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外公喝斥道,“李立德,要不要老头子把棺材本借给你拿去下海折腾?”
眼高手低,二儿子就不是干大事的料!
李立德歇火了,有了这一插曲,今年的团圆饭吃得就不那么尽善尽美。
父母还留在外公家,宝镜早早溜了。
师傅祁震山也不是独自过年,阿华比她这个当徒弟的孝顺,自己不在时,都是他陪着。
祁震山脸色不太好。
宝镜偷看阿华,希望能得到点提示,阿华冲她摇头,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别在那里挤眉弄眼了,看吧,这封电报!”
说是电报,祁震山扔给宝镜的纸,简直算是长信了。
电报呢,是以祁易水的名义拍的,先是肉麻兮兮表达了对祁震山的想念和新年祝福,然后话锋一转,表示对宝镜水平的担忧。
惺惺作态也罢,担忧完了宝镜的水平,他还说自己行动不方便,要求三年前约定好的比试,在羊城进行。
“弟诚惶诚恐,恭迎兄驾。”
啊呸,真是膈应人,怪不得师傅脸色不好。
祁震山一掌拍在电报上,“穆清远还给我们寄了两张机票!”
省城直飞羊城的机票,这是嘲弄谁没坐过飞机呢?宝镜丝毫不心虚,她这辈子没做过,又不代表上辈子没坐过。
83年的飞机,的确是为高端人士准备的。别看李立平那般当个厂长,他要是去外省出差,肉联厂能帮他安排一张火车卧铺票,已经算是体贴有本事。
见师傅还生着气,宝镜只有顺着毛安抚,“去就去呗,难道到穆家地盘上,他们还能吃了咱师徒?节省了两张机票也不错,羊城我还没去过呢,上次是穆清远上门踢馆,这次该换咱们师徒去踢馆了。”
说了半天,祁震山脸色才勉强好起来。
宝镜回家把要去羊城的事情一说,李淑琴急了,“那就不能留在家里过生日了?”
父母脸上都有失望,宝镜心头一动,“要么,咱们全家都去羊城,就当新年旅行了!”
李淑琴有些动心,徐海东则计算着假期。
“坐火车去?徐朗太小了,我怕他受不住。”
宝镜不以为然,“没事儿,咱们都坐飞机去,从南县出发,几个小时就到羊城地界了,叫弟弟也坐坐飞机。”
徐朗拍着手,连睡着时嘴里都嘟囔着“坐飞机”。李淑琴和徐海东想了想,坐飞机有些害怕,耐不住儿女都乐意,两口子只能妥协。
赚钱,不就是为了让家里人过得更好?宝镜没有当守财奴的兴趣,她现在正在兴头上,不仅想给徐家四口弄个新年旅行,要是外公外婆愿意,她都想一块儿弄去。
大舅家是不用想了,兰芯姐正月十五肯定要去学校的,大舅妈习惯了围着丈夫女儿转,自己是舍不得出门旅游的。
要么,把堂叔家带上?
唔,是个好想法……
“去羊城?”
徐海昌摸了摸脸上的黑灰,因为踏实肯干,宝镜爸爸解释他进厂两年后,徐海昌已经由临时聘用人员转正成了厂里的正式职工。同样是烧锅炉,同样是高强度的工作,徐海昌却觉得生活的前景十分光明。
徐海昌认为自己成了工人,未来肯定是有保障的。这种想法不能说不对,他起码从土地里刨食收成靠天的农民,进步到了有一份旱涝保收的定额工资。转正后,他更能和其他人一样享受医疗报销,享受着过年过节的米面油福利,退休后也会每月领取退休工资。
当然,再过些年,国企经营困难,那浩浩荡荡下岗风潮席卷全国,徐海昌又不是重生的宝镜,他的眼界根本看不到那么远。
但现在已经得到的,徐海昌很满足。
听堂哥说,要带自己一家人去羊城,徐海昌下意识就是拒绝。
“那可不行,一定老花钱了,海东哥,我们家可不能占便宜了。”
徐宝珠满脸都是失望,握住宝镜的手。宝镜给她许诺了,要带她去羊城玩,堂姐说那里是沿海大城市,比南县漂亮,人也比南县多。现在爸爸说不能再占堂姐家的便宜,徐宝珠也有点羞涩。宝镜对她很好,徐宝珠人长了两岁,上了两年小学也变得有些明白事理了。
她爸爸说得对,宝镜姐姐对她家好,可也不能厚着脸皮任意挥霍这种好。
“挥霍”这个词,徐宝珠是从语文老师嘴里听来的,应该没用错吧此时?
宝镜哪里能搞懂小姑娘在相啥,只看出堂妹满脸失落倒是真。但宝珠就是这点乖巧,就算是失落,她也不会仗着年纪小用哭喊来达到目的,比同龄的李明雨懂事太多,也太叫人心疼!
任徐海东怎么说,宝镜堂叔就是摇头。
李淑琴急了,干脆越过徐海昌,直接去拉弟媳王月琼的手:“我现在就以老板的身份讲几句,月琼你这两年帮我多少忙,我们一家人都记在心里。海昌不去也罢,月琼你带着宝珠去,小镜说这是啥,哦,对对对,这叫员工旅游奖励!”
王月琼想使劲把手抽出来,什么员工旅游奖励,真是闻所未闻。
宝镜笑道,“婶子,我妈没说假话。人家港城呀,外国公司都这样搞,每年给优秀员工放假,还送他们去旅游,有的都往国外送呢,员工假期休息好了,才能继续给公司创造更多的利益。”
王月琼两口子将信将疑。
不怪李淑琴和徐海东说话没重量,而是宝镜一开口,就显得分外可信。
堂叔夫妻俩都认为宝镜就是以前戏本儿里说得“文曲星转世”,搁过去,那是要做状元的人。女状元说话,越没有文化的人,就越不敢质疑。
李淑琴很无奈,每月给王月琼发工资的人是她,年终给她额外红包的人也是自己,堂弟两口子偏偏就信任侄女,李淑琴能有啥办法?得得得,说通了,同意去羊城就行。
“去吧,海东哥,给我们一家三口买硬座车票就行,或者我们两口子买站票,给宝珠一张坐票。”
徐海昌指甲缝里都是煤灰,他可能不善言辞,但对于女儿的确是宠爱的,总想把最好的都给宝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