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了黑影的无底天坑，顿时露出了它的原本模样。
却是一处数百米深，看不见边缘的血色陨坑！
这与之前步云生想像中，如同诡异深渊的无底有些偏差。
不过，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步云生抬头望去，却还没来得及看清它的模样，便没由来的感到眼前一花，耳朵也生出忙音，一阵恶心头晕，甚至心悸暴躁之情丛生，源自魂体的莫名本能让他有一种想要闭眼低头的冲动。
似乎这突然冒出的神秘黑影，是一种不可直视的大恐怖。
感觉到不对劲的步云生没有低头闭眼，而是运转起魂周天真气。
瞬时间，魂周天真气在步云生那空无一物的纯粹魂体内，由温暖到炙热，像是火烤一般驱散了种种不适。
淡去心中繁杂浮沉，脑中自得一片清明，再看去，
却发现这沾满了大半天穹的黑影，
居然是一朵云，乌云！
它一会儿卷起，
一会儿舒展，
一会儿像鱼，
一会儿像马.........
仅是在这不到一秒多钟的时间内，它便已变化了数百次！
每一次，都是一副新的面貌。
与之相伴的，还有无尽的低吟。
“爸爸，你在哪？这里好黑呀.....”
“楼上的阿婆死能会念死了。”
“叫你钞票放好呐，能界卡人偷去，人啊卡你气死过.....”
“你走！出了这个门，你就永远别进回这个家！”
每一句话，
便是一声线，
便是一人言，
有老有小，有男有女，有悲有喜，有怒有乐......
他们同时发声，
却又各自不同，
像是把数百、上千，乃至百万、千万、亿万人挤在了一个狭小的空间内，让他们在同一刻，一起发声，讲述各自的家长里短，生活琐事，虽断断续续，颠三倒四，但其中确实一个又一个普通的人一生的唏嘘。
看着那遮天无朋的漆黑怪云，步云生眼中闪过一抹震惊之色。
“这绝对不是神祇！”
他如此断言。
因为从古外今来，在这片名为华夏的大地上从来没有人信仰过这么扭曲畸形的神！
而这朵怪云，倒是让步云生想到了另一个他所认识的东西，
那就是......柳卡高家耗费几十代人，近千年培育出的终极底蕴——噬人太岁！
噬人太岁在蓉城大劫时的最巅峰状态，步云生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但根据吴云青的描述也所有了解。
那是一头三百多米高的怪物！
三百多米是什么概念？
一般的居民楼每层都在3米左右，
三百多米，那就是一百多层的高楼。
需知，在城市中的平常见到的大夏也才五、六十米。
可眼前的这朵盘踞在阴间上空的漆黑怪云的？
一眼望去，纵使在魂周天真气的加持下，步云生也看不到它的边缘，寻常的形容词，已经无法描述它的“伟大”，仿佛它本身就是永无止境的极夜化身。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步云生看着漆黑怪云，不禁喃喃道。
步云生的话，小到几不可闻，但是在那无重杂乱声中的漆黑怪云却在第一时间听到了。
“东西？”漆黑怪云出声了，不再是那些杂乱的低吟，而像是无数人在同一刻打出了一个声音：“我不是东西，不！我是个东西，不，我不是个东西......不，王大牛，不，我是傻逼......不不不，我是阎罗王！！！”
“对！我就是阎罗王！！！”
“等等，我应该是地藏王......”
“阎罗王？地藏王？！”
步云生看着被自己无心之语而拉入逻辑悖论的漆黑怪云，结合阴曹地府消失的十殿阎罗、众多鬼神，以及那无尽的重音，心中对于它来历的却隐约猜测到了它的源头，却还不敢下定论。
“我到底是谁啊！！！”
就在步云生思索之际，那漆黑怪云忽然大叫一声，无数声线同时呐喊、咆哮凝聚的强大声浪化为一道肉眼可见的圆弧向着四周扩散而去。
首当其中的便是离得最近的步云生！
强大的音浪拍在他的身上，
其中杂合的次声波，
让步云生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的整个魂体都在震动，在裂开。
不过所幸的是这种无论是声浪，还是声波对于他体内的魂周天真气都无甚大用。
步云生在瞬息过后，立刻将魂周天真气在空无一物的纯粹魂体内，模拟出一个声带，一头老虎的声带：“吼！！！”
虎啸山林，震动四方。
只是，步云生的虎啸显然比不过漆黑怪云的咆哮。
一瞬间，便被淹没在这声浪之下。
这倒不是步云生比漆黑怪云弱，而是吃亏在次声波的分贝音量上。
声音大有理，这本是一句歪语，可如果单纯的只用在声音上却是十足真理！
这就像是同样说一句话，有的人是小声说出来的，而有的人则是大声吼出来的。
声音温吞的人，自然会被大嗓门给盖住。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小声说话的人就没有发出声音，只是难以察觉而已。
此时，步云生便是这般。
他在与着漆黑怪云发出的声浪交锋中，宛如涨潮间的海边礁石，任它百尺巨浪依旧毫不动摇，毫发无伤。
但是在更远的望乡台倒，奈何桥跨，就连黄泉路上才从方才地府的震动爬起来的鬼差与死魂也被殃及鱼池！
在圆弧声浪的平推之下，
彼岸花碎，鬼差、死魂砰然炸开，一颗颗绿豆大的杂色光点，飘散在整条殷红的黄泉路上。
这些光点有红，有黄，有蓝，有绿.....总之五颜六色，让人色目。
如果细细品味就会发觉纵使相同颜色的光点似乎都有着各自的细微差别，就像是世界上没有两片一模一样的叶子一般，像极了，却又差一点。
而这些便是它们残碎记忆。
有美好的，自然有悲切的。
这些残碎的记忆光点，远远看去就像是给血色的大地盖上了一床厚厚的彩云棉被。
它们仅仅停留在原地片刻，忽闪忽闪，随即淡化不见了。
可这并不意味着湮灭！
它们仿佛穿越空间，划破时间，出现在了漆黑怪云周身，随即融入了那极夜一般的躯体内。
无尽的漆黑云体在吸收了这些由鬼差、死魂遗留下的光点后，顿时大了一圈。
原来，这才是漆黑怪云之所以表相为黑的原因！
因为所有的颜色混合在一起就是黑色！
“杂色光点？”
“这么说那些死魂、鬼差魂飞魄散后是被它吃了吗？！”
这一幕落在嘶嚎中的步云生眼里，他心中顿时升起波澜。
虽然他是没有看到无数鬼差、死魂的末日，但是步云生知道这些东西肯定是他们的遗留。
毕竟步云生这一路打来，对于鬼差、死魂寂灭时产生的光点可是再熟悉不过了。
此情此景，彻底做实了步云生的猜测。
虽然不知道这团极夜一般的漆黑怪云成因是何，但步云生肯定这漆黑怪云与噬人太岁都是同一路货色！
只是，噬人太岁却因为高止戈的缘故拥有了独立的人格，
而眼前的漆黑怪云却是无数死魂、神祇的意志聚集的杂合体！
噬人太岁吃的是人，是肉体，
而它，则是携带着点滴记忆的死魂，是被信仰侵蚀的神祇。
两者仿佛树、海之别。
噬人太岁是树，通过根须吸收大地的营养，再转化为自己所需的成分，最后会长成一颗参天大树，是一个由根系养育的整体。
而漆黑怪云却是海！
无量的水滴聚集成为河流，
无数的河流汇聚成为海洋，
但海洋并是不整体，
其中的每一滴水依旧还是一个单独的个体，并没有形成真正的整体。
这漆黑怪云，在步云生看来更像是佛家所说的那个由所以人类潜意识构成的抑制力——阿赖耶识。
如此推断，那么这漆黑怪云应该是不灭的！
华国作为一个有着十四亿人口的大国，每年有830万正常，或者非正常人死亡。
这要是换算成天数，一天就要死两万多人。
这些人死后恐怕有极大部分都会来到这里，失去自己的意识，最终与漆黑怪云融为一体。
所以漆黑怪云这才有了如此巨大的体型。
不过想归想，归知道，步云生却不能在放任漆黑怪云如此嚎叫下去了。
因为相比如不知深浅的漆黑怪云，步云生的魂周天真气可是有限的，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那根无形之线的联系削弱不少，估摸着已经消耗了一个小时的存量。
这样可不行！
既然之前这漆黑怪云妄图用步云生早已逝世的母亲，以及一年前去世妻子的声音与之交谈，那么想必它也算是有意识的，尽管可能那只是群体模拟出的意识，但这就说明漆黑怪云也是可以交流的。
现在的状态只是陷入了死循环，只要清醒过来就好了。
所以步云生决定......打醒它！！！
记得步云生生前在大周天真气加持下的巅峰力气，是十五万斤，折合75吨，那么经过技法五倍的极限振幅之后又会是怎样的场面呢？！
从前因为肉体的束缚，步云生从来没有见过，这次....终于可以了！
想罢，步云生看着天穹中的漆黑怪云，虎眸一凛，左腿上前一小步，身子一侧，右腿微曲，双手握拳至于腰间，右脚五指抓地，竟然摆出了一个最适合发力的拳架子。
随后微曲的右腿一硬，一股强大的力道传至腰间，腰杆一拧，两股力道融为一体，传至右肩，手肘，最后这经过完美叠加的力道在魂周天真气的加持下，五指向内弯曲握拢成拳，化为了一记宛如子弹出膛一般的崩拳朝天猛的挥出！
带着至少七百五十万斤，相当于375吨庞大冲击力的拳头擦破空气，产生的媲美飓风的拳力毫不停歇的轰向了数千米天穹之上的漆黑怪云！
“轰！！！”
风云际会，本该风清云淡。
可那看似脆弱的云体，此刻却像是真实的血肉一般轰然爆开，云体四散，光点泯灭，一个数十米大，几乎看不见尽头的黑色通道赫然出现在了漆黑怪云的身上。
当然，这相比于它庞大的身躯来说，就是跟插了一根针一般。
不过，痛是肯定的！
只听漆黑怪云停下了绵长的重音咆哮，但却依旧还未清醒，而是发泄着起床气一般的嘶吼道：“你烦不烦啊！！！”
无边的漆黑云体中，忽然突出一只千米巨掌向着步云生压来！
“这只是....一个开始！”
步云生嘴角上扬，露出一抹酷烈的弧度，挥了挥还冒着一缕白色热气的右拳。
眨眼间，漆黑云掌已经落到了步云生头顶百米处，而他却没有躲避。
而是再次挥拳！！！
没有脆弱肉体的束缚，刹那间，步云生挥出了数百拳。
于此相生的却是数百道飓风暴起！
它们如同摧枯拉朽一般，将千米云掌打成光点，续而趣÷阁直而上轰在了漆黑怪云身上。
“砰！”
一个数万米的深坑在云体中炸现。
“我要杀过了你！！！”
这一下，着实惹怒了漆黑怪云。
瞬息间，天穹变幻，
无数只由黑色云体构成的千米巨掌、黑拳，乃至兽爪降临，向着步云生砸去。
握拳，出拳，飓风起！
最先到来的数十只千米黑拳，随即化为了浓密的光点。
但还来得及散开，巨掌、兽爪按了下去。
只是这一次，步云生倒是没有硬接。
而是在它们临近自己百米之遥的时候，脚下一蹬，整个人一跃而起，接着浓密光点的这样，跃入了漆黑怪云最初藏身的无边陨坑内。
那些个拳、掌、爪子，接踵而至，打在了步云生方才所处之地，
“轰！轰！轰.....”
一时间，殷红的扬尘漫天四溅，造成了遮天扬尘。
“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
可漆黑怪云却不依不饶，不断用云体构成的拳头猛锤大地，像是一个十足的疯子一般恨恨的嘶嚎道。
“呼~”
数百米深的无边陨坑中，步云生轻呼一口气，抬头看着顶上弥漫浓郁的红色扬尘，以及还在继续的锤击。
对于漆黑怪云这种意识混乱，且根本打不死的怪物，他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对于这样的家伙，只有两种办法。
一种就是压倒性的打击，
不过以它那体量，还有绵绵不绝的死魂为基，前者明显是不现实的，步云生就是把全部的魂周天真气用尽了，人家也只不过是喊喊痛。
所以只剩下了第二种，就是任由它把气泄干净了，才能好好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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