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是刘匡迎娶正妃的日子。
四月初九,整个睢阳城都笼罩在浓浓的喜庆气息中,大王子府,萧府,里里外外都挂满了大红绸子,大街小巷,亦是一片火红之色。
刘匡一身红衫,骑着骏马,带着一大批迎亲队伍,浩浩荡荡的朝着萧府的方向走去,街道两边站满了围观的百姓,对于这段佳缘津津乐道不已。
不多时候,刘匡便到达了萧家。一系列的礼仪过后,喜娘终于把身着大红嫁衣,披着红盖头的新娘子搀了出来,刘匡面无表情的将萧冉扶进奢华的喜轿,接着翻身上马,带着一众人等打道回府。
赵浅惜随着父兄直接去了大王子府,到达之时,恰好看到刘匡迎亲归来,搀扶新娘下轿的那一幕。
虽然一切看上去是那么顺其自然,可不知为什么,今日的刘匡,在赵浅惜眼中却是那么悲伤,那么决绝。
她看着他牵着萧冉完成了一个又一个的仪式,看着他面上自始至终无动于衷的表情,一股难言的滋味在心头蔓延。
所有人都以为大王子面无表情惯了,所以才连大喜之日也是冷冰冰的样子,可赵浅惜却知道,他冷漠的面庞背后,剩下的依旧只有冷漠,甚至还掺杂了化不开的悲伤,却根本不见半点喜悦。而他今日完成的所有仪式,更像是按部就班的完成任务,完全没有半分真心。
她知道,他一点都不开心,他也根本不想娶萧冉!
明明如此勉强,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明明有拒绝的可能,可他又为何要一声不吭的接受,甚至还在背后推波助澜?
这一切,她真的不懂……
其实,在赵浅惜刚出现的时候,刘匡第一眼就看到她了。
许是他大婚的缘故,她没有穿最喜欢的素净衣物,而是换上了一身淡粉色裙装。她还是和往常一样,那么安静,那么淡然,即便身处在喧闹的人群中,也丝毫影响不到她周身的气质,反而给人一种超然事外的感觉。可就是这样的她,让他一见,便再也放不下了……
还记得,第一次相见,她便是这幅模样,淡定平静,与世无争,即使在他这个王子面前,也仅仅只是礼数周全,却依旧不卑不亢……
一转眼,已经过了这么久,他爱上了她,她却爱上了别人。
他迫不得已娶了别的女人,而她,也成了别人未过门的妻子。
她还是他心中那个不染尘埃的高雅女子,而他,已经不再是当初的他了……
世事无常,还真是可悲可叹!
注意到她看过来的视线,他慌乱的别开了头,心中的苦涩却是更为深重了。
当着心爱之人的面和别的女人拜堂成亲,天底下,还有比这更锥心蚀骨的痛吗?
刘匡心头苦笑,这世上怕是没有像他这样可悲的新郎了吧!
他微微闭了闭眼睛,用力压下这股酸涩无力的挫败感,然后牵起萧冉的手,头也不回的向里走去。
这场婚礼,他必须继续下去,所以,他只能强迫自己不要回头,不要再去看她,他怕多看一眼,这些日子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决心就会分崩离析,而他,绝不能允许这一切功亏一篑。
……
所有仪式结束以后,新娘子被送到了喜房,而刘匡则在外应酬前来祝贺的朝臣贵族。
按照梁国的习俗,这段空闲时间,身份尊贵的女眷可以去喜房陪着新娘,去的人越多,则女方的地位越显尊贵,同样,前去的人也可讨个喜气。
赵浅惜原本是不想去的,但架不住李敏君的软磨硬泡,最后还是同她一起去了。
真不愧的王后的侄女,这排场真是没得说!不管是屋内的摆件器物,还是各式日用家具,无一不是价值不菲。就连一把梳子,据说都价值百金……
赵浅惜同一众女眷站在屋内,看着这些行头不由咋舌,而萧冉,此时正端坐在宽大华贵的喜床上,和一位交好的小姐小声说着话。
赵浅惜本来就是被拖去凑热闹的,自然没打算上前搭话,因而只是无所事事的站在一堆女眷里打打酱油,顺便看看这古代结婚的习俗。
本想意思意思就离开,事情却偏离了她的预期。
大约进去半刻钟的时间,萧冉就在人群中看到了她。然后,她居然屈尊降贵的走到了她身边,十分友好的挽着她坐回喜床说话去了。
说实话,赵浅惜对于萧冉的举动是完全懵圈的。
如果萧冉不知道刘匡喜欢她,那以她们毫无交情的关系,她不可能对她这样友好。
可要是她知道刘匡对她的心思,那她的行为就更诡异了!毕竟,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就算她算不上她实际的情敌,但再怎么说也是名义上的,她不恨她给她使绊子就不错了,又怎么会表现的这样熟稔?
不科学!实在太不科学!
萧冉像是没看到赵浅惜的满脸疑惑,径自拉着她坐下,斟酌了片刻的措辞,才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开口道:“虽然非我所愿,但还是抢了你的位置,真的很抱歉……”
赵浅惜眉头皱的更深,靠!这又是哪一出?抢她的位置?她抢了她什么位置?
萧冉看她疑惑,又解释道:“我知道,他心里的那个人是你,而且只有你……不可否认,我真的很在乎他,也是真的很想嫁给他,可当我知道他的心意之后,我便不愿再强求。前些日子,他突然提出要娶我,其实一开始我也试着拒绝过,可他一直很坚决,再加上,我确实是存有私心的,所以,哪怕知道他娶我并非本意,我还是没出息的答应了……”
赵浅惜一脸莫名,“萧小姐,不,现在应该称呼你大王子妃,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嫁给大王子,但这一切与我并无关系。想必你也知道,我马上就要与二王子成亲了,你完全不必与我说这些……”
萧冉却是摇了摇头,“不,他不像你想的那样简单,他想要的,从来就没有得不到过。或许你觉得我在胡言乱语,又或者你压根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但我只想告诉你,若有一日,你改了主意,愿意留在他身边了,这个位子,我会还给你。”
赵浅惜听着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一时也有些不高兴,“大王子妃说笑了,浅惜是二王子未过门的妻子,自然只会忠于未来的夫君,这些胡话,还请你收回。”
见萧冉还想再说,赵浅惜干脆直接站了起来,“浅惜突然想起还有些事情,便先回去了。”说罢,她行了一个礼便退了出去,却没有注意到萧冉心有所虑的表情……
虽然萧冉的话让她有些生气,但陌生人的随意之言,她终究没有放在心上。大典结束,她便随着赵渊回了将军府,对于喜宴上的那个小插曲,很快也就抛之脑后了。
很快,已是四月下旬,就在大王子成亲之后的十几天里,宫中传来了梁王病重的消息。
梁王这次的病来势汹汹,与以往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众太医费尽心力,却也只是将梁王的病情暂时稳定下来,至于结果如何,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虽然很多人都为梁王的病症忧心,但因为梁王刻意隐了一些消息,许多人对他真实的身体状况并不了解,也就没有往那方面联想,朝中局势,暂时还算稳定。
当然,也有少数知情人已经开始算计筹谋,以备日后种种可能发生的情况。
而赵浅惜,也是少数知情人中的一个。
她倒不是因为和刘成关系亲近才知晓的消息,相反,这一切都是她自己推断的。
她知道,今年的梁国,即将迎来一位新的梁王,虽然不太确定刘匡即位的具体时间,但估摸着,也就这段时间的事了。此时突然传出梁王病重的消息,怕是离那一天也不远了。
说实话,现如今的局势越来越紧张,她心中的忧虑也越来越重。刘匡会继承王位,到底是因为什么?更令她担忧的是,依照此时刘匡与刘成的关系,刘匡成了梁王之后,他会将刘成置于何地?对于她与刘成的关系,刘匡可否真的释怀?
索性,虽然梁王病重,她的婚期却是原定不变。
这几日虽不乏劝谏梁王将婚事延后之人,但梁王却格外的坚持,美其名曰冲喜,实则,他只是想亲眼看着自己心爱的儿子成家罢了。
未来的变数太多,他又知道刘匡对赵浅惜的心思,若是婚期延迟,最后的结果怕也是扑朔迷离了……正是如此,他才希望在自己还有能力庇护刘成的时候,帮他达成最大的心愿。
就在这样胶着的情况下,转眼已经进入五月,距离刘成和赵浅惜大婚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
固然因为梁王生病的事情,婚礼不能大办,但刘成又岂会舍得委屈赵浅惜?一切的程序安排,物件购置,刘成皆是亲力亲为。既然给不了她最风光的婚礼,那他便给她一个最用心的仪式,无论如何,他都会尽他所能,给她最好的一切。
至于将军府,当然就更忙了。赵浅惜是赵渊的心头宝,是赵书砚倾心相护的女子,同时还是墨云竹不顾一切维护的姐姐,如今她出嫁,他们当然会置办最好的东西,哪里会舍得让她委屈半分。
此时赶上梁王的事,已经让她的婚礼大打折扣,他们当然要想办法在别的方面弥补。就算明面上不能大办,但私底下该准备的东西却是一样也不能少的!
就这样,周围的所有人都在为她忙忙碌碌,连烟儿也整日行踪不定,不是给她选首饰,就是陪她试嫁衣,真真是一刻也闲不下来。
可是,作为当事人的赵浅惜,此刻却成了最清闲的人。
除了试衣服之类少数的必须要她亲自来做的事情之外,其余的就全然不用她过问了。大大小小,事无巨细,从来不用她操心,就连婚礼上的一些小细节,刘成也只是询问了她的意见之后,直接就照着她的意思全部处理妥当了。
也就是说,赵浅惜除了成亲当日准时出现以外,现在基本就可以当个甩手掌柜了。这样一来,她想不闲都不行!
不过,随着日子越来越近,赵浅惜的紧张感也愈加浓重了。
虽然是嫁给自己最心爱的男人,虽然知道他对自己有多温柔宠溺,可是,毕竟是她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过了那日,她便成了他的妻,要与他朝夕相对,与他同塌而眠……
这一切实在太过突然,让她一时之间还是有些发懵。
犹记得两年前,她整日都在重复着上班,下班,吃饭,睡觉,以及看着张敬启犯花痴这些琐碎的小事。那时的她,别说是结婚,就连谈恋爱都没有想过。
她以为,自己的一生都会这样度过,至于爱情,她甚至想过一辈子追逐着那份遥不可及的温暖就足够了……
可始料未及的是,一场意外,给了她全新的生命。改变了她一成不变的生活方式,改变了她一贯的处事风格,她非但明白了什么是爱,甚至在不久之后,就要嫁为人妻……
至于张敬启,如今的她已再无半分纠结,哪怕偶尔想起,也只是忆起了那六年灰暗日子里唯一的温暖,然后会心一笑罢了。她始终没有忘记过他带给她的一切改变,可她也已经清楚了自己的感情,她爱的人是刘成,而张敬启,只是身处黑暗中时好不容易抓住的一线光明,有感恩,有习惯,甚至还有一丝依恋,但却,不是爱!
赵浅惜静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想着过往种种,想着未来风云,一时之间,思绪繁杂,本就不平静的心却是愈发烦乱了,甚至于有人靠近都没有意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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