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挽歌加快了步子,走到御花园处的假山后,小盛子从怀中掏出一摞子纸卷成卷,悄悄递到虞挽歌手上。
虞挽歌粗略的翻看了一遍,将其收在袖子里,而后道:“香嫔那里可查看好了?”
“主子放心,奴才翻过内务府的记录,前年香嫔刚刚得宠,陛下欣喜,便赏了她一只一人多高的釉彩瓷瓶,上面画着簪花仕女,漆着金粉,珍贵的很。”小盛子笃定道。
虞挽歌点头道:“放在什么位置。”
“那日奴才去打探了一番,似乎就在内室一进门的位置。”小盛子回想着攴。
“我知道了,你先去吧。”虞挽歌点点头,而后便前往了香嫔的住所。
“奴婢参见香嫔娘娘,奴婢是柔妃娘娘身旁的宫婢,今日奉柔妃娘娘之命,请娘娘前往水华宫做客。”虞挽歌恭顺的问安道。
香嫔专注的涂着手指上的丹寇,粉橘色的花汁,娇嫩可爱:“本宫同柔妃交情素来不深,柔妃怎么会请到本宫头上?再者,本宫可是听闻柔妃的兄长即将午门斩首,倒是难为她还有这个心情请本宫做客。逍”
虞挽歌继续道:“如今皇后三子傍身,一生无忧,唯独娘娘频频受宠,却一直没有子嗣,我家主子说,娘娘总会对此感些兴趣。”
香嫔的脸色变了几变:“哼,柔妃这是想要离间本宫和皇后么?本宫处处仰仗着皇后才有今日,你以为本宫会相信一个就要过了气的妃嫔的话?”
“自古没有子嗣的后妃下场多不会是好的,我家娘娘倒是很好奇,香嫔您是不想生,还是不敢生,亦或者..是不能生?”虞挽歌的话里带着几分轻视的意味。
香嫔手中的一碗花汁瞬间扔在了虞挽歌面前,瓷片碎裂一地:“一个小小的贱婢,竟然敢这样同本宫说话,本宫看你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虞挽歌佯装颤抖,硬着头皮道:“香嫔娘娘还是仔细想好了再做决定,否则怕是您这辈子都无法诞下皇嗣。”
香嫔脸色骤变,胸脯剧烈的起伏着,一把将桌子上的水壶尽数扫落在地:“滚!你给我滚!”
虞挽歌继续道:“娘娘真的要执迷不悟?皇后娘娘到底是不是可依靠的人,您可要仔细考虑清楚。”
“滚出去!”香嫔指着虞挽歌气的不轻。
虞挽歌好似受了惊吓匆忙的跑了出去,跑到门前时,一脚不小心踢到了门前那一人多高的彩釉瓷瓶,瓷瓶摇摇晃晃的朝着虞挽歌倒去,仿佛一下子要压在她身上。
虞挽歌吓的不轻,匆匆扶起,手中的纸卷瞬间从袖子中滑出,落进了瓷瓶中,不等瓷瓶立稳,便惊恐的快步跑了出去。
出了香嫔的住所,虞挽歌整理了衣衫,一脸沉寂,不急不缓的走在宫路上,看不出一点之前的慌乱。
如果猜的不错,香嫔这辈子也不会有孩子的,不过想来不会是皇后动的手,而是在她被国丈府当做送入宫中,扶植皇后的棋子开始,就注定了她无法育有子嗣。
而在这后宫之中,有子嗣的尚且不能长盛不衰,更何况以色示人又能荣宠多久?香嫔是个聪慧的人,见着自己迟迟无法育有子嗣,没有任何强大背景的她只能誓死效忠皇后,只能尽心尽力扶植皇后,而这也就是国丈府的目的。
她知香嫔不会轻易受到挑唆,即便她相信了自己所言,也不会背叛皇后,毕竟不能育有子嗣已成为既定的事实,若是再和皇后反目,她才是真的一无所有。
不过这看似牢不可破的衷心,却不意味着不会在皇后失势时反咬皇后一口。
回到水华宫后,支走喜鹊,对着鸳鸯开口道:“你去将今日为皇上和皇后看病的御医请来。”
鸳鸯一脸的不服气:“你我同为婢女,为何我要听你使唤?”
鸳鸯的脸气的鼓鼓的,她已经忍了许多天了,这几日府中的事,柔妃的事,忙的焦头烂额,可是她却偏要听这个罪魁祸首的话,这到底是个什么道理。
虞挽歌看着一脸怒气的鸳鸯轻笑道:“因为你脑子不够用,所以只能干些跑腿的活。”
“你!”鸳鸯气的不轻,想要给虞挽歌一巴掌,举起的手却迟迟没有挥下,狠狠跺了下脚,转身冲了出去,像是个受气的小媳妇。
说实话,虞挽歌倒是不讨厌鸳鸯,至少她始终对柔妃忠诚,对赵府忠诚,这些日子,有不少人都在观望,对着赵府和柔妃的事都带着几分散漫,唯有鸳鸯,时常在寒凉的秋日里跑的满头大汗,却会因为一点进展而喜笑颜开。
虞挽歌掀开里间的门帘,走到床前:“娘娘的身体可有好些?”
柔妃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和那苍白的脸色有些不相符:“我的身体倒是没有大碍,只是后日便是兄长的问斩之日,我却只能卧病在床,对于我赵婉柔来说,实在是一个难以洗刷的耻辱。”
“娘娘不必心急,奴婢相信娘娘才会是最大的赢家。”虞挽歌淡笑着,那沙哑的声音好似有魔力一般,让柔妃侧目。
看着一脸笃定的女子,柔妃微微失神,她仿佛看到了一个牢笼,牢笼将面前的这个女子禁锢,可是她周身所散发出的光芒却挣脱束缚,挣扎着从牢笼的每一丝每一毫缝隙里喷薄而出,让人移不开眼。
“若是此次真的如你所说,你有所求,本宫自当尽心为你做到。”柔妃认真道。
“娘娘多虑了,奴婢的命是娘娘所救,为娘娘效力,奴婢万死不辞。”
柔妃没再开口,有些疲惫的靠在了床上,心思却是深了几分,她忽然有种错觉,即便是面前这个女子在朝堂没有丝毫靠山,可她若想问鼎后位,也绝非难事。
没多久,鸳鸯就回来了,身后带着两名御医。
“敢问柔妃娘娘身体哪里不适?可是之前服用的汤药有问题?”一名御医打量了一番柔妃的气色后开口道。
虞挽歌道:“娘娘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那请老夫等前来是....”
“是这样,娘娘听闻皇上和皇后娘娘身体不适,忧心不已,奈何娘娘自己身体也尚未痊愈,只好麻烦两位大人来走走一趟,询问询问情况。”虞挽歌沉声道。
“原来是这样,皇上和皇后只是被噩梦所惊,今日一早起来,便浑浑噩噩,头痛发沉,下官已经为皇上和皇后开了几幅药方,还要看看情况如何?”御医思及并非是什么隐匿的重病,便也就没有刻意隐瞒。
“听闻心头血入药则会起到奇效,是以娘娘打算为皇后和皇上以此入药,略紧绵薄之力,还请两位御医帮忙。”虞挽歌开口道。
鸳鸯心头一紧,柔妃却是一脸期盼,看样子虞挽歌已经同她打过招呼了。
两名御医对视一眼:“这可不行,若是娘娘出了什么岔子,臣等可担待不起啊。”
柔妃开口道:“若非因为本宫的哥哥触犯圣怒,皇上和皇后日夜操劳,也不会凭白生病,本宫本就心生愧疚,如今圣上一病,若是本宫再不做点什么,心中难安,倒是不如就这样死了算了。”
“娘娘万万不可胡言啊...”两名御医连忙躬身道。
“你们尽管说是肯还是不肯?”柔妃道。
两名御医有些为难,鸳鸯递上两袋银子,御医这才勉为其难的点头。
取出两只瓷瓶,开始取得柔妃的心头血。
“娘娘,您现在本就气血两亏,实在应该好好休养。”一名御医摇头道。
“你尽管放心取便是了,本宫心中羞愧,若是你们执意不允本宫做些弥补,即便是好生养着,本宫的病也不会有起色的。”柔妃和善道。
御医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柔妃则是继续道:“希望两位大人不要将这件事告诉皇上和皇后,本宫并不想以此来博得皇上的谅解。”
“下官明白。”
待到两名御医取走了两瓶柔妃的心头血后,这才告退。
柔妃看着被包扎好的手腕,没有说话,虞挽歌则是让让鸳鸯又去准备了十余瓶心头血,当然,这血不会真的都从柔妃身上出。
“你真的有把握?”柔妃反问道。
虞挽歌微微颔首,没有做声,柔妃轻声道:“本宫在后宫地位如何,本宫到并非十分在意,这么多年起伏数次,也是已经习惯了,唯独本宫哥哥的命如今捏在你手里,若是哥哥他...”
柔妃没有说下去,不过其中的意思却是不言而喻,虞挽歌也没有信誓旦旦的保证,只是早早回房去了。
点着烛火,虞挽歌用从周旺哪里讨来的布料,简单的缝制起来。
第九日,柔妃的心头血果然被御医加进了配药中,北燕帝服用的时候也品尝出味道的不同:“今日的药材似乎同昨日的有所不同啊。”
“微臣昨夜调整了房子,添加了一味旁的药。”御医道。
“今日虽然还是有些昏昏沉沉,四肢无力,不过比起昨日,却是要好上许多了,你做的不错。”北燕帝将药碗放下开口道。
皇后在一旁应和道:“正是,臣妾也觉得好了不少,看来御医院的御医们当真是称得上药到病除,妙手回春。”
将御医打发退下后,皇后正同北燕帝柔情蜜意,香嫔却前来拜访。
“原来是香嫔来了,快请进来。”北燕帝对着身旁的太监道。
香嫔一身桃粉色长裙旖旎而来,裙摆被风吹动,远远走来,一室生香。
看着北燕帝的神色,皇后眼中闪过一抹不喜,虽然说香嫔是父亲为了巩固自己安排进宫的,可是也不知她是用了什么法子,让北燕帝一直念念不忘。
“陛下,您和皇后娘娘今日的气色看起来似乎好了不少。”香嫔轻声道,并不让人感到聒噪。
北燕帝将她揽在怀里道:“朕的身体向来不错,也不知怎的此次病的这般离奇。”
“是啊,而且皇后娘娘的病症竟和陛下一样,莫不是招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香嫔随口道。
北燕帝闻言,眉头紧紧蹙起,皇后微微斥责道:“尽是胡言,陛下乃是万金之躯,不干净的东西哪里敢靠近分毫?”
香嫔有些委屈,低声嘟囔道:“寻常的倒是不敢,可若是有人刻意谋害呢..”
皇后悄然扫过皇帝的神色,不再开口。
当日夜里,众人莫名的都躁动起来,四处涌动着一种不安的氛围。
皇帝依旧宿在皇后的凤翔宫,夜凉如水,寂静悄悄。
“啊!”一声惊恐的叫声打破了这躁动的夜,熟睡的皇后猛然惊醒,大汗淋漓的坐了起来,重重的喘着粗气。
一旁的北燕帝被惊醒,微微蹙眉,借着微弱的烛火瞧见皇后苍白的脸色沉声道:“怎么了?”
皇后抓着被子的手转而抓住北燕帝的手臂,有些汗津津的,一脸惊慌的开口道:“陛下,臣妾梦见有什么东西追着我们,一直紧追着不放,无论臣妾怎么跑也跑不掉。”
“是什么东西?”北燕帝的脸色难看起来。
皇后似乎回忆着什么一般,摇摇头道:“臣妾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只知道是黑乎乎的一团,仿佛要将臣妾和陛下吞没进去。”
北燕帝安慰道:“只是寻常的噩梦,不要放在心上。”
皇后点点头,两人这才重新躺下,只是北燕帝辗转反侧,却始终难以入眠,脑海中不由得回想起今日香嫔所说的话,会不会是有人要害自己?
水华宫
虞挽歌站在窗边,安静的等待着,果然,当天空彻底被黑暗笼罩,喜鹊再次出现在那颗桂树下,检查了一番自己曾经埋下的东西。
瞧见一切都很稳妥,这才安心回去睡觉,虞挽歌瞧着小心翼翼的喜鹊,不得不承认,皇后是个谨慎的人,若是她提前有所动作,如今怕是要被喜鹊察觉了。
又等了一个多时辰,虞挽歌走了出去,停在那颗桂树前,看着被树叶掩盖成若隐若现的两个布偶,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扒开有些稀松的叶子,借着微弱的月光,两只锦衣华缎的布偶正安静的躺在那里,布偶的衣服上分别贴着一张字条,写的似乎是皇帝和皇后的生辰八字,而在此之上,插满了细细密密的衣针,触目惊心!
果然这后宫的女人没有一个省油的灯,皇后为了嫁祸柔妃,不惜将自己的生辰八字也一并写上,女人虽然心似水,只是若真狠辣起来,怕是是个男子也比不上。
虞挽歌将布偶衣针拔掉,而后布偶身上两件华贵的衣服褪下,将自己做的新衣衫重新换上,而后将字条摁在上面,重新插好衣针。
做好这些后,将布偶放在喜鹊挖的两个浅坑里,埋上些土,用落下的树叶挡了挡,这才转身离去。
次日天一亮,北燕帝便强打起精神起身,皇后一面帮着北燕帝整理衣襟,一面道:“陛下怎的起的这么早?”
“汪直。”北燕帝沉声道。
“奴才在。”汪直推门走了进来。
“立刻派遣东厂侍卫协助宫中统领,给朕搜宫!锦衣卫即刻出动,彻查皇城!”北燕帝浑浊的眼中闪过一道狠厉,颇能看出当年的风范,他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在作祟,搅得他不得安宁。
汪直眉头微动,躬身道:“奴才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