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多尔衮部署的清军整体攻势:
是以多铎带领数千八旗兵入关中增援吴三桂,这一支兵力目前总数约四万人左右,其突击的总目标为潼关;
又以济尔哈朗带领汉军旗所属的一部乌真哈超精兵至太原,增援叶臣,此一部兵力总数五万余人,目的在于牵制住整个山西地区的大顺守军;
再以阿济格到济南督师,三顺王中的孔有德和耿仲明两部也随同前往济南,这一支兵力总数约六万人,采取积极进攻的态势,目的似乎依旧在于打通大运河;
最后就是由多尔衮亲自统率的,包括衍禧郡王罗洛宏、承泽郡王硕塞,及贝勒博和托、博洛、尼堪、硕托,镇国公艾度礼,辅国公满达海、吞齐喀等满洲有力宗室贵族,以及智顺王尚可喜在内的清军全部机动主力十几万人——
这一支大军此时游曳在河北大地之上,队伍广阔,阵线达数百里之长,其头在山东东昌府临清州、其尾在河南彰德府武安县,大军摇摆不定,铁骑纵横驰骋,烟尘弥漫已然蔽天,先头部队则已经自彰德府的武安县、车骑关和广平府的肥乡县、东昌府的馆陶县出发,向大顺军驻防的河北四府发起了规模浩大的攻势。
箭矢已经不止是暴雨一般,而像是天柱倾折以后,空中的云海完全灌入大地之中;雷鸣似的炮火则以闪烁夺目的火光,将黑夜变为白昼,使得战场上空,无时无刻不为这些流火陨星充满。
清军的红夷大炮再度展现了可怕的威力,虽然在火炮的“模数”上,清军已经落后于顺军,这就使得同等斤数之下,清军火炮的威力一定弱于顺军。
但清军相比较大顺军的优势是,经过自萨尔浒以来长达二十年残酷战争的积累,清军的红夷大炮数量更多,清军富有实战经验的优秀炮手数量也远比大顺军更多。
何况河北四府的顺军主力仅有袁宗第所属的殿右军十四师、十五师、十六师并刘汝魁十二师,总共不过约四万人马。
他们用于守城的重型火炮数量,当然就更不能同有备而来、倾巢而出的多尔衮相比。
多罗贝勒尼堪在深州之战的时候,遭到郝摇旗的伏击,几乎命丧当场。他侥幸未死,回京以后愈合伤势,但身体上却留下了永远的残疾,一只手臂再也不能灵活活动。
尼堪是大清中路军先头部队的前线指挥官,他内穿锁子甲,在外面又套了一层布面甲和一层罩袍,战马亦着铁衣,面目森严冷峻而且狰狞,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残忍的杀气。
“破城以后,留发者全部杀无赦。”
尼堪咬牙切齿的声音中透露出一股令人战栗的寒意,他还耿耿于怀在深州战场上的吃亏和耻辱,对这些卑劣的流贼可以说是痛恨于心。
同为磁州前线指挥官的辅国公满达海尴尬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其余的巴牙喇甲骑则都跟着报仇心切的多罗贝勒尼堪向前疾驰突进,这一支精悍的满洲骑兵先依靠红夷大炮的猛烈火力,将磁州城头扫荡一遍后,便驱马突至城下准备放箭射击。
尼堪也亲自骑马带头冲锋,他看着红夷炮那可怕的毁灭性火力,嘴角不禁挂起了相当满足的微笑。
都去死吧,这些杀千刀的流寇!
炮弹落在磁州城的城墙上,马上飞溅起无数碎石,满洲骑兵早就做好了准备,大家跟随尼堪暂时停在安全距离之外,等待着又一轮炮击的抵达。
在那些碎石中间,还夹杂着数量不在少数的血迹,红彤彤、一大片一大片的鲜血,还有数不清的,已经支离破碎了的内脏碎片。
尼堪残忍地笑了起来:“这样再炸下去,不用我们先登,流寇就要被杀光了。”
巴牙喇甲骑也尽皆搭弓引箭,就准备下一波红夷炮的炮击结束以后,马上就跟随尼堪向前进行精准射击,将炮击以后侥幸残存的贼兵一一射杀。
尼堪一扬马鞭说:“埃杭!”
这是满语中“靶子”的意思,尼堪的意思十分明了,他已经猖狂地将磁州城守军全部视为满洲人玩弄的靶子了。
八旗兵们都跟着发出明亮爽朗的笑声,大家情不自禁跟随贝勒一同嘲笑流寇的羸弱和无担。
尼堪摇着头说:“流寇怕了!不敢出城与我作战,以为躲在城中就能逃过一劫吗?却不知道大清的红夷炮威力这样强大。他们全都躲进城中,正好也省了我们四下搜索追击的功夫。”
“上吧!”
尼堪带头取下大弓,他哈哈笑着,笑声异常残忍,战马也用着非同寻常的速度踏至城下。其余甲骑皆如山岚狂风席卷而过,他们手中的强弓和箭矢好像一道闪电,瞬间爆发出一大片的刷刷声,把缀着羽毛的箭矢射向城头。
噗噗噗——
八旗军的箭矢立即将磁州城变成了一只受伤的刺猬,尼堪好像已经隐约听到了许许多多的惨叫声:“再射一次!看准了敌人!”
满洲骑兵接着将大弓拉满了弦,可是这一次还不等他们再度放箭,那在红夷炮打击下已经沉寂许久的磁州城墙就像是突然间活了过来一样,所有人都猛然看到城头突兀竖起数百面的旗帜。
不仅仅是旗帜,或许说旗帜仅仅是其中最不值得在意的一个部分。
让满洲人感到悍然的是从那尚未被炮轰至崩塌的垛口处,伸出的一杆又一杆的重型鸟铳!
刘汝魁拔出大刀,他一把跳到了火炮的炮管上面,一屁股坐在大炮上面,怒吼道:
“将红夷炮上炮位!”
殿左军十二师中炮手数量不多,所以刘汝魁知道自己完全没有资本和清军进行一换一的炮击战。
所以刘汝魁选择的做法是先行将城头炮位大部分空了出来,隐藏好十二师数量不多的重型红夷炮。直到敌人连绵不断的炮击,让尼堪自认为突城时机已经成熟后,刘汝魁才下令顺军士兵们抬运大炮至战斗位置。
大顺军的动作极为仓促,炮手们在敌人的箭矢间稳住了最后一口气。刘汝魁还担心大家沉不住气,所以才亲自坐到炮管上镇定人心。
他连连喊着“不要慌”、“不要慌”,而事实上十二师的炮手虽然作战经验远不及他们留辫子的同行丰富,可是由于饱满的斗志,人们心中无惧,手中的动作在仓促间速度居然并不比平常训练时更慢。
等到大炮就位后,刘汝魁赶紧自炮管上跳了下来。他透过小小的垛口枪眼看到了亲来城下送死的八旗兵,笑眯眯地说:
“兄弟们送东虏去死吧。”
轰!
磁州守军的重炮和快铳是同时开火的,威力猛烈的炮弹即便没有正中敌人的队列,仅仅是从半空中划过去,都往往能将一名骑兵的肢体“擦”到破碎;精准的快铳表现则比刘汝魁想的还要更好,顺军的鸟铳在精确度和可靠性两个方面都要远远超过清军和明军,此时证明它们性能的机会也到了。
在轰隆隆的一片炮响声和噼里啪啦的一片枪声中,尼堪猝不及防,他的战马立即就被乱枪打死,其他满洲骑兵也在第一个照面估计就被打死了好几十人。
战马的损失,那就更多了!
尼堪狼狈地躲在战马的尸体后面,发现情况不对的辅国公满达海赶紧派出满洲死兵前行接应,并命清军先头部队的大炮同样开火。
战场上形势错综复杂,清顺两军的火炮同时怒吼,实心炮弹在从青铜炮管中射出的那个瞬间开始,它就变成了一种催命的可怕符咒,用爆炸、焰火、震撼的巨响和可怕的毁灭力,带走了不知道多少士兵的性命。
到处都是横飞的内脏与破碎的肢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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