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褚琪炎(5)(1 / 1)

关于那两人的小动作褚浔阳全无所察,只快步回后院换了身颜色素净的衣裳出来。遴璩暱伤

而彼时,郑嫣也已经被青藤给请了来。

而旁边——

还站着神色凝重的褚琪炎。

“郡主,听说我大嫂出事了,是不是真的?”郑嫣的神色焦灼,快走两步迎上来,仿佛是难以相信的样子,“我一大早出来的时候她还好好的呢。”

关于褚月瑶的确切死因菊香并没有说的太清楚,但是不用想也知道必定内有乾坤。

褚浔阳微微勾了下唇角,道:“走吧,先过去国公府看看就知道了。”

褚琪炎缓缓的吐出一口气,也走上前来一步道:“走吧,我陪你们一起走一趟吧!”

平国公府是他的外祖家,他跟过去也算合情合理。

褚浔阳只看了他一眼就当先往大门口的方向走去。

褚琪炎也没说什么,一撩袍角款步跟上。

郑嫣落在最后,暗暗咬了下嘴唇才也提着裙子跟上去。

外面的车马都准备好了,郑嫣自然是要坐马车的,褚浔阳提了裙子才要先上去,却被褚琪炎不动声色的抬手拦了一下道:“骑马吧,许久不见你,我们聊聊。”

他的态度平静也和气,却自有那么一种不容拒绝的隐晦的暗示。

两个人,四目相对,褚浔阳不置可否。

郑嫣从门内出来,见到两人站在门口对望,便是困惑道:“表哥,郡主,怎么了?”

“没事,你上车吧,我和郡主骑马跟着。”褚琪炎道。

一抬手,李林已经递了马鞭到他手上。

郑嫣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却没发现任何的迹象,虽然心里觉得奇怪,不过此时她计较最多的还是别的事,所以也就顺从的上了车。

褚琪炎的态度摆在这里,似是不准备妥协的。

褚浔阳又不肯让步,两人很是僵持了一会儿,最后褚浔阳才稍稍侧目对浅绿点了下头。

浅绿把坐骑让给她,自己跳上了车辕。

一行人打马出了巷子,褚琪炎和褚浔阳打马走在前面,东宫和平国公府的两辆马车跟在后面。

“你有话想和我说?”褚浔阳主动开口问道。

褚琪炎的神色淡淡,只是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的路道:“北疆的战事局势逆转是你们东宫的手笔还是延陵君的?”

他问的直接,其实已经能是询问了,确切的说只是在求证,好像是已经料定了事情会和他们有关一样。

褚浔阳忍不住侧目看了他一眼,“何以见得?”

“我好像是有一段时间没有听到苏逸的消息了。”褚琪炎道,也扭头朝她看来,神情冷淡道:“你和苏霖之间结怨不浅,以你的为人应该是没有和他冰释前嫌的可能了,这样的敌人自是早除去一刻就早得一刻的安心,如果不是有一个让你必须得要等下去的理由,上一回在大理寺的公堂上你就该结果了他吧?”

别人也许看不出来,但是作为双方当事人,褚琪炎和褚浔阳却都十分肯定,那一次的确是褚浔阳刻意放水才免了苏霖的一场横祸。

“你为什么留着他?无非就是为了留他暂时站着南河王世子的位置而已。”褚琪炎兀自说着,也不等褚浔阳接口就又继续道:“我已经查过了,年后北疆的军中突然出现了一位人才出众的幕僚,频繁献计扭转了占据,此人虽然一直隐在幕后,并且没有军衔在身,但跳出来掌控局面也是迟早的事。苏卿水?他姓苏,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他已经就是苏家和苏霖父子一直都不对盘的二公子苏逸吧?”

苏逸去了北疆,为免节外生枝,根本就没走朝廷方面的路子,而是秘密前往背后运作。

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也才能暗中操控局面这么久。

不过横竖他也不能一直藏着掖着,褚琪炎会先一步发现了他的存在也没什么奇怪的。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哪怕他猜的全中褚浔阳也只是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

“不如何,只是我以前疏忽,倒没发现他还是个人才。”褚琪炎扯了下嘴角,却构不成一个微笑的表情道,低头把玩着手里马鞭道:“北疆的战事逆转突然,先是有人献计,趁着冬日天干一把大火烧了关外那些蛮夷赖以生存的草场,并且趁火打劫,将他们驱逐出去。后来又在边城互市的地方在粮食种子上做手脚,眼下已经到了三月,他们春耕入土的所谓种子却全都没了动静,此事在极大的范围内都引发了恐慌。”

关外的游牧民族骁勇,但是再如何骁勇的人也是要吃饭穿衣的,北疆的气候条件恶劣,冬天气温骤降的时候经常会出现牛羊大批量冻死的事情,是以他们的牧民也会间或种一些耐寒的作物补给。

可是苏逸的这一手做下来,却是将他们两方面的活路都给断了,引发恐慌是一定的,然后朝廷在北疆的驻军再趁虚而入,自然就会赢的十分漂亮。

这样的招数不能算是多高端,只是以往内人敢于擅自启用罢了,毕竟在北疆作恶烧杀抢掠的也只是一部分人,可是这样一来,断的就是整个关外游牧民族的生路。

褚浔阳知道他指的是什么,闻言也不过微微一笑道:“所谓兵不厌诈,这些年那些关外蛮子在边城之地为非作歹,枉死的西越百姓难道还少吗?这个时候你要和他们讲道义?不觉得妇人之仁?”

历来的统治者都讲求以仁德治天下,所以哪怕是那些蛮夷人再如何的泯灭人性,朝廷也秉承着礼仪之邦的宗旨想要收服教化,而没有采取最极端的方式武力镇压。

这些道理其实都很简浅,但是由一个青葱少女的口中这样轻描淡写的吐出来还是叫人意外和震惊的。

褚琪炎的神色讶然,嘴唇动了动,然后便是讽刺的笑出声音,“虽然都说是兵不厌诈,可是不择手段的方法也没有几个人敢用,你就不怕苏逸走了极端,最后陛下却不买账吗?”

“不到了最后的那个时机,又有谁会知道?”褚浔阳反问,挑高了眉头,却是不以为然。

褚琪炎看着她。

这段时间他和褚琪枫在朝堂上不想压制互别苗头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可是和褚浔阳之间因为这样的理由针锋相对——

却怎么都觉得有些意外和别扭的。

他看着她。

马背上那少女的神色坦荡容色明艳,怎么看都不过她这个年岁女孩子该有的模样,可偏偏她内里的棱角锋利,叫人不想去防备都难。

褚琪炎无声的笑了笑,随意又把视线从她脸上移开,淡淡说道:“你觉得苏逸够资格接管长顺王府吗?”

褚浔阳莞尔,“那是他的事,与我无关!”

褚琪炎既然洞悉了苏逸的身份,那么阻止他,只怕——

这会儿他就应该已经派了妥实的人手去执行暗杀计划了。

不过至于成败与否——

不是她对苏逸太不人道,而是对方如果连这点小场面都应付不来,那么也就实在不值得她在他身上下赌注了。

褚琪炎见她这副神气,对此事便又不由的多重视三分。

“我们还是别一厢情愿的再为了千里外在的事情费心了,不如还是聊聊眼下的事吧。”褚浔阳道,径自把话题岔开,说着就微微侧目看了眼身后跟着的马车,“平国公府里的事不会也是经你授意的吧?”

郑嫣和褚灵韵搅在了一起,想都不用想这件事是一定和褚灵韵脱不了关系的,而至于是不是经褚琪炎默许,则还是有待进一步的商妥的。

褚琪炎抿抿唇,突然烦躁的闭了下眼。

褚灵韵那里的事他着实是十分无奈的,不能完全的放任她不管,但是真要管的话又是千头万绪不好操纵。

褚浔阳见他不想回答也不逼他,索性也就闭了嘴。

一行人走的不慢,可是去到平国公府时郑家的大门口挂着却还是平常用的红灯笼,并没有半点办丧事的迹象。

褚浔阳的眉头挑了一下。

后面跟着的菊香就瑟缩着抖了一下身子。

守门的小厮听了动静开门出来,见到褚浔阳和褚琪炎先是一惊,然后跟着一起回来的郑嫣则是一愣,脸上表情瞬间就变了几变,最后才一个激灵赶忙道:“郡主,世子,大小姐!”

郑嫣狐疑的错过她往门内看去,一边问道:“怎么回事,不是说大嫂她——”

那小厮明显是想要遮掩什么的,不过郑嫣既然明着问了也就只能坦白,迎着头皮道:“大小姐还是进去说话吧!”

郑嫣看上去是一副忧虑的模样,提了裙子急匆匆的往里走。

褚浔阳和褚琪炎则是谁都没有再看对方一眼,也举步跟了进去。

正厅里,郑老夫人面色阴沉的坐着,郑铎父子也是神色冷凝的坐在椅子上。

褚月瑶的死太突然,打了他们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祖母——”最后还是郑文康最先沉不住气的开了口,道:“她那个样子,本来也就和半个死人差不多了,留着她,还要麻烦我们府上费心费力的照管着,现在没了,反而落的双方清净,祖母就不要——”

“她死了你是清净了,我现在是问你要如何对东宫交代!”郑老夫人怒道,冷声打断他的话。

当初褚浔阳送了那么大的一个人情上门,唯一的要求也不过是留着褚月瑶的一条命。

现在人没了,他们郑家就成了出尔反尔的小人了。

如果再让东宫误会是他们勾结了南河王府做出来的,那么这一次他们就相当于是完全被绑在了南河王府的那条船上了。

若在早前也还罢了,偏偏这会儿褚易民又被圈禁丢了实权。

郑铎的脸色更是难看,冷冷的看向胡妈妈道:“那两个老刁奴是怎么说的?”

“已经重刑拷问过了,两人的口径一致,都只说是郡主自己撬开了后窗翻出去的,等到下头的人发现就已经晚了。”胡妈妈道:“奴婢也去那院子里头看过来,的确不像是有人做了手脚的。”

没人拿住把柄自是最好不过的,如果真要找出人为的迹象来才不好收场。

郑老夫人冷着脸又生了会儿闷气,然后看向郑铎道:“你看这事儿要怎么办?”

“进而东宫的两位郡主及笄,府里正在设宴,儿子已经吩咐下去将消息暂压一天,等明儿个我再亲自登门去向太子殿下请罪,说明原因吧。”郑铎道,心里也是十分烦闷。

他们郑家一直不想随便站队,可越是这样就好像是有人刻意的不想让他们消停一样。

“嗯!”郑老夫人点点头,刚要应下,外面就见一个丫鬟神色慌张的来报,“老夫人,侯爷,浔阳郡主和南河王世子到访!”

屋子里的三个人俱是一愣,随后就齐齐变了脸色。

郑文康第一个站了起来,眼睛瞪得老大道:“谁?你说谁来了?”

“浔阳郡主和南河王世子一起来了。”那丫鬟回道:“大小姐也跟着一起,说是有人去东宫报了大郡主的丧讯,过来看看!”

“不是说要你们先压着消息的吗?”郑老夫人勃然大怒,愤然一拍桌子。

“是奴婢疏忽!”那丫鬟委屈的快要哭出来了,“是下头一个洒扫的丫头溜出去通风报信的,她是当初跟着大郡主进府的,为人胆小又老实,奴婢们才疏忽了——”

在老夫人的震慑之下,郑家的家规算是比较严的,并没人敢于忤逆她,可菊香是褚月瑶陪嫁进府的,现在褚月瑶一死,只要东宫肯于出面,郑家也奈何不了她。

郑老夫人的脸色不由沉的更加难看,迟疑了一下道:“我过去看看,康儿你跟我一起去。”

“是,祖母!”郑文康应了,亲自扶着她的手去了前厅。

彼时褚浔阳二人已经被郑嫣招呼着在喝茶了。

“老夫人安好!”见她过来,褚浔阳便客气的起身相迎。

“外祖母!”褚琪炎也放下茶碗,给她请安。

“嗯!”郑老夫人的脸色不大好,寒暄了两句也就马上切入正题,歉疚道:“这件事实属意外,今天是两位郡主的好日子,我本来是吩咐下头的人等到明日再发丧的,不想——”

菊香有些心虚的使劲垂着头。

“老夫人不必自责。”褚浔阳淡淡一笑,却不表态,只道:“父亲被皇祖父传召进宫了,府上有客人哥哥也不能分身,所以本宫就代为过来看看,不知道现在可是方便让本宫见一见大姐?”

“这是自然!”郑老夫人道,也没有落座就直接带着两人去了后院。

因为事出突然还没有正式准备发丧,是以褚月瑶的遗体暂时还被安置在她原来住的屋子里。

郑家的人个个都是谨小慎微的模样,沿路遇到的所有下人都的屏息敛气。

一行人进了那个院子,屋子里的东西被褚月瑶砸了一遍之后再没有添置新的,是以那屋子里虽然宽敞,可是除了家具之后再无其他的摆设,看上去就显得十分冷清荒凉。

褚月瑶被安置在最里面的床上,衣物已经更换过了,但是露在外面的手和脸都明显能够看出是在水中长时间浸泡的结果。

“今儿个一早有丫鬟进来送早膳,可是寻遍了整个院子都不见郡主的人,后来瞧见那边的窗户开了,”胡妈妈代为解释道,一声接着一声叹惋的丫喘着气,一边抬指了指后面一闪不抬起眼的窗子,“后来奴婢带了人到处去找,一直到快晌午了才在后院的一口废井里——”

她说着,就似是悲伤过度的模样,抬起袖子抹泪。

郑老夫人的面容冷肃,却是没什么情绪,只就看向褚浔阳道:“大郡主的神志不清,是我们府上的疏忽没有看好了她,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我们郑家责无旁贷——”

“是她自己想不开,这和我们郑家有什么关系?”没等老夫人说完,旁边的郑文康就是面色不愉的嘀咕道。

因为林氏的事,他对褚月瑶极为不满,似是一夜之间就恩爱全无,成了冤家了。

其实想想当初褚月瑶为了嫁他而费的周折,褚浔阳倒是对褚月瑶生出几分同情来。

这个男人,不长情也就罢了,还冷血!

褚浔阳弯了弯唇角,也不说话,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郑老夫人的心里立刻就被顶了一下,瞪了他一眼,斥道:“她是你媳妇儿,说什么胡话呢?”

郑文康这才悻悻的闭了嘴。

褚琪炎走过去查看了一遍后面的那扇窗户,也没说什么。

郑老夫人则仍是诚恳的对褚浔阳告罪道:“郡主,是我们郑家没有照顾好大郡主,本来今儿个国公爷就该带着康儿登门赔罪的,只是赶上您和四郡主的大日子,没曾想这个丫头——”

郑老夫人说着就看了躲在人后的菊香一眼,面色看上去和善,那目光却是刀子一样。

菊香的心里抖的厉害,越发把脑袋垂的很低,声音虚弱道:“奴婢也只是——”

她只是惦念着自己的主子,跑回去东宫报的信,严格说来这并不算是什么过失。

褚浔阳的视线始终没往她身上移,而是客气的同郑老夫人寒暄,“发生了这样的事,谁也不想的,郑老夫人也不必过分自责,既然只是意外,那便只能是可怜我大姐她命不好了。”

褚浔阳不准备追究?郑嫣的心里终于松一口气,可是——

对方就这么不愠不火的,反而叫她觉得心头压了一口气。

褚琪炎本来似乎也并没有打算插手此事,这会儿褚浔阳想要息事宁人,他的心里突然一个念头闪过,于是就站在床边抬手抚了抚那窗户上几个钉子眼,道:“这窗子原本是被钉死了的吧?钉子要想启出来可不容易。”

说着就抬脚踢了踢脚边散落的几片木板和钉子,“大郡主是怎么打开的窗子?”

他问的随意,完全像是随性而发。

郑嫣的一颗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猛地抬头看向他。

郑老夫人和郑文康的脸色也不好。

褚琪炎却是事不关己的来回扫视着众人的反应——

为了一个褚月瑶和郑家翻脸?褚浔阳是绝对不会做的,可是两家人想要在他的面前互卖人情掩饰太平?

这也是不能够的。

“哦,头前儿奴婢过来的时候见到这地上有把锤子的,不知道是哪个下人给随手收了吧!”胡妈妈俩忙道。

这明显就是推托之词。

褚浔阳的唇角牵起一个弧度,只是事不关己的看着。

郑老夫人的目光落在褚琪炎脸上,隐隐的就带了几分冷凝。

褚琪炎只就若无其事的点了下头,再开口的话还是不依不饶,“是么?不是说大郡主在养病一直足不出户的吗?手里藏着的好东西倒是不少呢!”

“谁知道她又发的什么疯或是从哪里弄来的东西。”郑文康不耐烦道。

他原来还真以为褚月瑶是自己想不开,可是这会儿目光不经意的一瞥,瞧见妹妹郑嫣的脸色,心口却是跟着猛的一缩。

郑嫣虽然也是极力维持镇定,可神色之间的慌乱却是无法完全遮掩的。

郑文康既然能发现,郑老夫人更是早就注意到了,只是一直忍着没说话。

褚琪炎的目光在众人面上扫过一圈,却是没再追究,也就是勾了下唇角作罢。

褚浔阳斜睨他一眼,仍是平静的对郑老夫人道:“大姐的后事还要麻烦府上,本宫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郑家的人各怀心思,脸上全都不大好,尤其是郑老夫人,直接便冷声对郑文康吩咐道:“你送郡主和炎儿出去吧!”

“是!”郑文康颔首应了,转身之前还满是忧虑的看了妹妹郑嫣一眼。

褚浔阳和褚琪炎一前一后的举步往外走,菊香连忙就要跟上。

褚浔阳侧目斜睨她一眼,却是将她给阻了,“国公府要忙着操办大姐的丧事,正是缺人手的时候,你留下来帮忙吧,有什么需要的及时回去和本宫说。”

菊香始料未及,脸色刷的一白,惊慌失措的连忙道:“郡主,奴婢——”

褚浔阳却容她多多,率先已经举步跨出门去。

菊香想要去追,却别胡妈妈不动声色的上前一拦。

待到郑文康带着褚浔阳二人出了院子,郑老夫人立刻就是冷哼喝道:“孽障,还不给我跪下!”

菊香几乎是本能的已经扑倒在地,满脸是汗的瑟瑟发抖。

郑嫣则根本就没反应过来郑老夫人发怒的对象是自己,只是神色恍然的站在那里,直至郑老夫人一道冷厉的眼波横扫过来她才一个激灵,脱口唤了声,“祖母——”

“跪下!”郑老夫人根本就不容她多说,疾言厉色的模样几乎是要吃人。

郑嫣的心里一抖,这才屈膝跪了下去。

*

大门口。

褚浔阳一直走在最前面,是第一个出的平国公府的大门。

郑文康和褚琪炎落后两步跟着,一路上郑文康都是沉着一张脸,目光不时的朝褚琪炎瞥去,但是几次想要开口说什么又是欲言又止。

这会儿眼见着要出门了,他终也还是一咬牙唤了一声,“琪炎,你等等!”

褚琪炎止了步子,扭头对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

彼时褚浔阳就站在大门口,郑文康看了她一眼,方才引着褚琪炎往旁边挪了两步,压低了声音质问道:“你今天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嗯?”褚琪炎不甚解的抬眸看向他,“什么什么意思?”

“你——”郑文康被他噎了一下,反而一时语塞。

褚琪炎也不多说什么,转身就一撩袍角大步走出门来。

郑文康捏着拳头站在大门口,冷冷的盯着他。

褚浔阳瞧见他的脸色就抿着唇角笑了笑,也跃上马背,和褚琪炎一前一后的打马离开。

一直到两人出了巷子,褚浔阳回头,却见郑文康还脸色铁青的在大门口站着。

她看一眼走在身边的褚琪炎,玩味道:“南河王府可能和郑家联姻的事该不会是从他口中给透露出去的吧?”

褚琪炎冷嗤一声,不置可否。

褚琪炎的表现的确很奇怪,到了这会儿褚浔阳才算是大彻大悟了——

褚灵韵和郑嫣之间的勾结他不可能不知道,却任由其发展,她本来还以为他是想要顺水推舟,等着郑嫣对褚月瑶下手之后再从中挑拨激化平国公府和东宫的矛盾。

可是方才在郑家,他的确是用了点手段,却并没有乘胜追击,反而在最后的关头退了一步。

这一步退的——

当真是发人深省的!

只坑了郑嫣一个!

这个人强势,而且喜欢凌驾于阴谋之上去掌控别人,这一点是在前世的时候褚浔阳就深有体会的。

郑家兄妹这一次算是踢在了铁板上了。

只是褚琪炎会为了这件事就毫不犹豫的把他自己和郑家的情分也断掉还是让褚浔阳略有几分意外的。

但是很明显,褚琪炎并不想要解释什么。

*

平国公府。

一直目送褚琪炎和褚浔阳离开郑文康才急匆匆的回了自己和褚月瑶之前住的院子,刚一进院门就听到里面郑嫣哭哭啼啼的声音,“我只是替我母亲委屈,都是被她坑的,我母亲才会被送去家庙,祖母你分明就是偏心,把这个贱人留在府里好吃好喝的供着,可是我求过你多少次了,你就是肯放我母亲回来。”

她原来只是委屈,说到后面就忍不住带了怒火,声音也有些拔高,“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是褚浔阳来过之后你才改了主意,是她给了你好处,你才会这样苛待我母亲的,我要替我母亲出一口气,这有什么不对?”

“你——”郑老夫人气的声音发颤,坐在椅子上愤愤的指着她,却是有千般言语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胡妈妈见状就冷了脸,呵斥道:“大小姐,老夫人是您的祖母,您这是怎么跟老夫人说话呢?也不怕伤了老夫人的心吗?”

“那也是祖母伤了我的心在前!”郑嫣梗着脖子道,用力的擦干眼泪,挺直了脊背看着郑老夫人,“是啊,就是我做的,是我买通了这院子里的看守,是我叫人溺死了这个贱人,也是我收买菊香故意回东宫去闹的,就是我做的,一切都是我做的。横竖在祖母你的心里我这个孙女都不及一个外人重要,你要生气,了不得就也把我给关起来算了。”

郑老夫人也算是一世英名,这么多年所做的大小决定都是为着他们郑家的将来打算,这会儿却被一个不知事的孙女给乱了全盘计划,而且有些话她还不能明说,当即就是一口气顶在胸口,险些背过气去。

胡妈妈见她这个样子,心疼的不得了,却也只能在旁边劝着。

郑嫣还在理直气壮的叫嚣。

郑文康只觉得头大如斗,赶紧快走了进来,警告性的狠狠瞪了郑嫣一眼道,“还不闭嘴,你怎么跟祖母说话的?”

“我没说错,我说的都是实话!”郑嫣梗着脖子道,哭的脸上花了一片,“祖母她就是偏心,还有大哥你,为人子女的你就看着母亲在家庙受苦也无动于衷吗?”

郑文康的面色铁青,却是无言以对。

林氏做的事足够她被罚去家庙的,可郑嫣有一句话还是说对了,那是他的母亲,即使林氏再有过失也轮不到他去指责。

郑老夫人只觉得心口发疼,捂着额头匆忙的吩咐道:“既然是她想,那就遂了她的意思,把她送回院子里看管起来,以后没得我的应允,不准她再踏出院门一步。”

说着就仿佛是一刻也不愿意在这里多留,起身就往外走。

郑嫣是替林氏鸣不平,可却没有想过会把自己搭进去,闻言一下子就呆了,愣在那里不知如何反应。

“祖母,嫣儿她只是小孩子脾性——”郑文康过去扶了老夫人一把,求情道。

“谁都不要求情,她惹了这样的祸事,让她闭门思过去,想不明白就一辈子都别出来了!”郑老夫人却是怒声说道,走到门口的时候看到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菊香就又吩咐道:“这个丫头也拖出去,吩咐下去,大郡主是失足落水,旁的话谁敢透露一个字出去,就全都给我处置了!”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她几乎是忍无可忍的吼了出来。

这么多年了,郑文康还从不才能见老夫人这样有失风度的时候,张了张嘴也不敢再劝,只能看着他离开。

外面有婆子进来把软在地上的菊香给拖了出去。

郑嫣的神色惶恐,尤其是看到菊香求救的眼神就仿佛的看到了此刻的她自己。

她抖了一下,突然就有些后悔方才的一时激愤,后怕的连忙扑过去拽住郑文康的袖子道:“大哥,你想想办法,不能叫祖母把我关起来。”

郑文康看着她哭的梨花带雨的一张脸,心中百感交集,亦是酸涩的厉害。

“祖母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当着她的面,说软化告饶都未必管用,你还这么不知进退。”郑文康道,恨铁不成钢的甩袖走到旁边。

郑嫣听他这样说就知道他是不肯替自己去求情了,顿时就绝望了起来,悲愤的一跺脚,又扑到旁边的桌上哭了起来,“我只是可怜母亲嘛,我有什么错?”

“你——”郑文康想说什么,最后却也终是没能开口。

褚浔阳上回过来的始末郑铎是私底下和他交代过的,也把郑老夫人的意思对他说了,郑家的原意就是两边不得罪的耗着,却是怎么也没想到突然被郑嫣这么一闹竟然一起把两边都得罪了。

褚浔阳那里的态度不冷不热还好说,褚琪炎却像是完全针对起他们兄妹了一样。

“算了,你也别哭了,先回你的院子里去安静几天,回头等祖母气消了,我再去给你说说情。”定了定神,郑文康道。

“可是祖母的那个脾气——”郑嫣红肿着一双眼睛,心里却不敢抱太大的希望。

“她就你这么一个嫡亲的孙女儿,还真能关你一辈子不成?”郑文康道,已经是有些不耐烦,想了想又再叮嘱道:“以后不要再这么莽撞了!”

“嗯!”郑嫣擦着眼泪点了点头。

她的贴身丫鬟走上来扶她,她往门口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了什么就又皱眉回头道:“大哥,你说表哥他——怎么——”

提起褚琪炎,她刚刚压下的委屈劲儿就又涌了上来,忙又捏了帕子擦眼泪。

“他——”郑文康也为了这事儿憋了一肚子火,却也不好言明,只好软声劝道:“他应该只是随口那么一说,你别乱想,怎么说——咱们都一家人!”

郑嫣想想,到底也是觉得褚琪炎没有坑害自己的理由,便也就没再多想,被丫鬟扶着走了出去。

*

褚琪炎和褚浔阳从郑家出来又一道回了东宫,一直到酒宴散了才和其他的客人一起离开,席间一直神色如常,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异样来。

待到把客人都打发了,褚琪枫才和褚浔阳一起回了锦墨居。

褚浔阳把平国公的事情大致的说了,到最后才是神色一敛道:“之前我们的估算有误,褚灵韵和郑嫣之间勾结的事褚琪炎是一早就知道,不过他的目的却似乎并不是要把平国公府从我们的手里争取过去,而是——”

她说着,就忍不住的摇了摇头,再次抬眸看向褚琪枫道:“对于郑家的不识时务他似乎一早就没有多少耐心,在这一点上我们都低估了他,或许从一开始他就没对平国公府抱有太大的指望,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干脆就来一招釜底抽薪,玉石俱焚!”

褚琪炎根本没费心思去试着和平国公府修缮关系,今天更是直接把对方给得罪了,从这个势头上看,如果有朝一日平国公府真会倒向他们东宫方面的话,那么对方最直接的做法就很有可能是直接把平国公府给毁了,一劳永逸。

“这个人的行事从来都别具一格,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可能。”褚琪枫倒也没有多少意外,垂眸抿了口茶才道:“那你的意思呢?平国公府还有我们继续下本钱的必要吗?”

褚浔阳撇撇嘴,“郑老夫人和平国公都不可小觑,不过么——郑文康——”

那人却是不堪大用的。

“那就顺其自然吧,能用则用,不能用则弃。”褚琪枫对于此事也十分果断,想着白天里的变故,神色之间就不觉的带了几分歉疚道:“白天让他们扰了你的及笄礼,如果我提前防范一点——”

“哥哥,本来就算不得什么事儿的,你也不用放在心上。”褚浔阳一笑,抢先打断她的话。

郑嫣做这件事的初衷,一则泄愤一则只是为了给她添堵,可是这件事在她看来根本就是无关紧要的。

褚琪枫笑笑,抬头摸了摸她的发顶,道:“忙了一天了,早点回去歇着吧,父亲那里我让曾管家等着他了,不用你再操心了。”

“嗯!”褚浔阳点头,想着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先是褚琪晖再是褚月瑶,这些人对他们而言虽然无所谓,可对褚易安来说却总不能全将他们视为无物的。

褚琪枫亲自送褚浔阳出了院子,一直目送她的背影在小路尽头消失也还是负手立在台阶下面。

许久之后,他才自远处收回目光,唤了蒋六出来,“回头不管是谁过来问都说我睡了。”

说完也不等蒋六答应就举步走向小径的另一端,和褚浔阳截然相反的方向。

*

夜初更。

南河王府的侧门洞开,褚琪炎带了侍卫急匆匆的出城而去。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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