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装古书
奶奶是个虔诚的佛教徒,家里专门有一个房间是她供奉菩萨的地方,而且几十年如一日地每天叩拜吃斋素食。奶奶坚信善恶有报,因果轮回的论理,她敬畏一切,善待一切。包括小动物和花草。
奶奶信佛,源于爷爷的遭遇。
爷爷曾被抓了壮丁。在那个灾祸连连,兵荒马乱,民不聊生的年代,家里的男人,顶梁柱,再被抓了壮丁,那这个家庭无疑是雪上加霜。
爷爷被抓壮丁走了后,奶奶带着一对儿女艰难度日,在那个连饭都吃不饱的年代,缺医少药是必然,所以一点小小的风寒感冒都会夺人性命。不久,大儿子不幸身染疾病,撒手而去,小女儿也病得奄奄一息,命在旦夕。
不知道是老天垂怜,还是菩萨显灵。小女儿的病不久便奇迹般慢慢地好了。
奶奶真的信守诺言,从此每天吃素拜佛。并在家里专门收拾出一间房间,专门供奉菩萨。每天礼拜。
奶奶本就善良,善待任何人,那怕是个素未谋面的人。
有一个冬天的早晨,奶奶起来后,要到外面去担水,推开院门,门外边坐着一个中年男人,头发凌乱、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奄奄一息。
那年北方大旱,南方水灾,再加上连年战火。逃荒逃难的人很多。这位男人,一看就是逃灾逃难饿了好多天的人。
奶奶赶紧进屋从锅里盛了一碗热粥来喂那男子。
男人喝了热粥后,才缓了过来。
奶奶请他进屋暖和一下冻彊的身体,并拿了一套爷爷留下的干净厚实的衣服给那男子换上,把他的破衣服缝补好。
临走,奶奶还塞了几个饼子给那位男人。那时候人人自危,每一口粮食都是计划着吃,给了别人一口,就意味着自己少了一口,奶奶家那时的粮食也是所剩无几,但听说男人还要赶几天的路才能到达他的目的地,这一路几乎没有人会给予他一点帮助。所以奶奶宁可冒着自家断粮的危险,也要帮助他。只因为爷爷也流落在外,她希望在外的爷爷在面临困境时也有人能伸出援手拉一把。
那位男人没有过多言语,只是从怀中掏出来一本书递给奶奶说:“大嫂,感谢的话就不多说,我身无分文,只有这本书,留给您。”
奶奶连连摆手说:“这书对我这样一个大字不识的女人来说没有任何用处,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那个男人固执地说:“这本书以后留给您的孙女,这对她会有用。”
想起染疾而去的儿子和音讯全无的丈夫,奶奶不禁悲从中来。“我儿子夭折,丈夫在外生死未卜,那里来的孙女?”
那男人笃定地说:“您放心好了!您丈夫会平安归来,您还会有儿子,当然也就会有孙子和孙女。您一定要收好这本书,这本书不但对您的孙女有极大的帮助。它还能帮你们家度过一劫。”
奶奶听了半信半疑,但还是甚感宽慰。认真接过那本书小心收好说:“借你吉言,如果真是这样,那我谢天谢地谢你谢菩萨!”
那男子点点头含笑转身翩然而去。
解放后,早己投靠解放军的爷爷真的平安回来了。他们乡被抓壮丁五百多人,平安归来的只有九人,其中就有爷爷。这样的生还机率是何其幸运啊!
不久后,奶奶又有了小儿子程路,也就是程瑶的爸爸。像那位男子说的,奶奶盼回来了爷爷,有了儿子,还有了孙子和孙女。
更让奶奶深感欣慰的是,小儿子程路后来考上了大学,成了当时村里唯一的一个大学生。儿子在城里有了工作,又娶了一个城里的媳妇,这成了奶奶此生最大的骄傲,后来有了孙女程瑶和孙子程越,儿子和媳妇工作忙,奶奶就把程瑶和程越带到村里,说孩子要沾沾土气才好养活。所以程瑶和弟弟程越的童年是在村里奶奶家度过的。直到上小学三年级,程瑶姐弟俩能够生活自理,爸爸妈妈才把他们接回家。
随着爷爷奶奶年岁渐高,身体不太好,爸爸妈妈就把他们接到了城里去住。便于照顾。所以初中以后,程瑶就很少回村里去了。
程瑶上高二那年,爷爷的弹伤复发,身体每况愈下,不久便撒手人寰。
如果说爷爷是一棵大树,那么奶奶就是一根缠绕在大树上的藤,因为爷爷的那句“我一定会活着回来。”奶奶在哪出风雨飘摇的日子里独自带着孩子苦苦支撑着。爷爷走了,大树倒了,藤也就无所依附。半年后,奶奶也追随爷爷而去。
临走前一天,奶奶把那本书交给程瑶,并讲述了这本书的来历。
程瑶随手翻看这本书,这是一本古旧的用手工线装订起来的书。翻开书页,里面的字是繁体文言文式的,看着艰难晦涩,就像天书,实在难看得明白。
“奶奶,别说你不识字看不懂,我虽然上过几年学,可对这书上的字也是一字不识。”
奶奶平静地说:“我看那个男人,虽然处境不堪,但气度不凡。而且他说的话,后来也一一灵验。他说这本书对你有用就会有用,现在看不懂,也许是缘分未到,等缘分到了,自然就会看得明白。所以你要好好把它收藏起来。”
程瑶点了点头。把书收了起来,却没有想到,这就是奶奶的临终遗言。两天后,程瑶心目中最慈爱、善良、智慧的奶奶永远地离开了她。
奶奶走了后,程瑶有时候思念奶奶,就会把那本古书拿出来翻翻看看。程瑶查了一些资料,才知道那本古书名叫《符咒术》。这样的书,对我有何用呢?程瑶疑惑不解。就当是奶奶留下的一件遗物,把它当作一个对奶奶的记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