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缓缓走了过来。在衣衫艳丽的人群之中突然出现的一抹素色已经足够吸睛,再加上男子的绝世容颜,更是衬得整个花园都失了颜色,甚至连立于一边的大美人也暗淡了几分。
“二王子!”众人纷纷行礼。
刘成扫了一眼汪芷涵:“汪大小姐,这是怎么回事?如果本王子没看错,你身边的人是想对赵小姐动手?”
那丫头闻言赶忙跪下,“二王子,奴婢……奴婢……”
汪芷涵赶忙上前几步,看向刘成的眼神尽是温柔,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冰冷无情,“念儿只是一时冲动,她不是有意的,还请二王子饶她这一回吧!”
刘成冷笑:“不管什么原因,这丫头以下犯上是事实。我想,就是汪丞相在此,也不会就这么不了了之吧?!”
汪芷涵的笑容僵在风中,半晌才看向念儿,沉声道:“你冒犯了赵小姐,还不赶快给她道歉!”
念儿知道小姐已经尽力在护着她了,就算再怎么不甘心,她也只能咬牙爬到赵浅惜裙边,给她磕头认错。
刘成默不作声,只是冷眼看着念儿,根本没有就此作罢的意思。
汪芷涵无奈,只得狠了狠心:“还不自己掌嘴!”念儿恨恨的抬手打在自己脸上,不过一会,原本白皙的脸庞已经通红,嘴角还泛着丝丝血迹。
赵浅惜见状,向刘成轻轻点了点头,他这才冷冷的说道:“汪小姐,带着你的人走吧。这样的事情我不希望发生第二次!”
汪芷涵看了看刘成,却发现他竟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自己,只好带着丫头离开了。
走了几步,她回过头看向赵浅惜,眼中恨意更浓。她恨她能和刘成走那么近,可她更恨的,却是他连事情的原委都没弄清楚就毫不犹豫的帮着赵浅惜指责自己!
为什么,自己这么多年来费尽心力想得到的东西,却让她轻而易举就得了去?不,她不甘心,绝不甘心!
直到看不见汪芷涵的背影,刘成才走到赵浅惜身边,有些生气的问:“你怎么会和她扯上关系?”
见赵浅惜不言语,烟儿小心翼翼的说到:“不是小姐的错,是她们自己来挑衅的!”
刘成皱了皱眉,说话的声音也严厉了几分:“就算是她来挑衅,你也不能任由她欺负你啊!刚才若不是我及时赶到,那一巴掌就打在你脸上了知道吗?!”
明明是她差点被人打,他还反过来指责自己?!赵浅惜也有一些窝火,当即大声的说道:“你还好意思说?我与那汪芷涵无冤无仇,她会来找我麻烦还不是因为你!”
也许刚开始她还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得罪汪芷涵,可是刚才从她看刘成的眼神中,赵浅惜已经猜到了几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与刘成走的太近,自然就成了汪芷涵首当其冲记恨的人。
刘成眼神一滞,意识到她是真生气了,这才放缓了语气:“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这么跟你说话。不过,汪芷涵不是个好对付的人,你以后尽量离她远一点。好了,别生气了,赶快回去吧!”
刘成说完就转身离开了,赵浅惜突然有些纳闷,这不像他的性格啊!
以前他看到自己的时候脸上总是带着笑意,可是今天却一直板着脸,而且他的神色也不太一样。不对,他肯定是有什么事情!
思及此,赵浅惜让烟儿先回去,自己快步追上了刘成。
她绕到刘成面前,语带关切:“二王子,你怎么了?”
刘成摇摇头,“没事。你快回去吧,不用管我。”说完转了个方向继续向前走去。
赵浅惜赶忙上前拽住他的衣袖,眼中尽是担忧:“别这样,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可以和我说啊!也许我帮不了你,可是有些事情说出来就会好很多,不要什么都闷在心里。你放心,我会替你保密,不会到处乱说的!”
刘成看她那个样子,终于忍不住轻笑了一下,拉起她的手腕道:“跟我去个地方。”说完就带着她朝一条小径走去。
绕过繁华宫殿,越过亭台楼阁,他们越走越偏僻。赵浅惜有些讶异,梁宫居然这么大,而且宫中竟然还有这样清冷的地方!
终于,他们在一座名叫沿韵阁的宫殿前面停了下来。
她有些不解的看着刘成,他却并未解答,只是带着她进入殿内。
不同于外面的荒凉,大殿之内一尘不染,屋内的物件摆放的极为雅致,陈设也全是一等一的好东西。更奇怪的是,这么大的宫殿,里边竟然没有一个人!
赵浅惜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刘成微微一笑,把她扶到一旁坐下,十分忧伤的看着这一切,半晌才挤出几个字:“这里,是我母亲住的地方。”
赵浅惜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他的母亲,陈夫人?可陈夫人不是早就去世了吗?为什么她住的地方依旧打理得有条不紊?
刘成转过身去,走到一张桌子前面,轻轻抚摸着上面的器物,缓缓道:“母亲出生于书香世家,她的家族颇具盛名。奇怪的是,她的族人文武双全,却都选择做正经生意为生,无人愿意进入仕途。
母亲是家中很受宠爱的小女儿,在父兄的疼爱下,也就养成了自由洒脱的性子。喜欢诗词歌赋,喜欢游山玩水,却唯独讨厌繁文缛节,讨厌那种被束缚的感觉。”
刘成转身看向赵浅惜,眼中满是无奈,“有一次,母亲出门游玩,却在无意间与微服出巡的父王相遇了。后来,阴差阳错之下,他们相爱了,可是母亲并不知道父王的身份,还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书生。你也知道,朝中需要有人主持大局,所以没过多久,父王就回去了,在临走前让母亲等他,说他一定会上门提亲。
母亲满心欢喜,在等了三个月之后,终于有人上门了,可她等来的却不是父王,而是父王封她为妃的一道旨意,那个时候,母亲和整个家族的人都傻了。曾经,就是因为上任梁王的误判,母亲的祖父惨遭处斩,从那以后,余下的族人便只做普通的营生,并且立下誓言,后代子孙永远不得和王室扯上关系。”
赵浅惜问道:“然后呢?陈夫人为什么还是进了宫?”
“陈家的人自然不同意这事,他们还说,就算抗旨被满门抄斩,也绝对不会允许母亲入宫。宣旨的人没有办法,只能如实告诉了父王,但父王是真的很爱母亲,他不想失去她,只好亲自到陈家找她。谁知母亲却听了家人的话,说什么也不肯随着父王进宫。
父王细细想了几日,也想尝试着放下这段感情,但是他却发现,自己根本放不下母亲。于是,为了让母亲回到自己身边,他做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他以抗旨的理由将陈家所有人抓了起来,母亲苦苦哀求,他却以此相逼,一定要母亲做他的妃子才肯放过陈家人。母亲不希望因为自己的错误害全家无辜丧命,只得同意了这个条件,并且从陈家的族谱中除了名。
进了王宫以后,母亲郁郁寡欢,整日苦着一张脸,父王费尽了心思也没能博她一笑。再加上母亲洒脱的性格,突然被关进王宫这个大牢笼,她就更加难以适应了。再后来,母亲有了身孕,也因此心情变得好了一些。父王喜出望外,对母亲的照顾更加无微不至,冷落了后宫其他的夫人。
时间一久,那些妃子自然恨上了母亲,于是开始设计离间她与父王的关系。渐渐的,父王信以为真,开始对母亲失望了。那个时候我刚出生,母亲单纯善良,不懂这些勾心斗角的把戏,只能眼睁睁看着父王离她远去,什么都做不了。我还记得小的时候,母亲经常抱着我哭,我几乎没在她的脸上看到过笑容……
因为被父王冷落,母亲终日以泪洗面,心中郁结无法排解,渐渐落下了病根。我六岁那年,母亲突然病重,太医们都已经束手无策的时候,父王才真正开始后悔。其实他最爱的人一直都是母亲,只是一时接受不了母亲的‘突然转变’才会和她置气,奈何母亲性子倔,不愿意解释,也不肯服软,最终弄成了这样的局面。直到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父王才知道自己错了,可那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从那以后,父王整日陪在母亲身边,寸步不离,可是母亲依然不肯原谅他。父王这才觉得事有蹊跷,于是派人彻查当年的事情,所有的阴谋终于水落石出。父王悔不当初,一怒之下赐死了当年陷害母亲的两个妃子,可即便这么做,也已经于事无补。
没过多久,母亲还是去世了,父王无法原谅自己,从此变得沉默寡言,除了我以外再不肯亲近任何人。为了让我平安长大,他将我交给王后抚养,可是王后担心我会影响大哥的地位,对我向来都是疾言厉色,常常因为一点小事就把我关上一两天,不让我吃东西,还警告我不许告诉父王。只有大哥会偷偷帮我,会替我求情,会给我带些吃的。那个时候只有大哥是真正关心我,也就是因为这样,我和大哥的关系才会那么好。”
赵浅惜站起身来,打量了四周一眼:“因为放不下陈夫人,沿韵阁才保持着当日的样子吗?”
刘成点头:“不错,母亲喜静,所以父王给她挑了这个偏僻的宫殿。也是在这里,他们之间有了嫌隙,导致母亲郁郁而终。母亲走后,父王下令把这里保留下来,还会定时派人过来打扫。其实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我都会来这里,看着这个熟悉的地方,就好像母亲从未离开过我一样。”
刘成微顿,他温柔的看着她,眼中突然流露出些许的无奈,“你知道吗?世人都以为父王对我们兄弟一视同仁,可是只有我知道,在这个世上,父王真正相信的人只有我。他之所以表面上对我和大哥一般,他明明知道王后对我不好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因为他不想重蹈当年的覆辙,不希望我会因为他的宠爱而受伤,他这么做都是为了保护我!但与此同时,我们的关系也疏远了很多,他信我,我敬他,我们之间的相处礼数周全,却独独缺少了父子亲情。可是这些话我却不能和任何人说,我不能辜负父王的一片苦心,更不能让最敬爱的大哥伤心!”
刘成悲伤的垂下头,过了好久才缓缓开口:“今天,是王后的生辰,也是母亲的祭日。作为儿子,我不能为母亲尽孝,反而要跑到熙攘热闹的昭霞殿为王后庆贺。浅惜,你说是不是很讽刺?”
难怪时不时的,她能在刘成眼中看到淡淡的忧伤;难怪他能理解自己那些稀奇古怪的看法;难怪今日这个举国同庆的日子里,这个少年却身穿白衣,神色之间尽是无尽的寂寥和哀伤。
此刻,赵浅惜的心突然很痛,她真的不知道这个平日里在她面前温和亲切的男子,竟有着如此悲凉的身世。
她走上前轻轻将他揽到怀中,一只手还不停的拍着他的背。她好心疼这个把所有痛苦埋在心里的少年,却不知该怎么安慰他,只是柔声道:“别难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陈夫人在天有灵,她也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你过得好才是她的心愿,只有你开心了,她才能放心啊!”
刘成微愣,随后毫无戒备的把头靠在她的肩上,不说话,只是任由她抱着。这种温暖和安心的感觉,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感受过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