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延博知道阿风有话要跟阿素说,故意拉开了距离,带着丹青先走了。
6渐风和素绾站在廊下,一个清风玉立,一个素雅温婉,正细细说着话。
细雨纷纷而下,将天色隔出了几丝朦胧、迷离。
6渐风瞧着前边儿垂下的竹帘,身上的淡漠好像又重了几分。
阿素不知道师兄的语气怎么忽然就冷了,但她也没多想:“在云墨村的时候我跟他见过几面,给他领了一次路。他不知道我是女子,也不晓得我也在云崖。我是用阿牛的身份与他接触的,他又比我大,便喊了他一声‘大哥’,仅此而已。”
“师兄,这样不好吗?”
阿素到底没把苏衡赠送玉坠,夜明珠等事说出来。就是跟师父禀明时,她也特意隐藏了这一层。
没有特别的原因,就觉得没必要。
6渐风将目光转向了别处:“没什么,就有点好奇你怎么会认识云崖外的……男人。其实,你多认识一些朋友也是好的,只是……得多留几个心眼。”
他这话说的含蓄,更是小心翼翼。
不知为何,明明是第一次看到苏衡,他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特别是知道苏衡还跟阿素认识,及丹青说他对阿素的琴声很是惊叹后,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样感受更甚。
可他不敢让阿素看出来,只说了几句不痛不痒,又无关紧要的话来。
阿素觉得师兄可能误会了:“苏大哥是好人,这点我可以保证。我在云墨村遇到好多事,等师兄你从风赤回来,又有时间的话。我会把它们详细说给你听。”
只要你愿意听,我一定知无不尽,尽无不言。阿素心里说道。
虽然阿素一口一个‘苏大哥’,让6渐风听得有些不爽。可这会儿她有些急迫的解释,又让他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
“那你好好呆在云崖,照顾好绿宜,也别累着了自个儿。新的云息丸多加了三味药。一点都不苦。我搁在了炼药房,一定要记得吃。多则五天,少则三天。我跟师父就回来了。”
“重活累活,可以让水墨、丹青去做。我知道你宠他们,可他们不小了,该学着做事了。”
“还有上次你要找的医书。趁你和师父下山,我已经找齐了。就在吐芳阁第一排显眼的位置。一进去就能瞧见了。看书别看太久,伤身又伤神。没必要熬夜一次性看完,它们又没有长脚,不会跑的。”
阿素听到这。猛地抬起了头。
与师兄的目光相对,她又垂下了眼。可心底的暖意正在慢慢,慢慢的上升。
《千金方》。《伤寒杂论》这两本书,她不过提了几嗓子。没想到师兄不仅听见了,还默默找了出来。
6渐风还在说:“听说风赤有挺多小玩意儿,阿素你有想要的吗?算了,还是我看着办,每次你都不说,买回来又被丹青他们抢了。”
6渐风越说,眼里的柔光渐亮。
“上次我记得你说想要一盏莲花八角灯,风赤好像就产这个,有着各种各样、美轮美奂的花灯。刚下过雨,池子里的水都涨了,刚好可以放。你要红色的还是青色的?琉璃的还是木制的?”
阿素张大了嘴巴,师兄一下子说了这么多,她还真不适应。不过莲花灯确实是她盼了好久的,师兄说的时候,她的大眼睛忽闪忽闪,透出点点笑意。
“普通的,不会在水里翻掉的就行……”
6渐风‘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他的阿素,还是这个样子,单纯又质朴。
阿素有些不好意思。却将话题转了开来:“师兄放心,我会好好照看好师弟师妹的。”
6渐风又叮嘱了其他一些事,阿素听的很仔细。直到丹青不断探出头,6渐风才停下话头,进屋收拾行李去了。
很快,6延博与6渐风就收拾好了。苏衡早就在门口等候,他们一行四人,健步如风,出了云崖,向着风赤的方向而去。
临走前,苏衡不由多看了沁巍苑几眼。
就在刚才,他听到了女子的声音。直觉告诉他,那应该就是弹琴的人。
碍于礼数,他不好冲出去看个究竟,最后忍不住往外挪了几步,只看到一个婀娜的背影,只看出她穿着一袭绛蓝色的裙子。
隔着长长的距离,听着细细碎碎的声音飘来,他好像就喜欢上了琴声里带来的淡淡的感觉,更对弹琴之人心生神往,心里好像下了一场小雨,泛起了阵阵涟漪。
他是爱琴的人,难得听到一把好琴声,他想这就是缘分,有心结交,却碍于男女之别,主客之分。遗憾虽遗憾,可眼下是张将军的病情要紧,苏衡也顾不了那么多,只得先把遗憾留在心里。
以后若有机会再上云崖,一定要与她见面,看看她的样子,是否跟他想的一样。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说张作猛与苏衡从铭枫出已有时日,不仅是景帝,还是百官,都对这件事尤为关注。
一直没消息传回来,景帝表现地很镇定,一样的上朝、下朝。苏寒廷表现地也很淡定,好像随行出征的,是其他人的儿子,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连绵几天的暴雨,让全国诸郡的旱情有所缓解。各地的捷报纷至沓来,景帝龙心大悦,着重嘉奖了苏相等人,又重新开了皇仓。在家养了一天病就坚持上朝的苏相,继续在铭枫城内施粥搭棚,安抚流民。
就在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展时,皇宫内忽然生了几件怪事。
先是御花园的中心位置,不知打哪飞来了一块黑色石头。它黑如墨,个头不大,刚好砸在了新摆的几盆牡丹花上。接着,御花园乃至听烟池内所有的牡丹。一夜之内全部枯萎,连叶子也凋落的一片不剩。
景帝命人移开黑石时,凹陷的地面有一个红色的大字,亡。
接到任务的,是执金吾欧阳牧。他一看到这个字,吓得魂飞魄散。忙命人用铁锹铲去,那字好像长在了地上。越铲颜色越红。直铲了三尺。它才彻底消失。
然后,在牡丹花开的最浓时出生的,一直养得好好的瑜王。忽然不会哭闹了。原本他嗓门很大,哭起来又响又亮,现在只会流泪,口中不出任何声音。整个人往痴痴傻傻方向展。
最好的御医看了,居然找不出病因。即使盈妃转开头咬着唇狠心拍打瑜王的屁股。他也很安静,不哭不闹,最后连眼泪也不会流了。
盈妃哭的肝肠寸断,瑜王却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
最后。景帝也病了。
他直接从龙椅上滑了下来,顺着长长的阶梯滚了好几下。左右侍卫飞奔上前,才截住他的身子。吓坏了所有人。
景帝的精神有些不好,准确点说。自从瑜王病后,他的精神就一直不好。只一味撑着,直到毓宣殿上朝时,才彻底爆出来。
就在景帝晕过去的时候,来自风赤的第一条消息,透过八百里加急来报,奏折到了毓宣殿。
因景帝昏倒,它与其他折子放在了一起,放在了最上面。
太医局的太医瞧过后,说景帝是忧思多梦,太过劳累,只开了几剂安神的药。吃了安神药的景帝,很快就睡了过去。却在睡梦中大喊了起来,像是着了恶餍,还差点掐晕了过来侍疾的璃妃。
景帝掐的又急又狠,璃妃的颈子上很快现出了一圈明显的红色勒痕。就在璃妃感觉要窒息的时候,景帝忽然停了手,直直往后倒去。璃妃钗横鬓乱,十分狼狈样。她忍住惧意,大着胆子喊了两声‘陛下’,景帝却没反应。
她这才瘫坐在地,开始后怕起来。
殿外的人听到动静,她咳嗽了几声,立刻用披风挡住了勒痕,又让宫女以手为梳,重新绾了头,装出一副什么都没生的样子。
然后,她请了毓宣殿的总管太监无令过来,将事情经过告诉了他,又让自己的大宫女彩娥去金椒殿请皇后过来。
无令没想到一向娇滴滴的璃妃,处理起突事情来有条不紊,顾了景帝的面子及里子,令他大感意外。他把寝殿内不知所措的太监宫女全部押走,等皇后过来处理。
皇后很快到了。
她一袭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锦衣,下罩流彩暗花云锦裙。外披苏绣月华锦衫、墨梳了一个垂云髻流苏髻,水晶蓝晶御凤钗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素手戴尊蓝夜水晶玉镯,白青玉钻石项链紧紧的贴在细脖,青曦幻幽穆耳坠摇曳在耳间。胜雪的肌肤只画淡淡烟熏,螺子黛勾出的柳眉勾人心魂、殷红的薄唇扯出一抹弧度、刻金盾谢踩踏出声音。
虽近不惑,却依旧美丽动人,仪态万千。
璃妃一改刚才的坚强,立刻梨花带雨跪在皇后脚侧哭诉起来。
皇后安慰了几句,直说‘作孽’,听无令说了她急智之下的处理方法,又她聪明懂事。掀开披风看了脖间的勒痕,皇后忙让郑嬷嬷领着璃妃去自己寝宫抹化淤药,又说不会让她白受委屈,会有所补偿的。
璃妃走后,曹皇后看了还在昏睡的景帝,又询问了太医景帝的情况,沉吟了一会儿,立刻谴人去请钦天司的主事人,傅淳望。
钦天司主要研究天文历法,在傅淳望来钦天司,升司监前,这是一个不受景帝重视的冷部门,一直是可有可无的存在。没有几个人当值,门可罗雀,冷冷清清。
傅淳望来了后,一扫钦天司的颓势,提高了地位不说,还让它逐渐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更得到了景帝的青睐。
这一切生的转机,就是千国皇后,曹嬿婉。
曹皇后一直有头疼、失眠的毛病,常夜不能寐,看了多少太医,吃了多少药,也不见好。因身子不好。景帝分外体恤,将后宫诸事匀给了四妃。
机缘巧合下,她身边的郑嬷嬷透过宫女的嘴,知道了钦天司有个能人叫傅淳望。
他怎么能了呢?这话要从头说起。有个姓丘的太监得了重病,病得奄奄一息就要挪出宫时,正巧被傅淳望看到。他仅化了两道符水让人喂了喝下,丘太、监蜡黄的脸马上就见了血色。过了几天。身体竟渐渐好了。
此事在后、宫传得沸沸扬扬,最后连皇后身边的人也听说了。
皇后被头疼折磨的十分憔悴,一张娇俏的脸也带了几分病容。她身边的总管太、监私下做主。唤来了傅淳望。
傅淳望只在皇后寝殿的正前方烧了两道符,又将窗户边的两盆牡丹花移了位置。当天夜里,皇后就睡了个美美的安稳觉,第二天起来嘴都是笑的。傅淳望还教了宫女头部按摩方法。又配合着太医开的药,这折磨了皇后数年之久的宿疾。后面全好了。
曹皇后很快知道救自个儿的是傅淳望。她知恩图报,在某次重要的祭祀大典上,让傅淳望小露了几手,很快就得到了景帝的注意。
恰巧老的司监告老还乡。曹皇后从中斡旋,傅淳望很快崭露头角,坐上了钦天司司监的位置。
升官后。傅淳望挥所学,很快就成为了皇后身边的大红人。
他最近的光荣事迹。是说服了景帝,到铭枫城外的云方寺祈雨祝天。念起了祈雨咒,还真请到了雨神。一场大暴雨下来,适时缓解了铭枫的旱情。景帝大喜,给了黄金万两的赏赐。
傅淳望大谢皇恩后,转手就把一万两黄金抬到了苏府,作为纳捐之费。这一举动得到景帝盛赞,另拨了银子让重新修葺钦天司。并亲手誊写了‘钦天司’三个字,做了匾,将原来那块换了。并让他入了朝堂,许了参政议政的权力。
但傅淳望并没接受这个赏赐,只表示会更加努力效劳。之后深居简出,成天呆在钦天司,没怎么出门。景帝见他执意如此,也就随他去了。
皇后的总管太、监卢韧去请时,在钦天司扑了个空。
傅淳望并不在钦天司,他在钦天司不远处的一块空地上。
卢韧找到他时,他正盘腿坐在地上,手放在膝盖两侧,只留给了卢韧一个背影。
卢韧还没靠近,就被一只黑色的猫挡住了去路。
这是傅淳望的黑猫,平时被主人宠爱的紧,很凶还咬人。傅淳望与它同吃同睡,旁人敬重傅淳望,自然也对他的猫百般讨好。
只是这猫十分高傲,陌生人根本近不了身,给它吃各种鱼干,都被扔了。它甚至有回咬死了某位妃子的波斯猫,那妃子先是去景帝那告了一通状,结果回来后立马换了一副神色,不仅不恼,还送了好多东西过来赔罪,说给黑猫压惊。还强调是自己的波斯猫调皮,咬死了活该。
卢韧知道傅淳望在做事,不敢出声打扰,便自觉站在较远的位置。
其间听到了铃铛的声响,还有几声不寻常的喊叫。粗犷又低喘,卢韧想回头看,却被黑猫凶狠的瞪眼吓得缩了头,不敢造次。
约摸一刻钟,铃铛声停了,喊叫声也没了,黑猫也让开了路。
傅淳望看起来有些疲惫,但一双眸子却精亮的很。
卢韧说了来意,傅淳望却说要回房换身衣服,以这样的仪容去见景帝皇后,怕是不妥。
卢韧就在房外等着,等他净了面,换了衣服出来,手里多了一个红色的小箱子。
卢韧想帮忙拿,傅淳望却笑笑表示不用。
他们很快就到了毓宣殿,景帝病了后,一直没挪地方。毓宣殿里边儿还有个小宫殿,有时候景帝批奏折晚了,又没有唤妃嫔侍寝的话,就会在这里安睡。
曹皇后看到他来,面露喜色,屏退了众人,只留下卢韧及毓宣殿的总管太、监无令,然后才将毓宣殿方才生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傅淳望听后寂寂不语,隔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打开了随身携带的红色箱子。
里面却什么都没有。傅淳望的手在上面停了一会儿,一簇黑烟从箱底冒了出来。
“臣前几日夜观天象,现有流星陨落,紫微星也黯淡了不少,附近更有七星环绕的奇异景象。西北方向更有九头鸟现身的踪迹。这,都是大大的凶兆!”
傅淳望的声音不大,却让曹皇后惊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因这凶兆,陛下才会生病,在梦中做出吓人的举动来?还是宫中有什么污秽、不干净的东西,冲撞了陛下?”
“都不是。皇后请看这烟。这不是普通的烟。它是恶灵。毓宣殿被恶灵环绕。根本原因。是西北方向血腥味太重,导致有一块地方怨气积结。引出了九头鸟,又让老天爷了怒。才有流星陨落,紫微星黯淡的异象。”
“九头鸟让抑制住的恶灵奔涌而出。陛下是真龙之身,但刚巧碰上流星陨落,就让恶灵得了空。这才导致紫微星黯淡。”
“其实吸引恶灵到铭枫的,恶灵真正要报复的。不是陛下,而是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傅司监不妨明说,这里没有外人。”
傅淳望长叹一口气:“人死后,灵魂到了地界。会受七七四十九道鬼火的焚烧。所以,吸引恶灵千里而来的人,她必定跟火有关。若是不尽快将恶灵赶回地界。陛下这病……”
曹皇后脸色苍白,身子也有些颤抖。她一时间想不到什么人能跟火有关。便提出了新的疑问:“你说西北方向,那就是风赤的地界了。”
张作猛和苏衡出征的事,整个铭枫传遍了。只是她一直在养病,并不太清楚情况。她只知景帝十分重视,还专门赐了张作猛尚方宝剑。
难道是张将军他们出师不利,还是已经出了事?皇后不敢往下想,尖尖的指甲扣在了椅子上,划出了深深的痕迹。
“傅司监,如今之计,是要解除怨气。你是高人,既然已经知道了陛下患病的根源,可有医治的法子?”
“有是有,不过……”
傅淳望话锋一转:“臣这有道符水,先让陛下饮下。可暂时挡住恶灵的侵袭,让陛下今晚不被噩梦所缠。”
“等陛下醒了,臣再说这破解方法。”
无令用银钗子验过,又让小太、监尝过无碍后,才把把符水喂了景帝。
过了一会儿,景帝醒了来。
曹皇后待他精神好一点儿,才把傅淳望的话告诉他。
景帝没吱声,只看向傅淳望:“傅卿,你说的破解之法,到底是什么?孤只觉得做了个冗长的梦而已,这世上难道真有恶灵存在?这太不可思议了!”
“你既然有办法让孤醒来,肯定也有法子让孤的十皇子痊愈吧?他那么小,却要受这样的罪。”
说到瑜王,景帝的语气中含着显而易见的悲伤。
傅淳望:“陛下,其实瑜王殿下会这样,是因为有恶鬼在作祟。只有杀死恶鬼,陛下和瑜王殿下才能平安无事。臣的功力有限,并不能知晓北梁、风赤到底生了什么。臣透过一方镜,只看到了大片大片的血。它占领了整个一方镜,根本看不到人的影子。”
一方镜是傅淳望的‘天眼’,能知晓天下事。无论是祈雨,还是用作他用,傅淳望都要带着它。当然,在其他人眼里,这就是一块普通镜子而已。只有到了傅淳望手上,它才能挥出威力。
傅淳望继续:“臣推测,这些血,应是北梁百姓被残忍屠杀后,留下的痕迹。因它挡住了视线,臣没办法看到其他情况。也一度让一方镜失去了灵力,臣才没提前预知恶灵的到来,让陛下和瑜王受到伤害。臣有罪,请陛下处罚!”
“傅卿救了孤的性命,孤岂会怪你?你之前说过,天生万物,瞬息变化,总有一方镜感触不到的时刻。眼下不是追究谁的责任的时候,该如何驱走恶灵,才是紧要的。”
“傅卿要等孤醒来才说方法,孤现在已经醒了,但说无妨,孤绝不怪罪。”
“谢陛下体谅。其实方法很简单,就是让臣去一趟风赤,在恶灵聚集的地方招魂。只有让四窜的恶灵回到地界,紫微星才会回归原位。陛下和瑜王殿下的病,也才可能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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