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楼楼性子急,她一把揪住对方的领口,另一只手握紧拳头,不由分说便将他的脑袋一顿爆锤。
算命先生少说也得有四十多岁了,再保守一点五十岁也差不多了,江楼楼几记拳头打下来,他的脸部青红绛紫。
镜辞看差不多了,才象征性地劝了两句:“好了,别把他打死了,不然不好交代。”他倒是不在乎这些,但是江楼楼还要在人间生活,万一失手杀了人,会给江家带来麻烦。
江楼楼恶狠狠地问道:“你还不还钱?”江楼楼之所以这么凶,并不完全是因为他算错了,算错事小,害她差点丢命事大。要不是他随口瞎算,让自己去三十里外的河流交界地,她怎么能遇上小锦鲤,还被小锦鲤丢进河底,差点溺水而亡。这才是真正让江楼楼生气的点。
“还还还,我还。”算命先生被打的头晕目眩,他浑身颤抖的说道:“你先松开我,我给你拿。”
江楼楼猜的没错,银子果然在他随行的包裹里,他双手抖如癫痫,掏出还没来得及花费的银子。“这是您的五十两银子,我一分还没动。”
江楼楼接过银子,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随后从五十两银子里随意掏出一锭丢进他怀里:“拿去看病,以后再让本小姐看到你四处招摇撞骗,我把你打的连你娘都不认识。”
镜辞被她的话逗笑,带上她一闪不见。
出了客栈,天还雾蒙蒙的,将明未明。镜辞道:“想不到你还有几分仁慈心。”
江楼楼把银子塞进怀里,说道:“我可不想让他死,为了这么个人背上一条命,不值得。”
“没想到你竟然懂得权衡利弊,我可是做好了替你到阎王爷那儿追回索命的准备。”
“什么?”江楼楼有点点懵,“追回索命?为了他?”她轻嗤不屑,“不值得不值得,我知道你法术很厉害,但阎王爷再怎么样也算神仙,我劝你还是不要到神仙的地盘上抛头露面,万一被人家就地正法了,我总不能去给阎王爷烧香求情吧?”
“你对地府很了解?”
江楼楼摆手:“了解个鬼,我连阎王爷长啥样都不知道。只不过我们从小就从长辈口中听说阎王爷的名号,所有来收魂的小鬼都听他的号令,还有什么牛头马面,黑白无常,陆判官,孟婆,多了去了。难道你不知道?”
镜辞轻咳一声儿:“我常在深山修炼,对地府不曾有过了解,所以你说的这些,我也不知道。”
江楼楼道:“不如你陪我走走,我给你细说一下?”
“也好。”反正他现在无事可做,天快亮了,想来江楼楼也睡不成了,索性听她叽喳一会儿,全当打发时间寻个乐趣儿。
二人沿着京郊小路往回走,江楼楼低声叙说的时候,声调极其温婉,偶尔咯咯一笑,夹杂不少俏皮。
“在我们人的印象中呢,比妖怪更可怕的生灵就要数地府那群人了,阎王爷是他们的老大,人间常说‘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而且阎王手底下有数不尽用不完的小鬼,小鬼闹腾起来比阎王爷还要难缠。陆判官掌管生死簿,一旦谁死了就会让黑白无常来索命,然后灌孟婆汤,再送去投胎。”
“孟婆汤你知道吧?传说地府的奈何桥畔有位熬汤的老婆婆,喝了她熬得汤便会忘记全部恩怨情仇,前尘往事一概勾销,喝了孟婆汤才能过奈何桥去投胎。奈何桥下面有条忘川河,河底全是孤魂野鬼的亡灵,不喝孟婆汤的人就会被孟婆打入忘川河,与孤魂野鬼为伴,生生世世遭受煎熬。”
“我祖母说,孟婆年轻时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和天上掌管姻缘的月老是相好,后来月老为了做神仙抛弃孟婆,所以孟婆就熬起了孟婆汤,让喝掉汤的人忘掉一切情爱。或许,孟婆汤也可以当做忘情水,但我没有喝过。嗨呀,我怎么可能会喝过,我还活得好好的呢。但是你放心,就算以后我死了,也不会喝孟婆汤的,我才不要把你们都忘了,我不想忘掉爹爹、娘亲、祖母、小桃,还有你。”
“万一到时候由不得你怎么办?”按照地府的流程,根本轮不到她同意或者抗议,通过审核直接清除记忆进入转生通道,哪里还会征求她的意见。但是这些话,镜辞只能藏在心底,毕竟他的身份是个秘密,不可随意告知他人。
“我就咬她,她要是给我强行灌喂,我把她手指头咬掉。”
起初镜辞乍一听到这个回答确实有点震惊,但想到江楼楼平时的为人处世风格,便觉得她能说出这样的话一点也不夸张。
他问:“那你就不怕阎王爷把你打入十八层地狱?”
这下换江楼楼震惊了:“你还知道十八层地狱?”
“难道这不是人尽皆知的吗?”别忘了,地府人员无聊的时候看的话本小说不比江楼楼少,他当然也看过不少。
其实人间写的神话故事确实有趣儿,脑洞出乎意料,什么《山经》、《海经》,各种民间传说,奇闻异事,别说像江楼楼这样的小女生喜欢看,他活了几千年了照样喜欢看。
镜辞问道:“你看过《山经》吗?”
江楼楼摇头:“那是什么?”
“《山经》主要有五卷,分为《南山经》《西山经》《北山经》《东山经》《中山经》,主要记载上古地理知识,以及一些伸手传说,还有许多妖鬼蛇神的故事。”
“我怎么没听过?”
镜辞本想说这么有名气的书卷都没看过,不过联想到江楼楼的年龄,以及她作为一个女子,确实不太会看这些书。“那你平时都看些什么?”
“画本啊,不过这个画不是对话的那个话,而是绘画的画,我喜欢看画本。”
“嗯,好。”反正她有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就行。
天色逐渐泛白,夏日林间草木葳蕤,鸟鸣悦耳,江楼楼问:“还有多久才能到?”
镜辞答道:“四十八里。”
江楼楼差点没惊掉下巴:“四十八里,我感觉我们已经走了好久了。”
“像你这么磨磨蹭蹭慢悠悠地走,估计走到明天早上也到不了家。”
最后,还是镜辞带上她飞回了江府,江楼楼每次都觉得还没飞尽兴就到目的地了,愈发激起了她想学习飞天术的念头。
小锦鲤这些天的都在江府待着,哪儿也去不得,憋得她浑身不自在。
每当镜辞来给江楼楼授课时,她就陪着江楼楼一起听课。
若时光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但命运似乎总是跟江楼楼过不去,似乎连镜辞也无可奈何,次年秋季,江楼楼与小锦鲤在后院的假山处玩捉迷藏,镜辞喊她来背书,她却一直推脱过会儿再背。毕竟她们和镜辞熟了以后,镜辞说的话就不再那么有威慑力了。
镜辞无奈,索性随她们去了,谁料半个时辰后,江楼楼一头从假山上栽了下来。
起初未见血,镜辞以为江楼楼是装的,连小锦鲤都觉得她玩不起在装死,谁曾想半刻钟以后,江楼楼的身体已经凉了。
镜辞猛然意识到事情不妙,他慌忙搁下手中的茶盏,由于动作急促茶盏并未放稳,稀里哗啦地摔了个粉碎。
那个明媚的、鲜活的、充满生气的,爱闯祸的江楼楼,没了。
江夫人闻此噩耗之时,整整昏睡了三天两夜,江老爷一夜间白发满头,连小桃都哭断气了好几次。
镜辞匆匆赶回地府,发现是江楼楼体内的器官已经衰竭萎缩了。
查问之下才得知,虽然江楼楼被人从动物转升通道紧急拦截,但她的寿命却和绵羊一样,只有不到二十年可活。
那座假山不高,江楼楼不至于一摔就去世了,只是她的心脏等器官已经老化,没有办法支撑她再活下去,所以江楼楼的生命在十九岁那年戛然而止。
江楼楼入殓那天,江府上下一片悲壮,似乎都不敢相信这件事情。
江夫人没多久就病的起不来床,镜辞曾上门劝导,“江夫人,您相信我,楼楼她下辈子也会过的很好。”
江夫人几天内暴瘦十几斤,她的眼睛里没有了光,她呆滞地盯向一处,有气无力地说道:“楼儿的下辈子我已经管不着了,我和她的母女情分原是只有十九年……”
没了江楼楼的江府,宛若一潭死水,再也听不见后院儿里的欢声笑语,再也看不见江楼楼打打闹闹的场景了。
镜辞带小锦鲤回了地府,后因小锦鲤多次不听话,违反地府规定,镜辞为了惩罚她,送她去投了人胎。
由于转生部的人弄错江楼楼的转世通道,造成了如此凄凉的后果,镜辞根据地府规定,撤了当值人员的职位,还惩罚了相关领导。
数月之后镜辞想再回江府探望一下江楼楼的父母,但他们已经搬走了,后来镜辞得知,他们远离了汴京城,远离了这个伤心之地,欲要寻一个山清水秀的小地方,安度余生。
看到这儿,江楼楼这一世的档案才画上了句号。
现实中的江楼楼一脸感伤:“江夫人那么疼爱我,我死了她肯定也不想活了。”
镜辞道:“几年后我得空寻到了他们,他们过得很平淡。他们在一处山脚下置了套小宅子,遣散了汴京城大部分的家财和下人,但是小桃他们一直带在身边,当成干女儿养着。”
“小桃从小跟我一起长大,兴许是江夫人看到她,就像看到我一样,好歹有个心里安慰。”
此时已经快要七点钟了,江楼楼为了看档案彻夜未眠,她打了个哈欠,突然困得眼睛都张不开了。
镜辞不忍:“你去睡吧,今天我放你一天假。”
这么好的机会,不要白不要,可是在上去睡觉之前,江楼楼还有些话要问镜辞。
“你之前带我穿越的那个时代,是不是江楼楼去世之后没几年?”
镜辞向来喜欢卖关子:“你猜。”
“我猜是的。而且你就是故意带我去的,先前我还纳闷,为什么我一踏进那座府邸,就有一种扑面而来的熟悉感,原来问题出在这儿,一千年前那里是我家。”
“除了这个,你就没有想起来一些其他的?”
江楼楼闭上双瞳用心感受了一会儿,然后摇头:“没有。”
“你去睡吧,睡醒之后兴许就能想起来一些其他东西了。”
数月之后镜辞想再回江府探望一下江楼楼的父母,但他们已经搬走了,后来镜辞得知,他们远离了汴京城,远离了这个伤心之地,欲要寻一个山清水秀的小地方,安度余生。
看到这儿,江楼楼这一世的档案才画上了句号。
现实中的江楼楼一脸感伤:“江夫人那么疼爱我,我死了她肯定也不想活了。”
镜辞道:“几年后我得空寻到了他们,他们过得很平淡。他们在一处山脚下置了套小宅子,遣散了汴京城大部分的家财和下人,但是小桃他们一直带在身边,当成干女儿养着。”
“小桃从小跟我一起长大,兴许是江夫人看到她,就像看到我一样,好歹有个心里安慰。”
此时已经快要七点钟了,江楼楼为了看档案彻夜未眠,她打了个哈欠,突然困得眼睛都张不开了。
镜辞不忍:“你去睡吧,今天我放你一天假。”
这么好的机会,不要白不要,可是在上去睡觉之前,江楼楼还有些话要问镜辞。
“你之前带我穿越的那个时代,是不是江楼楼去世之后没几年?”
镜辞向来喜欢卖关子:“你猜。”
“我猜是的。而且你就是故意带我去的,先前我还纳闷,为什么我一踏进那座府邸,就有一种扑面而来的熟悉感,原来问题出在这儿,一千年前那里是我家。”
“除了这个,你就没有想起来一些其他的?”
江楼楼闭上双瞳用心感受了一会儿,然后摇头:“没有。”
“你去睡吧,睡醒之后兴许就能想起来一些其他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