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阿素,以后要是遇到苏远黛,不必跟她讲什么江湖规矩,更不要对她心存善意。她那样身份的人,哪里知道人心的可贵。这样的人看着别人受苦、疼痛,她估摸还特高兴,以此为乐。
她今日折损了你,他日就更觉得你可以随便欺负,任意践踏。有了第一次,她就会找第二次、第三次机会。面对这样的小人,你也不必客气。我好像记得师妹你上次制了不少毒、药,下次再遇上了,就往她身上洒。
无需要她的性命,只要给她足够深刻的教训就行。这不是害人,而是自卫。别人要是打到面前还无动无衷的话,那是软弱,那是无能,活该被欺负。
@猪@猪@岛@.苏远黛一出手就要人性命,那是她恶毒。我们也这么做,就跟她一样了。只有让她明白你不是好揉捏的,她才能收起放纵的性子。只有让她尝尝被人欺负的滋味,她才可能意识到先前的行为有多可笑。
不过老话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性格不是一夕之内就可以形成的,更不可能在几日间就发生改变。苏远黛的骄纵,跟她生活的环境,周围的人有关系。她不是那种好相与的人,她露出了她的利爪,阿素你并不比她弱,今后她要是再敢为所欲为,你以牙还牙就是。”
其实说到底还是我这个师兄连累了你,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才让你遭了这样的无妄之灾。你是善良的,你以为这世间的人都该是和善的。无私的。
这世间有那么多人,他们并没有明确的有好人坏人之分。好人可能变成坏人,坏人也能转变为好人。好人与坏人的界限,原本就不清晰。有的人天生就愿意当坏人,有的人是不得已变成了坏人。
我们是大夫,我们也不过是芸芸众生里最普通的人。我们用我们的认为来衡量着这世间的人和事。既然无法迎合那些原本就与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的人,那就保持本心就好。
阿素,师兄发誓,我绝不会让你再受到任何伤害。不管她拥有什么样的身份,只要师兄还在这世间一日。就会护你安全!
夜风袭来。阿素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陆渐风脱下外衫,披在了阿素身上。
接着,他缓缓蹲了下去。
“师兄……你……”
看着师兄的动作,阿素惊讶的捂住了嘴巴。
陆渐风保持蹲下的姿势。语气里难得带了一丝轻快:“上来吧。像小时候那样。师兄背你回家。”
像小时候那样。走路走累了,师兄就会蹲下身子,让她趴在他的背上。
她的脚一荡又一荡。师兄的后背坚实又温暖。山风吹来,身上的疲惫也被吹散了不少……
儿时的记忆铺面而来,阿素眼角有些湿润。
那是她最美好的回忆。
现在,依然可以吗?
师兄,他……
阿素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竟提着油灯,愣在了一旁,不知所措。
她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师兄也还记得这些。
想到这,阿素心中不由一暖。
像是知道阿素在踌躇什么,陆渐风又说:“不必顾虑什么,这里虽是风赤,可我还是你的师兄。你,依然是我的师妹。这一点,是我们到了任何地方,都不会改变的。
再者,这里很少人知道你是女儿身,更何况现在已经入夜,厨房位置又相对偏僻。你若是觉得害羞,完全没不要,这时候没什么人过来,更没什么人看到的。”
“上来。”
轻轻的呼唤,让阿素再也没有了顾虑。
她乖顺的靠在了师兄的后背上,双手环住了他的脖子。
只要把这个姿势简单当成是哥哥对妹妹的疼爱,就不觉得尴尬了。
她受了伤,在风中微微颤抖;她受了欺负,心情还没完成平复下来;她满腹委屈,没有表现出来。
她的疼,她不喊,不代表陆渐风不知道,她的痛,她不说,不代表陆渐风不清楚。当这一切的疼与痛的源头都源自他时,陆渐风感觉像在凌迟。
不能代她受过,阿素坦然面对着这一切,不抱怨,只想展现出坚强的那一面。可他的心会疼会滴血啊。怎么样能让师妹高兴些,怎么能让自己好受些?陆渐风想到小时候他们经常玩的游戏。
他背起了阿素,缓缓朝前走去。
阿素不敢挨得太近,身子也有些僵硬。
她提着油灯,像个小虾米似的弓在陆渐风身上,一动不动。
风儿轻轻吹来,阿素靠在师兄背上,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仔细想想今天的遭遇,有苦,还有甜。有尴尬,还有惊喜。
今儿受了苏远黛一顿欺负,那是苦。意外遇到了高镜澄,得他出手相救,捡了一条命回来,还被他抱过了,这是尴尬。
一路走来,师兄站在原地等她,夜色浸染了他的衣袍,他依然是那个让她怦然心动的师兄,这是甜;师兄还像小时候那样哄她,这是惊喜。
一天下来,倒像是把一辈子的滋味都尝过了似的。
阿素凝了凝神,轻声问陆渐风:“师兄,我重吗?要是觉得重,就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的。”
“不重。”陆渐风回答的言简意赅。
“师兄,厨房地面上的血和米还在吗?要是被人看见了怎么办?如果不好解释的话,你就跟他们说老鼠不小心拱翻了米,然后我一直在抓老鼠,不小心撞在灶台上,磕破了头。然后师兄你赶来了,打死了老鼠,最后救了我。”
陆渐风扑哧一笑:“你把自己比作老鼠?”
“额,那就是猫。嗯。就是猫。”
“猫是不吃米的,它只吃老鼠。
“这样啊,那还是老鼠算了。就说说而已,又不是真的老鼠。师兄,我这个借口好吧,一箭三雕,既解释了米撒了,又解释了我头上的伤,好好解释了我为啥会在厨房呆那么久……”
“米撒了太可惜了,可再可惜也于事无补。师兄。你跟陈大人说。我不吃米饭了,吃糠啃树皮都行。老百姓们能吃的东西,我一样可以吃的。”
陆渐风叹了一口气:“阿素,米撒了。你磕破了头这两件事是可以找借口搪塞过去。可你想过没有。要是苏远黛倒打一耙,跟陈大人说那些米是你故意撒掉的,再胡诌一个理由。你这样解释,不是挖坑把自己给埋了?”
“不会。若苏远黛真提早一步,跟陈大人告了我一状的话。姑且先不说陈大人会相信她的话,还是相信我的话,这个决定权在陈大人手里,我不妄加揣测。
我觉得苏远黛是聪明人,在我不在场的情况下贸然告状,她其实没有赢面。首先,在陈大人眼里,我跟苏远黛是不认识的两个人,我们没有交集。这个前提下苏远黛告状的动机就很可疑了。
其次,陈大人是是非分明的人,他不是那种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的人。厨房的米忽然撒了,一个从不进厨房的人跳出来说是我故意撒掉的,陈大人第一个怀疑的人,就是苏远黛。
最后,她已经达到了羞辱、欺负我的目的,干嘛还要在一个她压根就不熟悉的人面前抖露事实呢?她这样做了,跟她千金大小姐身份不符,她也完全没必要这么做。她这么做了会得到什么好处?没有。
她是聪明人,就不会做不利己的事。所以师兄这么久了陈大人还没过来,说明她并没将这件事宣扬出去。她估计也猜到了我不会把这件事闹大,我这个苦主都不吭声,她又如何会多此一举?
她什么都不说,她还是高高在上的苏三小姐,是贤良淑德的苏远黛。她若说了,未来存在这么多不可抗因素,若最后局面不利于她,那才真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师兄,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再追究下去也无益。将事情闹大,丢脸面的是我。你放心,这个教训不是白挨的,我会狠狠记住的。师兄你说得对,一味忍让不对,但适当的忍让是必须的。
眼下风赤诸事繁多,人人都诸事压身。苏远黛今天是得了空子,也是我一时大意,她才有了这次机会。再往后,她不敢再怎么样的。苏衡也回郡县府了,她就是再看不惯我们,也会因为兄长的原因收敛些。
等张将军的病好了,我们与她桥归桥,路归陆,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再怎么样,也与咱们无关。是吧,师兄?”
陆渐风又叹了一口气,怎么会跟苏远黛没关系呢?她与张将军的病有着莫大的关系,只是没跟你说罢了。
她的血,很可能就是那味梨棠。
张将军病情的好与坏,还要有赖于她的血。
若真是梨棠,那我们就是有求于她了。如今我们尚且没有求她,她就是这样的态度,以后要有求于她,她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呢!
不管有什么反应,都要以阿素的安全为先。
苏远黛要不是女人,陆渐风早就去揍人了。她的什么仇什么怨都与阿素无关,有什么怨有什么怨都冲他这个正主来啊!
欺负阿素算什么事!
小人,十足的小人!
陆渐风将阿素往上托了托,他决定换个话题。
“师妹,水墨说你给他哼过一首歌儿,他很喜欢。那是什么歌儿,我怎么不记得你哼过呢?水墨咿咿呀呀的哼了很多遍,愣是没听出是什么调子。”
“曲儿吗?师兄,具体是哪一首呢?我给水墨哼过不少来着……”
陆渐风试着哼了哼,虽然只有几个音,阿素就知道是哪首了。
师兄想听的,是高镜澄教给她的那首曲子。
这是一首略显哀伤的曲子,来自千国,有着淡淡的思乡之情。
师兄从水墨那里学来,意境竟有点喜庆了。
阿素从第一句开始唱起。
她的声音清亮,平和,不似绿宜那般婉转娇柔。
但在这样的夜色中,阿素一句接着一句的吟唱,听在陆渐风的耳侧,是说不出的动听。给他的感觉,就像耳朵里住着一个沉睡的精灵,它一下子惊醒过来,又配合着阿素的节奏,在他耳朵里跳着舞。
他一直以为阿素的琴艺是最好的,绿宜的歌声是最优美的,两人在才艺方面各占优势,又形成互补。没想到今晚,阿素给了他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
听绿宜的歌声,会让人心神荡漾。听阿素的曲调,则会让耳朵怀孕。
两种截然不同的体验,说不出哪种好,但都让人舒服。
阿素一遍遍唱着,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大。
在屋子里一直沉默的高镜澄,也听到了。
阿素的歌声隔着距离,带着点飘忽的味道,并不十分清晰。
高镜澄耳力很好,他仔细听了一会儿,很快就听出是阿素在唱。
这少年果然有趣,刚受了那么大的委屈,转眼又能唱出歌来。要是换做其他人,指不定在哪哭呢!
就是不知道,今夜,她为谁而唱。
唱完这首《千国曲》,阿素的兴致又上来了,她凑在陆渐风耳边说:“师兄,我还会一首曲子,你要不要听听?”
她想给师兄唱那首梦里出现过的曲子。
陆渐风刚想说好,可他抬眼一看,前面就是内堂。
苏衡和韩潼正往外走。
陆渐风放下阿素,又摸了摸她的头:“下次给师兄唱吧,咱们到了。”
阿素也注意到了前面有人,便顺着师兄的话说:“好啊,下次再给师兄唱。”
刚才只在师兄面前,阿素才敢放开胆子唱。这会儿已经到了内堂,时不时就能看到人,她可不好意思再唱了。
她有一点点的遗憾,其实梦里的那首曲子,比《千国曲》更好听。
远远的,她就看到了苏衡的影子。
仔细算下来,应该有五六日没见了。不知为何,此时此景,阿素竟然有一点不敢见他。
她往师兄身后缩了缩。
可苏衡出了内堂,左不走,右不走,偏偏就往她这个方向走来。
阿素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一声不好。
苏衡已经飞快的走了过来。
阿素又往师兄身后缩去,根本不敢抬头。此刻她就想变成一只蚂蚁,钻进地缝里再也不出来。
那厢苏衡已经跟师兄说话了。
说的什么,阿素根本没注意听,她只希望苏衡是路过。
她不想以这副狼狈的样子出现在苏衡面前。
只是说着说着,话题好像忽然扯到了她身上。
她听苏衡用平淡且一点都不好奇的声音问师兄:“站你身后的,是陆兄你哪位师弟?水墨还是丹青?韩副将说陆大夫又喊了两位弟子来,我一直在城内,也没时间回来。水墨,或者丹青,我们不是在云崖见过?跟我打声招呼就这么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