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潼随手解下佩剑递给许裴放。
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又拿过了剑,徐徐抽开,脸上都是骄傲。
“我和贺通等人在北面悬崖狙击盛军时,它发挥了大作用。许郡尉请看。”
剑身抽离剑鞘的刹那,露出了新增加的部分:一个类似月牙状的黑色东西。
韩潼以为许裴放至少会发出几句惊叹,没想到却啥也没听到。
在廖大夫给张将军瞧病的间隙,他已将城外发生的{猪}猪岛{小}说3.所有事事无巨细地告诉了许裴放,特别是那夜他们攀爬悬崖,将盛军赶到沼泽地,以及张将军以游击战术重挫北夜王的部分。
当时许裴放可是又夸又赞,怎么这会儿……
许裴放指着剑尖位置突出的‘月牙’,声音有些沉:“这是韩副将的发明?”
之前韩潼讲这些事的时候,许裴放将重点放在了他们如何杀敌上,并没有注意到这‘发挥了大作用’的兵器与其他刀剑有啥不同。
可现在一看,他全身的血都涌到了头上,身子也有些凉。
“不是我,是苏都尉……”
刚好看到苏衡的身影,韩潼忙喊了几声‘苏都尉,过来一下’。
苏衡马上走了过来。
韩潼举着剑道:“许郡尉对它好奇,其实我也纳闷,这样意想不到的加工,简直是神来之笔。杀盛兵时,灵巧,威力又大。苏都尉,你太厉害了!”
“别别别。这可不是我的功劳。”
苏衡笑笑:“‘月牙’是我在一本书看到的。准确点说,是某次我经过一个小摊,买其他书摊贩额外赠送的。书很破很旧,拿回来我扔在了角落。还是某次我妹妹替我收拾书房,问我要不要扔了,我才有机会打开它。”
苏衡眼里有了璀璨的光芒,语气也激昂起来:“幸好我看了,不然绝对后悔一辈子。那是一本专门介绍兵器的书,全是手抄版,记载着各种新式兵器。以刀剑为主。”
“它还分门别类出各国武器的优缺点。以及哪些武器适合哪国人。共分为千国篇,盛国篇,容国篇三个部分,以盛国篇的记载最为详尽。”
“‘月牙’出现在盛国篇的首页。还配有示意图及说明。”
“它专门针对手拿盾牌。全身武装的士兵。我联想到盛国的一些风俗。觉得若加上它,于我们百利无一害。事实已经证明,我的鲁莽是对的。”
苏衡一席话。让韩潼惊得嘴都合不上。
苏衡继续:“最神奇的,是我刚跟陛下提及‘月牙’,陛下就说兵部库房里有现成的,直接安上就能用。”
韩潼:“这书看起来是能人异士撰写的,难道陛下以前也看过这书……”
韩潼说到一半就住了嘴,这想法太诡谲了,陛下怎么可能会去看小摊上的无名书?
“不是。”苏衡立马否决。
“我觉得这书的作者本就是千国人,且对盛国极为熟悉。兵部库房里有现成‘月牙’这点,说明这人是我朝官员,还可能在兵部担任过职务。他不仅曾对陛下提过‘月牙’,还得到了陛下的首肯,锻造出了成品。只是后来为什么没有用在战场上,只尘封于库房,这点我怎么想也想不通。”
“我翻阅了大量史书,也没见哪本书上有‘月牙’的记载。想借此知道作者的美梦也就此破灭,不知那人是否还活着,衡很想于他结交一二。”
苏衡语气中有显而易见的失落。
景帝甚至还问了他是怎么知道‘月牙’的。他实话实说,景帝沉吟了好一会儿,才挥手让他下去。
景帝知道作者是谁,却没告诉苏衡那是谁。苏衡也没有胆子追问,见韩潼问‘月牙’的来源,便一股脑说了出来。
许裴放这才抬起头看了苏衡几眼,语气带着一贯的平静:“不管那是谁,‘月牙’助韩副将杀敌成功,才是最重要的。”
“对对对。”韩潼忙点头,“若这东西能普及开来,再遇到盛军,咱们就多了一份赢面。这是老天爷的赏赐,若那书的作者知道我们发挥出了他设计的兵器的作用,他就是睡着了也能乐醒。”
他将剑重新递给了许裴放,又往左边走去。
“许郡尉,你要很多兵器吗?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许裴放不可能只借他的剑,剩下的千兵在西面的厢房里,他去收兵器。
许裴放将剑合上,垂下的衣袖里,手却紧紧握住了刀柄。
“不知是否愿意将这奇书借我一阅?”他斟酌着词语。
“我虽不太懂兵器,可方才听你一席话,却很想瞻仰瞻仰这流落民间的奇书。”
“可以,不过我放在浪静那了,等忙完这阵,便给许郡尉看。”
“那就多谢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许裴放看到韩潼朝自己挥手,与苏衡告辞。
才走了两步,他就停了下来,眼角有了湿意。
陈励戴着斗笠,穿着蓑衣刚好过来,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刚想问怎么了。
许裴放却忽然用手蒙住了眼睛,肩头也在耸动着。
陈励从没见过许裴放这个样子,可他没有开口询问,只静静等他平复下来。
“陈励,我高兴,我很高兴。”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让陈励听出了悲伤的意味。
来风赤之后,许裴放越发沉稳,一张脸黝黑黝黑,根本看不出悲喜。
他总是那么无动于色,陈励还是第一次看到哭泣的许裴放。
他将手里的斗笠扔给许裴放:“虽不知你发什么疯,可你难得这么疯。我就不探究背后的原因了。雨又下大了,咱们赶紧干正事要紧。”
许裴放明显不想告诉他原因,陈励很自觉没问,只提工作。
许裴放轻轻应了一句‘好’,很快就戴好了斗笠。
韩潼已取来兵器,许裴放脸上恢复如初。他调出了更多的守卫,三令五申强调不许手碰尸体后,又令他们拿好兵器,穿好蓑衣,这才往城门方向而去。
临行前。他还特别嘱托韩潼要加强戒备。防止北夜王的再次反扑。
同一时间,苏衡带着浪静,再次出发去云关。
他们与许裴放等人同时出城。
城外已呈汪洋之势,积水水位线已经到了城墙的中间位置。
苏衡不懂水利之事。也看着这番情形。也不禁捏了把汗。
头上是电闪雷鸣。脚下是翻腾的黄水,他与浪静汲水而过,水差不多没到了腰侧。几乎是寸步难行。
浪静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雨,他边走边问苏衡:“少爷,不会仗打完了,还要对付涝灾吧?您看这没停歇的雨,可真恐怖。”
苏衡没说话,只紧紧拽住了他的手,心却慢慢沉了下去。
他抬头看了一会儿天色,那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黑暗,一道道到闪电隔一会儿就闪现出来,发出又大又亮的白光。
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看到许裴放和众守卫。
他们两人一组,拽着水面上的尸体,艰难地往旁边移动着。到处飘着尸腐味儿,这些被水泡过的尸体再不及时处理,很可能就此引发瘟疫。
苏衡心中隐隐有不安的感觉。
他总觉得北夜王虽退了兵,可风赤的劫难,好像才刚刚开始。
必须尽快去飘渺山请到陆神医,由张将军坐镇,风赤才可能再次安全。
他们艰难地淌过了城门这段并不长的路,浑身上下都已湿透。
狂风袭过,浪静有些瑟瑟发抖。苏衡握住他的手,输了点内力过去。
源源不断的内力灌入浪静体内,他苍白的唇似乎有了点红润。雨水冰冷刺骨,浪静的腿伤刚痊愈,寒气袭来,他有些挨不住。
待身子不再抖了,浪静挣脱了手。苏衡却又握住,浪静又挣,苏衡弹了他两下脑门,浪静这才安静。
他们往前走了一小段路,苏衡忽然回头,看着被黑暗笼罩的风赤。
黑云压城城欲摧,这话说的一点没错。他微微叹了两口气,这才加快步伐,往云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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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守在北梁的剩余狼阵成员,很快就到了北夜王位于风赤的驻地。
樊蒲被北夜王留在了北梁。北梁虽已是一座空城,可现在也算是盛国的地盘,不可能一个人都不留。
国师古鼎也留在了风赤,他的身体好像出了点问题。
北夜王念其年迈,并没让他跟着来。
营帐前,狼阵站在雨幕中,北夜王穿着一身白色铠甲。
盛兵大喊道:“王爷好!”
他们看到北夜王很激动,看到穿着白色铠甲的北夜王更是激动。
他们的北夜王已经很久没穿过这身铠甲了。
穿上的意思,就是要亲自上场了。
北夜王的风姿,他们有的人见过,有的人只是听过。盛国第一勇士如何勇猛无畏,他们很快就能见到了。有王爷亲自参与,他们重新燃起了斗志。
是以,虽在风赤受到了挫折,可北夜王一出来,他们浑身充满了力量。
北夜王指着风赤的方向,声音很冷:“本王的目的,是要在明日破晓前,拿下风赤,将它变成第二座北梁。你们是本王最骄傲的狼阵,是本王精心培育的精英军队,我们长途跋涉到此,为的就是为了这一刻,有没有信心?”
盛军全部跪了下去,声如洪钟:“誓死为王爷效忠!杀!杀!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