“想要从他身边将越儿要回去,简直是痴人说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