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吗?那你们有没有定什么赌注?”姬上邪笑问。
“赌注啊,我倒是还没想好呢,要不阿姐你帮我想想?”陈沅笑嘻嘻的说着话,目光却早已转到了尹长宁身上,“不然这样吧!尹郎,这些日子你一直陪着我,咱们一天到晚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时间长了你肯定觉得腻歪了吧?不然今晚上你就去陪阿姐一晚?就当做是你输给我的赌注好了!”
“你胡说什么呢?”尹长宁闻言立马柔声呵斥。但是这么轻柔的语调,根本就听不出任何不悦。
说完这话,他也慢慢转向姬上邪。
只是,原本面对陈沅时含情脉脉的双眸,再落到姬上邪身上的时候,从那双眼中射出来的目光就仿佛两把利剑,寒凉得惊人。
“我刚才听说,你才回公主府就把公主给气病了?”他沉沉开口。
原来是找上门来兴师问罪的。
姬上邪淡笑:“夫君和妹妹消息真够灵通的。我才刚回来,你们就早已经把消息都听进耳朵里去了。”
“现在我不想和你说那些乱七八糟的,我只问你,你到底都对公主做了些什么?姬上邪,你难道忘了公主她是你的母亲吗?这些年她兢兢业业的照料你们姐弟,好容易把你们拉拔到这么大。这一年你在江陵养病,公主也从没忘记你,每次提起你都会伤心得落泪。上次回门,公主没见你跟我们一起去,还失落了许久。结果面对一个对你如此上心的长辈,你就是用这样的举动来伤她的心的?”尹长宁冷喝。
姬上邪笑了。
如果不是自己刚从公主府回来,光听尹长宁这么一番话,她几乎都要觉得自己是个没心没肺、忘恩负义的女儿了。
这人啊,书读多了真是不大好,。其是心眼坏的人,读这么多书那就更是大大的不好了。
瞧瞧,眼前这一位就能摆出这么义愤填膺的架势,睁着眼睛说瞎话,硬生生用他的一条舌头把事实给歪曲成这样。
“你还笑得出来?”看着她的笑脸,尹长宁更加愤怒。
姬上邪便冲他福身一礼:“既然夫君都已经给我的行为定性了,那妾辩解也没用。你就直说吧,你希望我怎么做?”
“什么叫我给你定性?分明就是你的所作所为已经惹得天怒人怨了!”尹长宁不高兴的道,“现在,我也不敢要求更多,你只要改日再去公主跟前下跪认个错,让公主原谅了你,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不去。”姬上邪浅浅笑道。
尹长宁一噎,肚子里的火气噌的一下窜上头顶。
“姬上邪!你到底还知不知道我是谁?”
“知道啊,你是我的夫君。”姬上邪道。
“那好,君为臣纲,夫为妻纲,这个道理你难道忘了吗?”
“我没忘,可是不还有一句父为子纲吗?要不然你去问问阿舅,看看他觉得我需不需要去向公主磕头认错?”
尹长宁又是一怔。
如果父亲肯答应的话,他至于亲自过来威逼她吗?也不知道这个女人哪来的本事,愣是把父亲给哄得团团转,让父亲对她信任无比。如果自己去向父亲说这件事,父亲肯定会怒斥自己无中生有,反而把自己给骂一顿。至于磕头认错…;…;呵呵,那就更不可能了。
“现在是我在和你说话,你别和我扯父亲!”尹长宁冷声道。
但是现在他冷然的表情下却赫然出现一丝皲裂,早已不复刚才刚出现时那么意气风发、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沉稳得意。
姬上邪听话的点头。“那好,不说阿舅,那我们说说公主。要不你先叫人去问问公主,看她需不需要我磕头认错?”
尹长宁现在是真的愤怒了。
公主那样的大好人,一向与人为善,几乎都不和人红脸的。他如果拿这件事去问,公主肯定会说:“也不是什么大事,算了吧!”然后,一切不了了之。
这女人倒是好算计,一口气搬出两个这么有力的人选来推脱,但他早已经决定今天绝对不能放过她!
“你别再和我东扯西拉。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到底去不去?”
“不去。”
“你!”
尹长宁气得直接扬手。
“尹郎!”陈沅一见,赶紧就抓住他的胳膊往下压,“你这是在干什么?好好的和阿姐说话不行吗?阿姐身子弱,你这么气势汹汹的,吓坏她了怎么办?阿舅可是特地嘱咐过阿姑要好好让她养病的。”
言外之意就是,一旦姬上邪真的在他手下有个好歹,尹太守追究起来,尹长宁就惨了!
尹长宁当然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只是面对眼前这个依然笑得一脸欢快的女人,他就是忍不住的生气!但在生气之余,又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在四肢百骸蔓延。
其实,这种感觉他已经很熟悉了。
从小他就知道他有一个未婚妻,但他不喜欢她。可没想到,第一次见面,这个小丫头表面上对自己客客气气的,但只要大人一不在,就直接无视自己的存在!不管自己说什么做什么,她都跟看不见听不见似的,把自己给忽略了个彻底。
后来这么多年,她一向都是如此。就连两个人成亲后,她也依然是那么表面客客气气的,自己冷落她、无视她,把她曾经对自己做过的事情原封不动的还到她头上,她一样是笑吟吟的接受了。就连当自己告知她“为了你的身体着想,我和阿娘决定送你去江陵养病。”时,姬上邪听后也只是柔柔的屈身一礼:“妾一切都听夫君的安排。”然后,她就乖乖的走了。
明明一切都按照自己安排的路子在走,这个女人不哭不闹的,也省了他不少事,可为什么他就是觉得那么的无力呢?这种渗透进骨子里的无力感他很不喜欢,却始终无法将之剔除。
好不容易这一年没有见到这个女人,无力感也就渐渐淡去了,他都快忘了这件事了。结果现在,那张曾经的感觉就突然又出现,而且铺天盖地的从骨子里渗透出来,让他心情更添几分烦躁。
他好想撕碎这个女人的这张笑脸!
哭啊,闹啊,撒泼打滚啊!他宁愿看到她这样折腾,也不想看着她若无其事的对自己笑。而且她还用这么平静柔和的目光看着自己,就跟个大人看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一般,让他心里格外的愤懑抑郁。
天知道,他可是长沙城里的第一公子,多少女子为了多看自己一眼都要挤破头。而她呢,自己明媒正娶的正妻,却一如既往的吧自己给忽视到了这个地步。
尹长宁咬咬牙。“我最后再问你一句,你真不去?”
“不去。”姬上邪还是这个回答。
“好!”尹长宁立马将长袖一甩,“既然不肯去公主跟前认错,那接下来你就好生在这里思过吧!我会和母亲打好招呼,正好你身子不好,也趁机好好在这里清清静静的养一下,母亲那里有阿沅伺候就够了。”
“敬诺,谨遵夫君安排。”姬上邪连忙点头。
别又和他说这种话!他不想听!
尹长宁腹中的怒火在熊熊燃烧,然而却无从发泄。最终,他也只能一甩手,大步流星的走了。
“尹郎,你慢点走,你等等我呀!”陈沅见状,赶紧也提起裙子追了上去。临走前,她还不忘回头对姬上邪柔柔一笑,“尹郎他现在在气头上,阿姐你也别太往心里去。其实他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么?或许吧,至少他这么做了,是能让我好生清净一段日子。”姬上邪点点头。
尹长宁说的清清静静的养,那是货真价实的清清静静的养。
“这日子真没法过了!一天到晚的清水煮松菜,菜里一点油星都没有,他们这是把小姐你当兔子喂呢!”当这天的午膳送过来,阿麦忍无可忍的摔了筷子。
姬上邪却只是浅浅一笑。“这不是挺好的吗,好歹他们也没饿着咱们。更何况,我求仁得仁,现在的确清净了。”
“那他们也不该这样!明知道少夫人你身子弱,结果这么长时间一点补品都不送来,他们分明就是在故意刁难你。我们姐妹都已经看不下去了!”一直‘侍奉’在姬上邪身边的卿云也忍无可忍的开口。
芙蓉连忙点头:“他这是在逼着少夫人你去主动向他低头呢!”
说着她又不禁摇头叹气。“以前在外面见到他,我还当尹公子是个多么光风霁月的人。结果看到他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我才明白什么叫做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跟着姬上邪吃了大半个月的素,这两位美人儿的脸色也开始泛黄了,再好的胭脂水粉都遮不住。现在她们看似是在帮姬上邪说话,实则还是在为自己的境遇抱不平。
“是这样吗?那可惜他又要失望了。”姬上邪笑道,“阿苗,再给张大娘几个钱,让她去外头买只烧鸡来给咱们加餐。”
卿云和芙蓉两个人一听这话,立马双眼放光,忙不迭笑逐颜开。
不过,还不等阿苗去叫,张大娘就已经主动过来了。
她身后还跟着好几个面生的小厮。
“少夫人,这些东西是有人送来给您的——从长安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