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槿这些天一直辗转发侧难以入睡。自从答应了绀青要当面谢过夏启正以后她就没睡好过。
苏槿也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不过是以一个奴婢的身份去谢一个对她有恩的主子,她也是能屈能伸之人,来到这里也顺从古代的法则,可是让她去面对夏启正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些打鼓。
夏启正并不可怕,而且据说对下人也很是宽和。他既然出手相助于她也定然不会害她,但是苏槿就是想逃避。
“苏苏,”之桃迷迷糊糊的喊了声“你怎么还不睡啊。”
“我睡不着。之桃,要不你再把大少爷的事情和我说说?”苏槿推了推之桃。
之桃嘟嘟囔囔了几句就翻身接着进入了熟睡,苏槿只好又看着房顶发呆。
作为夏王府的嫡长子,夏启正可以说没有一丝嫡长子应有的待遇。他在夏王府的威望远远比不上他的二弟夏启晨。夏王府的大小事宜基本上都是夏启晨在过问,卢氏虽不曾在物质上短缺过夏启正,但也就是把他当个闲人在养。
夏启正因为不受王爷喜欢,正妃萧氏又亡了,在夏王府虽然没有人敢给他脸色看,但是都认为夏启正是夭折的病秧子,夏启正的日子可想而知。
这样的夏启正,却要因为她得罪夏王爷么。
苏槿踢踢踏踏的走出房门,不自觉的走到了当初和夏启正分开的那条岔路上。
她记得绀青说过,夏启正的院子离她住的地方并不远,可是她也没有去问具体应该怎么走,也许从内心深处,她从未打算去看望夏启正吧。
夏启正按照现代年龄也不过是个刚成年的孩子吧,自己不过是个粗使丫鬟,如果他真的想让自己去看看他,自己有什么好排斥的呢,况且他还帮助过自己。
苏槿似乎想通了,脚下的步伐也轻盈了许多,她走向那天夏启正离开的路。
不大的院子栽了些桂花,就算是深秋也隐约能闻到一丝桂花的气息。
苏槿悄悄靠近院落,发现周围并没有什么守夜的婆子小厮,看来夏启正是真的很不受夏王爷待见,连伺候的下人都那么少。
“你终于舍得来了。”
头顶上传来一个声音,苏槿吓了一跳,一个身影从远处跳下来。
苏槿古怪的看着面前这个男人,不是身体羸弱么,怎么如今还能上树?
大约是看出了苏槿的疑惑,夏启正抿嘴笑了笑“咳,听说习武能够有强身健体之效,所以我也会一点拳脚功夫。小丫头,身上的伤都好了么。”
“嗯,多谢大少爷赐药。”
看到苏槿一副恭敬谦卑的模样,夏启正摇摇头“苏槿,在我面前能表现出真实的自己么。”
苏槿心下一紧,这个夏启正不过见了她那么一面,就算那次见面自己也表现的恭顺无比。她只好眨眨眼,假意听不懂夏启正的话。
夏启正却没有把这个问题继续的意思,他伸手摸了摸苏槿的头,突然轻轻将苏槿带入怀中,整个动作做的行云流水,一丝别扭僵硬也没有。
苏槿也没有说什么,她只是任夏启正抱着,她不想再做伪装,也许是夏启正眼里一闪而过的脆弱,也许是她来到这里已经感到疲惫了,她此刻只是想静静的待在这个少年并不宽厚的怀里。
夏启正的怀里有一股淡淡的中药味,并不觉得难闻。苏槿犹豫了下,几次欲抬起的手还是放下,无论如何,她也做不到回抱这个少年。
对于苏槿的反应夏启正也没有任何意外,从看到她站在正厅面对父亲,那笔直的腰身和眼中不带一丝懦怯的目光,他就知道,她不是普通的粗使丫鬟。
月光下,白衣少年静静抱着少女,世界仿佛都静止了。
“少爷……”
夏启正微微皱眉,这个绀青,怎么这时候出现。他不得不放开苏槿,不过他没有错过苏槿脸上一抹淡淡的红晕,心下还是欣喜的。
绀青似乎也知道自己打扰了少爷的好事,可是,他真的只是来提醒少爷夜深了该喝药了。哪曾想看到这样一幕。绀青怀着无限委屈的迎接夏启正带有责怪的目光。
“大少爷身体不好,夜深了风大,还是进屋休息吧。”苏槿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苏……苏姑娘。”绀青纠结了一下,他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苏槿了,看少爷的模样,似乎是对这个丫头上心了,作为下人,不能对主子不恭敬,尽管苏槿现在只是粗使丫鬟,但是很有可能就是未来的主子。
听到绀青挣扎的声音,苏槿感觉好笑。她看了一眼夏启正,明明和他并没有什么,偏偏被这个绀青弄得好像撞破了他们约会一般。
夏启正被苏槿那一眼似嗔似怒的眼神看的心里一阵酥麻,明明只是还未发育的小丫头,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夏启正稍稍有些不自然,不过他很快收好自己的情绪,吩咐绀青把药放进书房就好。
绀青如得到大赦般把药端进一个侧房就匆匆告退。
苏槿正准备也要离开,被夏启正叫住“丫头,不是说好来看我么,就这么走了么。”
“不是已经看了么。”
“不行,这怎么能算。”夏启正像个耍赖的孩子,“你都还没问候我。”
苏槿只好被夏启正拉着和他一起进了他的书房。
并不大的房间密密麻麻堆满了书,红木色的书桌上铺着写了一半的宣纸。笔墨早已干透。
十月胎恩重,三生报答轻。
苏槿看了一眼正在喝药的夏启正,好看的眉头挤在一起,挺直的鼻尖下一张比女人不遑多让的樱红嘴唇,男子独有的喉结轻轻滑动。
发现苏槿打量的目光,夏启正用锦帕擦了擦嘴角,冲苏槿眨眨眼“好苦。”
苏槿没有说话,只是把视线转向了书桌上那未写完的诗句。
夏启正垂下眼睛,调皮的神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痛苦。
苏槿不知道应该怎样安慰他。一个出生就没有见过生母,被自己父亲视为不祥的孩子,在这冰冷的王府是怎样长大的。
“我没见过她。但是听下人说她很是可亲,待谁都很好。我想,如果她活着,一定是天下最好的母亲。”夏启正低着头,苏槿看不清他的表情,烛光将夏启正的脸照的一半亮一半暗。
这样脆弱的夏启正让苏槿心下闪过一阵难受。她想起了自己。
同样是没有感受过父母之爱的人,母亲生下新弟弟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自己。她不知道是自己更可怜还是夏启正,她至少见过母亲。
苏槿伸手拉起夏启正的手“我相信。”
是的,她也相信,萧氏如果活着一定是最好的母亲。
“丫头……”夏启正说不下去,他再次伸手抱住苏槿,不同于刚才的轻柔,这次他有些用力,似乎想将苏槿嵌入他的怀抱。
苏槿伸手轻轻环住他,拍着他的背。
“我好想她,真的好想她。她当初走的时候为什么不把我一起带走。”夏启正把头埋在苏槿的颈窝,一碰就会碎的声音触动了苏槿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正待苏槿想说什么来安慰他的时候,一声讽刺打破了这满室的温馨。
“夏大少爷如此凄惨的身世真是令人闻者伤心,见者垂泪啊。”
夏启正立刻松开抱着苏槿的手,喝道“何人。”
欧阳洵吊儿郎当的走进来,身后还跟着被点了哑穴,手脚被缚住的绀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