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顾白徵和禹致欣撑着腰,浑身酸痛的回到宫里的时候,却是听小宫女们传来了这么一个消息。
“今日的事情,好像皇上很不开心呢。”
“可不是,相传着落水的嫔妃都被降级然后褫夺了封号。”
“这才几天呢?”
“这后宫里第一次有了人气,日后还有的看呢。”
“这算什么,你们可知道,今日没有落水的华康妃欧阳旋倒是和皇上说了好一会话,好像十分投机。皇上还把花房里的迎春花都赏了华康妃,说是华康妃喜欢,你瞧着,这大老远的都送往江曲宫了呢。”
这时候,顾白徵和禹致欣才注意到,两人似乎把欧阳旋忘了,两人也走到宫门前去看,看着那一盆盆的在晚春里盛放的迎春花,觉得,这天子就是天,天意果真难测。
不过两人也没有什么嫉妒之心,本身觉着三人都是姐妹,相互扶持抱作一团,谁受了宠都一样。
欧阳旋家境贫寒,倒是比两人更向往着这些。
看了一会搬花,顾白徵便和禹致欣倚着宫门说闲话,她说:“这一下子,降了那么多妃,我怎么觉得这事情最占便宜的不是旋妹妹而是我呢?”
“怎么说?”禹致欣笑着问,让宫女给顾白徵端了个暖茶暖身子,她们虽然没有落水,这救人途中却是被暗暗使了不少绊子,本来干燥的人,生生被拉到水下,最后反而和落水的人一样的湿漉漉的。
顾白徵说:“敌退我进呀,她们从妃位落到嫔位,又被褫夺了封号,这会子压在旋妹妹头上的人反而少了,然后我和她们的差距也小了,姐姐和她们的差距又拉得更开了。”
禹致欣自己也喝一口暖茶,觉得身上舒服了些,才开口说:“你这想法未免太简单了些,你可知道,这天家的宠爱可不是想你想的这样排名的,一时得宠,那就是压了别人,这一会子,定不了什么局面,你没现,这事情,可是有人没有参与呢。”
顾白徵想了一会说:“皇后和曾友容?”
禹致欣点点头:“那最大的敌人还在韬光养晦,我们得意什么?”
两人聊了一会,上头褫夺封号的圣旨下来了,顾白徵和禹致欣听了,心中默默盘算,这一次事情下来,皇后还是皇后,贵妃还是贵妃,只是当初四十七位有封号的妃子,如今只剩下九位了。这人和人之间的差距要渐渐拉开了的。
两人还在就这这件事情唏嘘的时候,另一个消息又传来了,皇帝今夜要留宿江曲宫。
皇帝留宿江曲宫!
这可是个大消息,因为按着皇帝之前的行为,他的的确确是规规矩矩的照着排名来临幸妃嫔的,一个一个的来,前日才排到江曲宫,这三日不到,又留宿江曲宫?
最可怕的是,皇帝打破了他之前自己默默执行的规则,这规则一破,平衡也就破了。本来不想这争宠的妃嫔们,包括皇后也都开始动起了心思。
禹致欣和顾白徵对看了一眼,对这件事情倒是不予评价,来日方长。
皇帝自西岸锦鲤事件后,已经连续八日留宿江曲宫了,之前受过临幸的妃嫔还好说,没有受过临幸的妃嫔如何能不担心。这么下去,第一个怀上龙胎的或许就是欧阳旋了。
皇帝一直表现出来对妃嫔们兴致缺缺的样子,慢慢的就传出了皇帝本意是一点也不乐意纳妃的,都是被太后逼着的,若是真的有了皇子,或许皇帝就再也不来后宫了。
这样的传言越传越响,渐渐地就传到了皇后阮怀的耳朵里。
或许阮怀早就知道了,只不过她的性子隐忍弱小,别的人总是看不起又看不清她,若非逼不得已,也不会出现这样子。
一群子嫔妃跪在阮怀面前求她做主,说欧阳旋狐媚惑主。
阮怀瞧着面前的人,一张小小的脸由从前惨惨的白色变成了如今一种白里透红的眼色,看起来倒是好看了不少。
或许因为从前吃不好而且担惊受怕吧,现如今倒是生活丰润,平白长了不少的肉看起来都令人舒服不少。
别人或许九亦谦不记得,但是阮怀他总是要常见的,近日九亦谦都说:“皇后看起来多长了不少肉,瞧着都舒心了不少。”
就这么一张小脸,从前不让人重视的,如今倒是不由得吸引的众人的目光,觉得楚楚可怜的,又带着一丝所谓皇后的气势,妃嫔们不由得重新省视起阮怀来。
阮怀眨着黑圆的眼睛,仿佛一个无辜的孩子,她说:“本来皇上纳妃不就是为了这事情,你们自己争宠争不过人家,来我这而告状算什么事情,若说真要告状还不如去找太后。”
众人听着她细软的声音,觉得刺耳,但是还算中听。也有人不满说:“现在大家都是入宫这些时日,若是他日那贱人先诞下龙子,你的皇后之位你以为还稳么?真以为这皇后之位那么好坐啊,管不了后宫还不如让给静贵妃!”
曾友容也坐在一群妃嫔前面,听了那妃子的话,皮笑肉不笑的说:“这话你也敢说出口?你以为你是谁?能决定后位的归属?”
阮怀的黑眼睛打量了一下曾友容,小鼻子皱了皱,突然笑了,然后流转的目光像是闪耀的银河,她对那妃子说:“谁说就一定是欧阳旋先能诞下龙子的?”
众人盯着阮怀,觉得这一句话说得意味深长,这个当初任人欺凌的小姑娘,如今不是一个好惹的角色,于是纷纷借口有事先离开了。
阮怀偌大的一个冰烟宫,最后只剩下曾友容一个人坐着。
阮怀面对着曾友容,第一次撕下自己脆弱的外皮,她今个儿身穿一件粉色底刻丝并蒂莲蜀锦圆领对襟华衣,逶迤拖地午夜蓝彩绣梅竹菊纹样衣裙,身披湖碧色团花缠枝宝瓶图样天香绢。柔顺的浓,头绾风流别致随云髻,云鬓里插着洒珠暗八仙钏,手上戴着一个赤金桂猴子雁杆的手镯,腰系丝绦,上面挂着一个绣双喜纹杭缎荷包,脚上穿的是宝相花纹云头鞋,看起来倒是脱了小姑娘的稚气,看起来有一种与年龄不相符的雍容华贵。
阮怀从主座上下来,坐到曾友容对面,她说:“你不能做皇后很恨我吧。”
曾友容咬咬牙不说话。
阮怀说:“你知道当初王爷为什么要让你把我从顾白的院子里带走么?你以为这一次的选妃王爷没有插上手所以让皇上做了主才选的我?”
曾友容起先确实是这样想着的,听了阮怀的话才有点幡然醒悟,她道:“你是王爷的人?”
阮怀微笑着,脸却是清冷的,承托着她雪白的肤色,看起来仿佛一个雪娃娃。她说:“顾白当初到锦衣卫去,是我陷害的她。”她说道陷害一词的是,嘴巴有点歪,看起来是个邪邪的笑。
“石灰毁容案也是你一手做的?”曾友容问道,内心觉得可怖。
没有人怀疑阮怀,甚至说,在她成为皇后后都一直没有怎么招人注意,就是因为,这时候大家觉得她成为皇后完全是运气,且让她坐着,日后想拉她下来是无比的容易,这么一个,像长孙映寒那样的人都能欺凌的小女孩,谁会害怕呢?
“长孙映寒也是和你一伙的?”曾友容突然想到长孙映寒,就想到了阮怀曾因为受长孙映寒的欺负而获得顾白的同情住到了顾白的文辛轩。
阮怀没有否认,她说:“顾白这个人不简单,我在文辛轩就瞧见她和宫里的人有接触,这几日我故意叫人克扣着她的日用,却不见她说什么,想必是有人接济。”
“你到底想怎么样?为何要和我说这些?”曾友容原是一个内心惊涛骇浪也面不改色的人,却是被阮怀这么一个小妮子的话震得有些表情扭曲。
阮怀说:“无非是想告诉你,王爷本来就没有想要你来做皇帝,你的存在不过是为了吸引别人的注意力罢了,所以你也不要白费力气想把我拉下来,取代我。你永远也不能取代我。”阮怀说着,豆蔻染着的粉色的指甲在红木几子上抓了一下,出了刺耳的声音。
曾友容或许不服气,却不能说些什么,阮怀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
阮怀又说:“顾白,虽然对后位没有威胁,但是她却会威胁王爷。”
“什么意思?”曾友容问。
“她,和王爷似乎是故人,总之,王爷不想要她活着。况且你也看到了,凭着她的手段,想要从皇帝面前夺宠是多么容易。你瞧瞧欧阳旋那个样子,她们以为是欧阳旋自己的功劳么?当时你我都看到了,是谁拉着欧阳旋往桥上去的,是谁拦着欧阳旋不让她跳水的,又是谁在皇帝上桥的时候拉着禹致欣离开的。这一步一步的,皇帝就朝着欧阳旋去了,还以为是自己心之所向呢,完全就是顾白在后面推着。”阮怀说。
“她到底是个什么人?”曾友容问。
阮怀说:“还在查,说什么曲灵顾郡守的妹妹,这顾郡守平白的就多了个妹妹?而且,在曲灵有人传说她是狐仙娘娘呢,这可不简单。”
“妖孽?”曾友容眯着眼睛问道,“若真是妖孽倒是好收拾。不过就算不是妖孽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