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千年,武者如恒河沙数。
修炼到极致者能金刚不坏、滴血重生。
修炼到极致者能移星换斗、斡旋造化。
修炼到极致者能挟山超海、补天浴日。
晋国,信都城,武家。
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去,武家之中的奴仆就开始忙碌起来。
唯独靠角落的一个小院里冷冷清清,只有一个佝偻的老婆婆不疾不徐的打扫。
小院最中央的屋子里,一个身着白狄族衣裳的女孩正在读书。
只不过她所读的并不是普通女孩家喜欢的《会真记》、《情僧录》等书籍,反而是一些关于武道修为、治理国家的学说。
“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就是飞仙门的考核了,我需得更加用功,才能考入飞仙门。”
女孩轻叹一口气,将书本放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只是茶水微凉,乃是昨夜剩下的。
少女名叫武惊鸿,是武家庶女。
她的身世尤为特殊,据传乃是当年家主征战白狄族时,与当地人媾和所生的私生女,因此武家大夫人相里氏对她十分讨厌,连带着她饮食起居的待遇都比较差。
略作歇息,她又拿起书本,津津有味的读了起来。
读书不单是为了明辨道理,还能够为让她在无数白眼中得到一个遮风挡雨的场所。
她所读的这本名叫《学宫诸子说剑篇》,讲的是列国最尊崇的学宫中,诸子百家讨论何为剑的书籍。
这本书花了她几乎半年的月钱,乃是学宫孤本,极为难得。
就在武惊鸿沉溺于书本之时,传来“砰砰砰”的敲门之声。
声音之大几乎实在拆门。
无奈之下,武惊鸿只得去开门,见一个身着杏黄裙子的少女横眉冷对:“怎么这么久才开门,下次再这么磨蹭,说不得要让夫人好好教训你。”
这姑娘衣着十分华贵,身量苗条,妩媚非常,但说话毫不客气,武惊鸿听了不由得眉头一皱。
她名叫小杏儿,曾是主母相里氏的贴身丫鬟,数年前被派给相里氏的小儿子武游龙,并许了她将来做妾,因此她颇有些恃宠而骄。
这小杏儿也不蠢,在相里氏以及其他主子面前装的十分乖巧,只有到了不受喜爱的武惊鸿这里才敢这般放肆。
“你有何事?”武惊鸿开了门,放小杏儿进来后自顾饮茶收拾。
其实倒不是武惊鸿故意作态,而是她饱读诗书,自有一种从容气派,但这种天生的尊贵气质是让小杏儿最受不了的。
于是小杏儿故意向前走动,将武惊鸿茶壶碰撒,茶水弄了一桌子,更将《学宫诸子说剑篇》打湿。
“城主家小姐铁海棠来武家做客游园,游龙公子说让你替他写一首诗,要以海棠为题。”
说完话,小杏儿小脸抬得很高,颇有一种狐假虎威的自信,意思就是:游龙公子宠我,便是我一个下人也能骑到你的头上。
武惊鸿想起以前在书中读到的“小人与女子难养也”。然此中女子却非指世上女人,反指那些被人主所宠幸的身边人。
现在的小杏儿不正是如此?
武惊鸿天生有白狄族人的大气,但也不是毫无脾气之人,她的城府较之一般人都来的深。
小杏儿真的是奉命来为武游龙要诗句吗?
其实不然。
小杏儿出身书香世家,从小能诗能文,家道中落才入武家做丫鬟。
也正是因为如此,相里氏才许她给武游龙做妾。
只不过小杏儿这两年的心思都放在如何讨好相里氏跟武游龙身上了,些许才气早被她折腾光了。
倒是一年前小杏儿无意间发现武惊鸿文采斐然,因此借着武游龙的名头来强要诗词,以保持自己才女之名而已。
武惊鸿心中暗道要给这小杏儿一个教训,因此表面上默不作声,只是拿出纸笔,寻了一块没有水迹的地方,仿造着小杏儿的字迹写下:“半卷湘帘半掩门,碾冰为土玉为盆。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
“好诗!”
小杏儿看武惊鸿于纸上写的诗句,不由得赞叹,又看到武惊鸿刻意模仿自己的字迹,心中更加开心,刚才泼水的种种不快烟消云散,只想着如何谄媚城主家的小姐了。
只可惜祸福相依,她不知道自己已经落入武惊鸿的一个陷阱之中。
小杏儿开心的拿了新得的诗句离开了。
武惊鸿却赶快往一边看去,只见她的《学宫诸子论剑篇》被茶水浸湿,字迹慢慢模糊。
“买到假货了。”
武惊鸿看到字迹散乱,就知道自己上当了。
学宫是时间最伟大的地方,诸子论道、百家争鸣,他们用的墨水都有天地元气加持,遇水不散是最基本的。
更有甚者,诸子的手抄书籍能够受到天地祝福,遇火不燃、百年不腐。
“这是?”
武惊鸿小心擦拭,发现散去的墨迹之下还有新的文字,最关键的是这些文字并不是简单的理论知识,而是武道心法。
饶是武惊鸿自认处变不惊,也不由得激动万分,心脏怦怦直跳。
关门、上锁。
武惊鸿速度飞快,连忙将门窗在里面锁好,而后小心翼翼的捧起恢复原貌的书籍——《二十四诸天武经》。
“怎么会有这本经卷?”武惊鸿被震惊的无以复加。
这本武经在《学宫诸子论剑篇》中曾被提到过,出自极西之地的佛宗。
当年学宫大能只身行走十万八千里,才在号称极乐世界的西方见到过此经。
不过也有传说,此经乃是那位大能臆想,根本不存在,也没有所谓极乐世界。
但不论如何,这本书都是修炼武道的无上密本。
武惊鸿是世家子弟,自然也练武,否则也不会想要考取飞仙门。
但她所能接触的,不过是武家所持有的普通武功,进境缓慢,难有成就,与《二十四诸天武经》比,更是云泥之别。
翻开第一页,只见上面写着八个字:学宫绿衣,女子第一。
再往后便是《二十四诸天武经》的修炼方法。
武惊鸿努力让自己平静,等到自己能够正常思考以后,才开始记下经文内容,着手修炼。
另一边,武家后花园,两个女子正在斗剑。
其中一个长得与武惊鸿有三分相像,只是气质更加冷若冰霜。
她便是武家嫡女武元霜,大夫人相里氏唯一的女儿,也是武惊鸿、武游龙的大姐。
而她的对手是城主之女铁海棠。
两女斗了一会,剑气纵横,武游龙就在旁边高声拍手叫好。
两女越打越快,长剑相交之时能看到碰撞而出的火星。
“不打了,不打了,武姐姐你的剑法又精进了。”
铁海棠后退半步,望着自己手中已经开始有缺口的长剑,直呼停手。
“大争之世,我辈世家子弟如何能不精进,更何况我们身为女子,更要有强大的武功才能在这乱世中自保。”
武元霜随手挥动手中长剑,轻轻斩出,剑鸣不已。
这时候,小杏儿匆匆赶来,连忙将手中的诗句交给武游龙。
武游龙扫了一遍诗句,大喜过望。
她倾慕铁海棠已经不是新闻,每一次铁海棠来武家游玩,他都如过年一般,礼物准备无数。
这一次武游龙竟然想出献诗的办法,因此才有小杏儿往武惊鸿院里大闹的一幕。
“海棠小姐,这是我新得的一首诗句,请请您过目。”
武游龙上前,神色扭捏,但仍鼓足勇气将诗句递上去。
铁海棠接过后,与一旁的武元霜一同观看。
只是铁海棠未见喜悦,武元霜面沉如水。
“这诗写得不好吗?”武游龙见两人神色异常,心中一惊有些慌张。
“这诗可是你做的?”武元霜冷冷的问。
武游龙忙道:“不是,不是,是小杏儿做的,你看字迹都是她的。”
武游龙心性胆小,见情况不妙,迫不及待的将锅甩给小杏儿。
而后者离得远,还不知情况是什么,只见三人看向自己,还以为是诗做的好,三人要奖赏自己。
武元霜冷哼一声,冲着一旁持剑的奴仆道:“将那贱婢拖下去抽三十藤条,赶出府永不录用。”
而后她看着武游龙,一字一句的说道:“你也回去禁闭两日。”
说完,武元霜头也不回,带着已经要哭的铁海棠走了,只留下呆若木鸡的武游龙跟嚎啕惨叫被带走的小杏儿。
s:诗句出自《红楼梦·咏白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