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现实就是,不管张作猛参不参与两王之间的争斗,他都无法在东宫之争,千国皇位更迭这件事上置身事外。
最后的最后,无论是大皇子还是四皇子中的哪个人胜利,按照他们睚眦必报的个性,今日不靠拢不站队的张作猛都可能里外不是人。
他今后的路都极有可能会比现在还难走,他身后的张氏家族都可能会因为他今日的不作为,为新皇忌惮,埋下祸根。
于景帝来说,张作猛是勇猛且忠心的武将,于之后的新皇还说,张作猛就是一个未曾为新皇的登基之路付出努力的人。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未来的事谁都无法预料。张作猛个人可以按照喜好什么都不做,可他还是张家的顶梁柱。他的行为及选择,都会影响到这个家族的兴衰。
况且,大皇子及四皇子都不是好相与的人。
他日两王相争,成王败寇,胜利的那个会成为人上人,变成千国下一任皇帝;失败的那个人,可不仅仅就是失败那么简单。
往好方向说,他会被新皇打压,贬黜,驱赶出铭枫。
往严重点说,他会被新皇赐死。
大皇子及四皇子虽是兄弟,可皇家哪里会讲亲情。
在皇位及权力面前,他们早就不是兄弟了,他们只是敌人,是彼此跃上那把龙椅前最大的仇敌。
张作猛清楚,最后取得胜利的那个,都不会顾及兄弟之情,欲除之而后快。
毕竟,在他们还是景帝的大皇子和四皇子时。他们就不止一次想把对方弄死。
而且,成功登上皇位的那个,肯定不会要一个时时仇恨自个儿的臣子;落败的那个,也不会甘心成为别人的臣子。
这样的局面下,杀掉失败的那方,就是最简单,也最有效的方法。
这种局面一旦形成。还会引其他问题。
比如。成功登上皇位的那个,肯定会大肆扑杀曾经支持过失败方的大臣。一场血洗在所难免。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若失败方采取鱼死网破的态度。那么,铭枫无辜的百姓必定也会遭受战火。
已饱受旱灾及盛国骚乱的千国,还能经得起因储位之争带来的腥风血雨吗?
张作猛不知道,也不敢去想。
他是效忠于景帝。且效忠于高氏的张作猛。他也是有责任心,兼爱天下的张作猛。皆是朝廷萧条。百姓遭殃的悲惨场景,是他不愿看到的。
许裴放想告诉张作猛的事实,就是:
大皇子及四皇子,一个残暴嗜杀。一个优柔寡断。
大皇子有多残暴?举个例子就知道了。
去年,工部张侍郎的二公子不小心射杀了大皇子的一条爱犬,大皇子二话不说。是夜就将二公子绑走,用致死他爱犬的那只箭射死了张二公子。张二公子死于非命。张侍郎碍于大皇子的势力,强行按下委屈,对外丧时只说爱子不慎落马而死。
事情仅仅过了两周,张侍郎负责修葺采薇宫的工作出现纰漏。一个工匠不慎被一块大木头砸死,大皇子趁此机会疯狂报复。工匠的意外死亡最终演化澄张侍郎一家被诛。
罪名是草菅人命。
张侍郎的含冤而死,只是大皇子残暴嗜杀的冰山一角。平日里谁要是得罪了缙王府的人,不管主子还是奴才。最后的最后,这个人都会死于非命。
若是大皇子继承了皇位,可以想象今后会有多少人莫名死去。
四皇子的优柔寡断,完全是因为他有一个强势的母妃,曹皇后。
四皇子贵为珞王,管理吏、礼部,大小事宜的最终决断,都是曹皇后拿主意。
若是四皇子继承皇位,外戚干政的弊端不可避免。
两位皇子性格上的缺陷,都证明他们不是继承大统的最适合人选。
这就是许裴放要告诉张作猛的事实。
这两位皇子都不是最优人选,那么,还有谁会比他们更好?
许裴放没有明言,但他要说的那个人,不言而喻。
曾经的琼王,如今的庶民高镜澄。
他的才学和胆识,远远过了大皇子和四皇子。
除了这点,高镜澄还有另外一个显著特征。
那就是他曾经从皇子贬为庶民,这个经历,是大皇子,四皇子没有的。
从云端跌入泥潭,身份的悬殊,最容易磨练人的意志。
四年时间,他要是一直藏在民间,他还可能了解民间疾苦。
越想下去,张作猛越觉得高镜澄身上的优点数不胜数。
想到此,他不由开口:“你所说的他,此刻在哪?四年来,他又是在哪里呆着?”
“回将军,他在云关。”
“至于他四年间的经历,由他亲口告诉您,放觉得比较好。”
张作猛一开口,许裴放就知道自己的话打动他了。
可他的态度依旧不卑不亢,并不像张作猛想象的那样立刻把高镜澄拉出来。
他在玩欲擒故纵的游戏。
张作猛有些无奈,他的话都讲到这个份上了,他的底牌都亮了出来,为什么许裴放还要遮遮掩掩,不对他明言呢?
既然他都算到了这一步,也有把握说服自己,那么,眼下的台阶他也给了,许裴放却还在耍心计。
张作猛忽然觉得有些疲惫。
这种疲惫比他受伤,卧病在床还要让人难受。
他不喜欢这种局面不被自己掌控的感觉,更不喜欢自个儿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可眼下,他却不得不咽下不甘,不得不走进许裴放的算计中。
水墨身后,一个长身玉立的青年,手上端着一个小案几。声音沉郁:“师伯,您也用些早饭。陪您吃完,我再下山。”
“阿风,你真的决定了?这些年你刻意隐居在我这云崖之内,苦心钻研医术,为的就是避开山外的是是非非。如今,你为了那传说中的几句流言。就要进入你最讨厌的争斗……”
穆延博往里走去。莫渐风缓缓跟上。
“师伯,您说的我都懂。只是七绝草乃人间绝品,就算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要试上一试。即使赔上我这条性命,只要师妹……”
6渐风将剩下的话含在了嘴里,脸上因为动情,俊逸的脸更加无双起来:“此次下山。师伯还有什么要叮嘱的吗?”
“你一向懂事,我没有要叮咛的了。只是阿风。你真不等阿素回来?她盼着你回云崖,只是不凑巧,阿勇的老母亲患了眼疾,她带着绿丫头前天就出去了……”
“无妨。我一拿到七绝草,便飞鸽传书让师妹前来会合。她的病,不能再耽搁了。”
“我不能保证一定能拿到。但为了师妹,再苦再难。我也要勉为一试。您一直教导我们众弟子,生活要有目标,不管是治病救人,还是为人处世。”
“我等这一年等了这么久,我为师妹的病忧心了这么多年,如今七绝草终于现世,不管如何,我都想我的阿素,从今往后,不再受那寒疾的困扰。”
“师妹如果问起我,您就说我云游还未归。在事成之前,我不想她为我担心。”
6渐风将竹筷递给穆延博,声音已经轻快了许多:“您也别为我遗憾,在云崖的日子,是我最快乐的时光。此番下山,还望师伯能保重身子,水墨和丹青也渐渐大了,有什么事,让他们做就行。”
穆延博递过一枚黑色的印符:“如果你不想再去你师父门下,我这枚印符估摸着还能起点作用。只是我离开铭枫太久,能起的作用,估计也是微乎其微。你且拿着,铭枫城内各种势力盘杂,一切小心。”
“我会的,谢师伯体恤。”
6渐风接过印符,话刚落音,门外响起一阵喧哗,水墨的呵斥声尤为突出。
6渐风不由一笑:“说曹操,曹操就到。”
穆延博抚了抚花白的胡子,无奈地摇了摇头:“丹青这个毛猴子!水墨,你也一起进来。”
“师父,丹青鞋都不脱就直接跑进来!教了不知道多少次,老是改不了!”水墨气急败坏的清脆声音由远及近。
“水墨,体谅体谅我一大早回来的辛苦!地脏了等会儿你再擦一遍不就是了,我可是有要事要回禀师父的!”丹青搓着手,不客气地顶了回去。
“丹青,你再这样毛毛躁躁,下次出门,师父我依旧让你留在家里,只带水墨出去。”穆延博声音里带着一丝严肃。
“师父……”丹青无可奈何地折回去,脱了鞋再进来。
水墨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丢丢,他也跪在一侧,与丹青一起朝穆延博,6渐风行礼。
丹青:“师父,师姐让我带话:阿婆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她要晚几天才回来,说云关边崖的千琉花开了,想摘些回来泡茶。”
丹青见6渐风也在,脸立刻拧出了大大的笑容:“大师兄,你回来了!”
说完就想扑过来撒欢,立刻又被师傅的严厉目光给盯了回去。
6渐风收起因为丹青话里‘师姐要晚几天回来’的落寞,展颜:“嗯,刚回来。”
穆延峰笑骂道:“这肯定是绿丫头的鬼主意!采千琉花是假,想看彩霓会是真。”
丹青脸上一派懵懂:“什么彩霓会?师姐没有说啊!绿师姐只是让我回来报信……”
他话还没说完,水墨就无比鄙夷地看了一眼:“真是蠢笨!这分明是绿师姐不想你跟着一起去的托词。不过你也就是跑腿的份儿,真跟着去,还不一定能找着路回来。”
丹青却哭丧着一张脸,声音立刻蔫了下去:“师姐又坑我!居然又不带我玩儿!”
正在溪边洗手的绿宜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是谁在背后说我?”
一声轻笑,一个淡淡的声音响起:“应该是丹青吧?你哄他回山,自己偷偷溜出来玩。这会儿,他不知道又怎么编排你这个不靠谱的二师姐了。”
“哎,我这也是为他好呀!他个傻孩子,彩霓这样的盛会,他一个毛没褪尽的少年跟着去干嘛?一直以长相辨人的蠢样子,要是被哪个伶俐丫头拐了回去,以后还有谁任我欺负啊?”
“水墨那块木头,年纪不大,却是一身的呆板做派,也不知道像谁!枉我这么多年悉心调教,他愣是油米不进!还是丹青好,怎么捏着怎么好玩!姐姐,是哦?”
6绿宜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心事,立刻咯咯笑了起来。
被称为‘姐姐’的女子,对着平静的水面,仔细理了理面容。
良久,她才说道:“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其实水墨稳重,丹青欢脱,一静一动,正是师父想要的样子。水墨虽然沉闷了些,可也是我们的好师弟呀。”
“是姐姐的好师弟。水墨除了唤我一声‘二师姐’,可没有旁的了,他最喜欢的是姐姐你。大师兄也喜欢姐姐,丹青也喜欢姐姐,师父也喜欢姐姐。”
“可我最疼的是你呀!所以说来说去,小宜你才是人生大赢家。”姜素绾伸手捏了捏绿宜的鹅蛋脸。
“别醋了,采千琉花要紧。误了时辰,可又要再等三年了。”
虽然两人是师姐妹,但绿宜私下喜欢唤姜素绾‘姐姐’,她说这样更加亲切。师姐总隔着辈分,只有姐姐,才最暖心。
姜素绾本就是平易近人的人,虽然虚长了绿宜两岁,但在云崖之内,自小就当绿宜为亲妹妹。
这声‘姐姐’,更是叫到了她的心坎上。
所以,从前不管绿宜闯了多大的祸,都有她这个姐姐兜着。上面又有格外疼惜她的师父师兄,他们气归气,最后绿宜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丹青现在这个毛躁性子,比知她当年,不知道收敛了多少。
姜素绾嘴角抿着笑,任由绿宜挽着手,歪着头唠叨着。
“姐姐,我们守了一天,今天千琉花真的会开吗?”绿宜还是忍不住,再次问起。
“嗯,千琉花三年一开,花开时间也只有三天。今天是第三天,昨儿我们瞧时,已经是花骨朵了,等会儿再去瞧瞧,肯定开花了。”
两人边说边走,刚走到山侧,就被两个人拦住了去路。
“站住!你们是谁?不准过去!”威严的声音响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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